34、谁说有缘无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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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是盼着还是怕着，日子总归会到。
这晚，太子依约去了南楼后院一僻静处，观湖心亭。
地方是他自己定的，早早地便叫人圈了起来不放人进。
曲廊蜿蜒，在湖中盘旋绕了几道。夜色朦胧看不清楚，只湖心亭点了几盏灯。
这么大的湖上只那一点光亮。
只能于风中摆动的白纱帘后，隐隐约约瞧见那人的身影。
于岸上远看，恍惚隔着走不过去的距离。
陈稷止了步子，停在刚要上湖的石栏边，对亭中人朗声道：“开始吧。”
亭中人闻此也高声问道：“要不要再往前些，离这么远你看得清么？”
陈稷朝她摆摆扇子，又担心她看不清，正待出声时，琴声响了。
掠过湖面而来，空灵又飘逸。
那人身姿轻盈，如燕子点水。宝剑出鞘，迎着月光闪着莹莹光辉。
先只是一些零碎轻巧的散音，而后渐入境地。
琴声铮铮，如千军万马。
广袖翻飞，如盏中飞蛾。
她一身衣白胜雪，在这冬日里，却舞出了火一般的炽热。
直看得陈稷如喝了一顿烈酒，心都热了。
也叫他心中那团本奄奄一息的风中残烛，及时续上了永不熄灭的火种……
其实陈稷第一次见到长大后的她，确切来说并不是在大半年前。
南楼这个地方，他第一次来，是在几年前的一个生辰夜。
他偷偷溜出宫，不顾长筠阻拦。进来了知道了以后，长筠反还被他说了一顿，堂堂朝廷命官跑到这烟花柳巷成何体统。齐忻瘪了瘪嘴也没反驳，只说此地热闹，且也雅静不如其他地污糟，来看看也没什么要紧。
那日他喝醉了酒，东转西转走到了湖边。那曲廊在湖上交错蜿蜒，交错处有一个小小的湖中亭，一人身着白衣正站在亭前的廊上舞剑。
未见美人面，却见美人月下舞，如月中仙，水中月，可望不可及，飘渺欲飞，不似人间物。
他眯了眯眼，想看清那人的面容，却始终看不清，待一曲尽，他高声问道：“何人在此？”
那人见他吓了一跳，从桥的另一边像只兔子般拉着同伴连蹦带窜地逃了。
长筠也是这时来寻他，他问道：“你可识得此人？”
长筠摇摇头：“身形有点熟悉，不过她应该不能出现在这里。”
“谁？你妹妹？”他脑海里浮现了几年前于他宴席上，微仰着下巴讲话较真不怕人的小女娃，不禁有些好笑，“你妹妹会跳舞么？听京城那些个小姐说，你妹妹学舞可笨得很。”
“殿下……”长筠唤了他一声，苦着脸回忆道，“确实，我那个妹妹穿着舞衣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看着倒是亭亭玉立的，一动起来就像一个站起来的蟋蟀在练习直立行走，又或者是一只哈马跳起来活动手脚……”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长筠啊，你说起你阿妹真是一点脸面也不给人留，是怕孤将她掳进宫么？”
长筠摇摇头正色道：“殿下若是真能娶了臣妹，臣倒是没什么意见，只是臣妹顽劣不堪匹配，臣不敢做这样的美梦。只想叫她以后能嫁个普通人家，没什么官职不富裕都没什么要紧的，待她好安稳一世便行了。”
“你们兄妹倒还真是谁也看不上谁啊，你还记得你小妹当时如何说你的么？孤倒是觉得你很好，兴许你小妹更好。”
“殿下莫要玩笑了……”
那日回去后，陈稷叫人查了那家南楼，并未查出此人是谁。
陈稷想，不会是男子吧……
要说舞艺精湛，宫中何尝少见，那人也未见多善舞，可就是印在脑海里时时记起……
他也是纳了闷了。
宫里那么多人在他眼前晃来晃去那么久，有的他连人名都记不住，经常张冠李戴。
偏偏这一个酒醉后都没看见脸的人，这一个都不知是男是女的人，竟叫他心心念念记了这么久。
却无可奈何。
他想，或许这就是有缘无份吧。
纵使是太子，也不能从大海里捞出这根针来……
直到那一日齐欢夜斩刘郎，她使剑的背影奇异地和脑海中原本已蒙尘的模糊身影合在了一起，叫陈稷一时有些晃神。
如今也是。
他怔在原地，久久未回过神来。
谁说有缘无份？
这就是命定的缘分。
无处可寻的人便就在眼前。
