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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退路 ...


  •   因京城要来人,他近来也被安排了许多别的差事,影七便打发了府里下人去盯刘记药铺和阿木。据下人回报,阿木没有再像之前那样夜里出门会见谁,药铺也没有疑似翟药师的人出现过。

      赵彦青面沉如水,眼底挂着两团青黑,拍了拍额头,怎么都想不明白那二人是如何交易的。

      相对于焦头烂额的赵彦青,镇远镖局的郑家兄弟是真愤怒。出动那么多镖师去找那翟药师,差点把桃源县都翻了一遍都没找到,可好,人家还在制翡翠丸卖。

      “上次那两人到底是不是翟药师?”郑远十分燥郁,反身踢翻了一张椅子。

      郑永有七八分肯定先前出现在城东巷子里的姐弟就是翟药师二人,可二弟当时也是惊鸿一瞥,没记住她长相,导致如今都找不到人。

      “刘记药铺的阿木怎么都不肯说实话。”

      “要不我带人烧了那刘记药铺?”郑远拇指往一指,好似哥哥一同意,他身子就要弹出去放火。

      郑永一拍桌沿,“胡闹,你做事就不能动动脑子么,那刘记药铺如此逼仄,还有源源不断的寒食丸,不就是后面有人么,而且两三年来我们都没能查出来他背后之人是谁,你还敢轻举妄动,这么多年江湖是白跑了不成。”

      听着哥哥的训斥,郑远垂下头,旋即两手一摊,“那你说该如何做?”他对翟药师简直是又爱又恨,爱她生得娇美又会制翡翠丸,恨的自然是她给镖局的羞辱,“还有那姓杨的什么来头?莫不是姓翟的姘头?”

      那日巷子里追逐了一场,郑永回来便吩咐人去打听那些住家。其他的都听过,唯有那家姓杨的公子名不见经传。据说是京城来省亲的,其他的半点事打听不到。他是老江湖,知道这种人要么是无名小卒要么就是大有来头。

      无名小卒可住不起那里的宅子,且他派去盯着的人,没出一个时辰就被对方五花大绑扔到了镖局大门口,可见这姓杨的公子有些来头,是以他暂时放弃了对翟药师的抓捕。

      “沉住气,伺机而动才稳妥。”郑永放下茶杯。郑氏兄弟一路走来都很顺利,也就只在翟药师那么个小丫头片子手上吃过闷亏,“放心,抓到了人,还不是你的么?”

      郑远眼中闪过讥诮,冷笑一声,等那娘们儿落到他手里,定叫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

      俞家院子。

      俞唱晚接连打了三个喷嚏,小豆苗笑道:“莫不是有人在思念你?”

      她吸吸鼻子,约摸是穿薄了,遂加了一件厚外衫——桃源县的深秋已来临。

      小豆苗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轩辕十四的背脊,低声问:“晚姐,当真不涨价么?”

      俞唱晚知道他说的是翡翠丸卖给阿木依旧是二两一粒。可她着实没办法和阿木好好谈一次,当然也不想谈,出了郑氏兄弟的狼窝,她可不想再进虎穴。

      “不如明日给他送一张加价的纸笺?就写:三两一粒,不议。”

      俞唱晚抿抿唇,“利用我爹押送粮食和菜蔬的机会给阿木带翡翠丸已经很冒险了,还写字条,你生怕我爹察觉不出来猫腻?”

      日子不易,小豆苗直叹气,他跟晚姐自入夏以来就没平静过。

      可不是么,但眼下俞唱晚充满斗志,每晚入睡前数一遍贮币器里的银子,她就会睡得特别好,连喝药都觉得甜了几分。

      俞良生带着押送粮食和菜蔬队伍在城东走街串巷。

      到了刘记药铺,他使人将一缸鱼从板车上抱下来,再倒进门口的大木桶里。

      立在一旁的阿木伸出干瘦的手指点了点桶里的鱼,一共七尾不多不少,便拿出荷包递给俞良生。

      后者接过来放进袖袋,随口问了句,“小哥儿家里人这么喜爱吃鱼?”上回送了七尾来,也不过三日前。

      阿木咧嘴道:“嘶,祖母年纪大了,牙掉光光,这鱼细嫩,弄些鱼糜下来煮粥。”

      “这吃法倒是不错。”俞良生点头,又看了几眼桶里的鱼才转身离开。

      阿木将大木桶拖进后院,眼下无人,便取了刀来将鱼一一开膛破肚。竟从鱼肚子里取出十余粒白丸子,他微微用力一捏,表面的白蜡破了,露出包裹在其中的墨绿色丸子,正是翡翠丸。

      俞良生摸了摸袖口里阿木给的荷包,觉得有些过意不去,方才那七条鱼瞧着半死不活的,可昨夜好友豆苗将鱼送来时,分明还活蹦乱跳的。亏得那买鱼的一点也不在意。

      回到家中,周氏上前为他掸尘,小豆苗一口一个俞叔,将晚姐刚泡好的荷叶茶给端上来。

      俞良生黝黑的脸上满是笑意,不住口道不累,不用如此。

      几人坐定,他拿出荷包交给小豆苗,又跟女儿道:“阿晚,下回你豆苗叔送鱼过来,你记得夜里给弄个盖子,省得十四把鱼玩得奄奄一息的,不新鲜。”

      小豆苗和俞唱晚的神色古怪了一瞬,只有躺在廊檐下晒太阳的猫中王者咬牙切齿地“喵”了几声:又甩锅给我!猫爷我爱吃肉!又不是小猫崽了,谁还玩鱼?

      俞良生周氏夫妇回了自己房间歇晌,小豆苗则跟着俞唱晚去了她的屋子。

      他把荷包里的碎银子倒出来,俞唱晚拿剪刀仔细将荷包的内衬裁下,取出里面叠成拇指大小的纸块,展开来,只见上头墨印:大乾飞钱。

      她把飞钱塞进小豆苗手里,“都是你的。”飞钱没兑换无法平分,是以上次得的归她,这回理应给小豆苗。

      后者却摇摇头,把碎银子和飞钱都摊在妆台上,“我不要。我帮你一起做翡翠丸不是为了银子。”清澈的圆眼中竟带着一丝悲伤和祈求,又异常坚定,他不喜欢这样,生分得很。

      俞唱晚心尖猛然一酸,伸手搂过他瘦弱的身子,“我知道你是为了我,为了这次能跟阿木接上头,你受委屈了。”

      原来,那日听俞良生说要给城东的酒楼和大户人家送粮食与菜蔬,俞唱晚便想借他爹将翡翠丸送到阿木那儿。可如何才能神不知鬼不觉呢,小豆苗道他家也种菜,不若用他家的菜蔬。

      俞唱晚否决,菜蔬散乱,实在太容易被看出端倪,为了更保险,也恰好小豆苗家中有两块鱼塘,她便想到了鱼腹藏书的戏码。

      当日,小豆苗在家中用饭时不经意间透露出俞良生要押送菜蔬,心思活络的陈氏一下子便想到了夹带私货这一途。

      “爹,菜蔬怕是不好带,混在一起了谁说得清好坏?万一出了差错,不是陷俞叔于不义吗?”小豆苗登时摇头。

      陈氏“啪”地放下筷子,冷笑道:“你还是趁早改姓了俞,否则别在我们苗家说这些!自家想要赚点轻松银子你还要拦着,打量你爹白日去码头扛沙袋米袋、夜里守鱼塘不累是么?”