琴声止了，那人用剑柄掀了帘布，一脚踏上石栏，轻点几下水面背手飞至他眼前，作的是一派潇洒利落，空气中带起一股果香酒气的风。
她走近了。
她今日头发梳得光洁，简单地挽了一个女子的发髻，剩下的头发随意散在脑后，只簪了一支乌木簪。她本身样貌浓艳，如此打扮倒也不显得寡淡，反而更衬得脱俗，如清水芙蓉。
她冲他挑眉一笑，有些得意道：“舞已毕，殿下可满意？”
原来那人长这个模样。
他看着她半天没言语。
只看得她笑意都淡了。
“殿下？”她又唤了一声。
陈稷移开视线，张嘴便是一句：“穿一身素，头上还带根草标，你是要卖身葬父还是要上山当道姑？”
齐欢刚要开口驳他，便见他转过身去摇头犹自念叨：“不好，不好。太敷衍，回去再想个好的来……”
他边说边走，越走越快，竟就这么溜了。
齐欢瞪着他的背影远去，直至亭中琴师走到她身后将毛皮大氅披在她身上，才听见她咬牙切齿嘀咕了一句。
“什么人呐。”
京中最近热闹，齐相府大公子齐忻，京威大将军要办十九岁生辰宴。俗话道男办九，女办十。这十九岁生日可是了不得的大生日，是该大办。收到请柬的没收到请柬的，都开始早早准备，以献上一份厚礼略表心意，更有殷勤者已提前登门将贺礼送到了府上。
其中便有江南薛氏。
“那薛黎都到家里来了，你不去见上一面，有些说不过去吧？”
他来的时候二哥正在我屋中，听闻便催促我去见他，金蝉也在一旁煽风。
“小姐，听说薛公子带了好些珠宝首饰呢。”
“他来贺大哥的寿，我去做甚？”
二哥瞥我一眼，我心虚道：“我心里乱得很，不晓得见了他要同他说什么。”
二哥望着我，半晌才道：“乱什么？以后你们若成夫妻，难不成你要以此推脱不与他说话见面么？”
“哎呀不一样，我……我就是今日不想见他。”
“前些天不还听说你勤学舞艺，我瞧你这些时日也总是心绪不宁，动不动就发呆，我还以为你盼着见他……”
二哥侧眸一扫屋外，抬抬手让金蝉下去，凑近我低声问道。
“难道不是为他？”
我抬眸看了他一眼，有些窘迫道：“二哥，你能不能去帮我催一催阿爹，叫他早日将我与薛家的亲事谈定，我一日未嫁过去便一日觉得不踏实，见来见去有什么用嘛。”
“怎么突然急着嫁人了？你就这么满意他？”二哥被我这话直白得有些不知所措，直咂舌，“可……也不过才见一面，此事急不得，不能草率。”
“倒也不是……”我叹了一口气，趴在桌子上闷声道，“二哥，我这次好像真闯大祸了……”
“殿下，不会吧，你没收到请柬啊？”晋斌从怀里掏出请柬递给太子看，太子瞥了一眼没接，他又默默揣了回去。
“这朝中但凡叫得出名字的，齐忻可都递了。要不……我帮殿下去要一张？”
陈稷心中骂了一句死长筠，嘴上却说：“不必，本太子要去哪用得上请柬？”
晋斌在一旁点点头，刚要告退便被太子叫住。
“你之前……第一次去嘉敏家……送了什么东西？”
宴席前三日，太子携礼登门拜会齐府。
“生辰不过是小事，怎敢叫殿下挂心。”
“长筠与孤同岁，也算是一同长大，他的生辰宴，孤怎么能不来呢？”太子笑答将齐相扶至上座，自己也落座。
他从怀中掏出两块玉佩来，拿了其中一块同齐忻说，“此玉是孤十岁生辰时母后所赐，图若祥云，形如团月，取得是团圆和美吉祥如意。今日将它送给你，也希望长筠日后事事都好。”
“谢殿下。”齐忻躬身接过拜礼。
“其实孤今日来，还为另一桩事，怕人多不便所以提前来了，希望齐相不要怪罪孤莽撞。”
“臣不敢。”
太子刚举起那块玉，便听齐相突然笑道：“说起玉……小儿近日于宫中拾得一玉，他是个粗枝大叶的，跟了殿下多年，竟还不知是否是殿下之物，也一直未有机会询问。今日老臣便替他一问，此物可是殿下的？”
齐忻上前来呈上一块玉佩，正是当日季辰赠予齐欢的那块。
太子眼眸一垂，心下便觉得不好。原打算打人家一个措手不及，谁料竟是瓮中捉鳖釜底抽薪。
好你个……
事已至此，他只能接过。
“那便多谢长筠了，孤也寻了它多日了。”
他深深地望了一眼齐忻，齐忻的脑袋也垂得更低了些。
“殿下，臣府上种了些梅树近日开得还算雅观，不如叫长筠带您去看一看？”
太子跟着齐忻一路行至后院荷塘，远远瞧见一女子立于桥头。
桥边的梅花树长得正好，树枝斜斜地拦住了她的去路，树杈的阴影罩住了她的脸。
陈稷看不见，但他知道是谁。
不是她还能是谁呢？
作者有话说
第34章 谁说有缘无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