      小豆苗向来不在意陈氏的话,他只看向他爹。却见他爹脸色不豫,分明是认为继母说得有理。他顿感寒心,垂下眼说了句,“我只说不送菜蔬,没说不送别的,爹爹不如去问问城东刘记药铺的阿木,我给他送草药时听他说过,他祖母极爱吃鱼。”

      豆苗爹登时双眼发亮,连夸几句儿子聪明。那厢陈氏自得一哼,心道总算没养个白眼儿狼,还是有些用处的。

      却说阿木这边回到家里发现了个荷包。这荷包与上次翟药师借书院夫子给他的一样。放到鼻下一嗅,果然,上面还有翡翠丸的独特香味。

      内里的纸条仅两个字:买鱼。

      他尚未参透其中玄机,便遇到来铺子里打听是否要鱼的豆苗爹。

      阿木心领神会,满口答应下来。

      小豆苗的圆眼蒙上一层水雾,把身子埋进晚姐的怀里,“不委屈,我是你的弟弟。”虽比不上行舟,但也是弟弟。

      “傻孩子,我和爹娘还有行舟早就当你是我们家的了。回头别说这种话了,银子你收好,以后娶媳妇用。”俞唱晚眼睛很胀,知道他可能在那个家待不下去了。

      看着被揣回来的银子和飞钱,小豆苗倒是没再推回去,他知道俞叔周姨再疼他也越不过行舟去,再则俞家并不富裕,银钱留在他这里也好,横竖俞家有事这钱他也不会藏私。

      小豆苗抹了把眼泪鼻涕,瓮声瓮气道,“咱们再多攒点银子,回头自己开个铺子。”有了本钱做什么都好。

      俞唱晚扑哧笑出来,无奈地摇摇头,镇远镖局始终蛰伏在暗处,阿木背后的人必然不好相与,赵彦青代表的官府也在一旁虎视眈眈,更别提还有个生死不明的刘勤快,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出现咬她一口。

      翡翠丸能做多久着实难说。

      小豆苗蹙眉,圆眼里充满茫然,“可翡翠丸不能做了,我们该怎么办呢?”还能全身而退么?

      沉默半晌,俞唱晚找出一张黄麻纸递给小豆苗。

      小豆苗不明所以,她念给他听:“‘逢诸公卿,谁不道、人才难得。须认取、天根一点,几曾休息。未问人间多少士,栽杏五株郁然成林。只其间、如许青囊君,谁人识。杏林下,悬壶集。豪技艺,清标格。嘱公卿、著眼看乾坤,搜人物。’”

      他没读过书,但好歹从小跟着俞家姐弟听周姨说故事,这篇文却是懂的,“晚姐,有人要征纳大夫么?”

      得到肯定回答后,小豆苗圆眼一转,旋即想通了关节,“你的意思是可以利用做大夫,躲到别人家里去?这样他们就找不到我们了。”

      俞唱晚没否认,“这上面说的是征纳会岐黄术之人,我们不会把脉,不过认药材方面倒是好手,莫如到时候去试试看?”

      这张征纳告知是陈大夫给她的,说是过些日子有京城善医者会来桃源县,如果她能让他们给自己把脉,那她的病可能有治愈的希望。

      陈大夫的岐黄之术已经很高超,能让他评价为善医者的人必然非常了得。这是她的机会和退路,必须抓住,可爹娘无论如何都不会答应自己离开家的,她只能静待时机。

      小豆苗连声道好,只要一想到他能名正言顺地离开苗家去新地方生活,就觉得身心无比轻松。娘去世后的前两年,爹对他很好,后来娶了继母,对他逐渐忽视。直到继母生了弟弟,爹的一颗心就扑到了那对母子身上,继母再打他的时候,爹劝不住便不会再劝,就怕继母不高兴要带着弟弟和离。

      -

      这日,俞唱晚走在官道上,打算接上行舟再去买条鱼,清蒸了给他补补身子。

      忽听身后传来“嘚嘚”的兽蹄声和辘辘车轮声,她忙避到一旁。

      却见车辕上坐着一个穿着青衣儒衫的青年,头发用木簪束起,皮肤很白,五官生的不错,在桃源县这样的小城来说,也算排的上号的美男子。

      这美男子看到俞唱晚的时候愣了愣,挣扎几息还是勒停了骡子,眼神闪了闪,微侧头涩声道:“唱晚?是要进城么?我捎你一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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