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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我们统称她们为“破风者” ...

  •   “我们统称她们为‘破风者’——。”

      ——————

      “顾安北!你看看啊,你抬眼看看这里,这城外的尸山血海,他们都是、因为你啊…”

      “…是你的懦弱,毁了这里——!”

      十四五岁的孩子狠狠拽着顾安北的衣领,说着直入人心的言语,可长年营养不良的生活让他的身体不堪重负,瘦弱无骨的四肢透露着穷苦,却不见曾经的繁荣昌盛。

      被抓着的男人身材高挑,一直垂着头,身上穿着被大火烧毁半截,堪堪遮到腰部的衣服,沾了泥土的裤子依旧衬得腿修长笔直,只披了一件灰色披风,顾客北头发很长,平时打理的很好,如今却被风吹的散乱,随风遮住了脸,发尾散在腰间,让人看不清他的脸,却依稀能看见男人紧咬的唇。

      直到渗出了血也没有松口。

      良久,顾安北才平复好心情,努力的开口平复其他人的沉重心情“或许…,他们并不是落难了呢,他们、他们有可能只是迷路了哈、哈哈…。”用手指挠了挠脸,顾安北的眼神左右飘逸,直到说的越来越小声,最后实在说不下去了只能干笑两声然后再次沉默。

      “你觉得他们只是迷路了,对吗,我问你对吗!!”听着顾安北说的话,好不容易平复心情的解薛再次暴怒,不知从哪里再次爆发的力气,精瘦的男孩再次爆发,扯着顾安北的衣领疯狂的喊叫“因为你的哥哥!他一直在联系你!所以你不怕!你不怕!你没有经历失去亲人的痛苦!所以你不怕!你才不怕!!”

      解薛吼完后便染上了哭腔,双眼瞳孔的看着顾安北的眼睛“可我不一样,我已经失去父亲了,我的母亲也病重了,我明明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呜、呜呜…。”

      听着解薛的哭腔,顾安北再次沉默了。

      解薛再厉害,也是个 15 岁的孩子,没了父亲的孩子,于是他害怕,他彷徨,他只剩一个病重的母亲,和一个很大却拿不出任何口粮的家。15 岁之前的解薛是家里的宝藏,他可以在三层的楼梯之间蹦蹦跳跳和躲藏,等着他的英雄爸爸来找到他,和他的仙女妈妈一起做好饭给他吃,而 15 岁之后的解薛在空荡荡的三层房子里守着父亲的一张死亡宣告找着不可能存在的食物,他要救他病重的妈妈。

      顾安北腰间被火烧的伤口一直漫着血,若有若无的血腥味却没有人在意。

      顾安北一直沉默,但他没有办法,他永远比不过他的哥哥顾安玉。

      从下令封城的那一刻,他就已经输了。
      输得一塌糊涂,输得不着寸缕。

      解薛刚说几句就开始喘着粗气,他的父亲是北部最英勇的战士,最后却落个音讯全无的地步。想到了父亲,解薛最终还是卸力的最后跪倒在顾安北的面前,能做的也只能是含着泪无声的拽着顾安北的衣角,体现着最后一丝倔强和坚持。

      最终痛哭流涕,松开了手,他趴在地上,不止他,所有的孩子都跪趴着,流着泪,怀念着自己的父亲母亲,可他的父母,他们的父母,可能再也回不来了。

      他们能做的,只有跪在地上,为他们家人的灵魂,画出一条不掺杂一切的名为爱的回家的路。

      全球蔓延灾难后的第十七年,各地组建了基地,其中最突出的有四大基地,分别是东部锋城季垂言,西部夏队孙求迹,南部瑶谷宋安凝,北部战场顾安北。

      城市、部队、水源、战争。

      季垂言的城市代表着秩序,孙求迹的部队代表着支援,宋安凝的水源代表着生存的希望,而顾安北的战争则代表了人类的高傲与尊严。

      每个城镇各有各其中特色,他们控制着新人类文明的秩序,也克制着内心罪恶的滋生。

      他们是每个基地的守护者,也是其化身的原罪。

      城内苦不堪言,城外尸山遍野,这里是世界的北部,曾被誉为家的战区。

      顾安北听着少年的话,看着跪倒一片的孩子,却垂眼没说一句。

      因为他的原罪,是懦弱。

      这仿佛是世界开的一个玩笑话,每个基地公认的掌权者可以获得独属于自己能力的加持,但相对的,会被诱发内心最深处的阴暗面,能力与基地越大,阴暗面也正比例的愈发强大。

      目前四大基地里季垂言的原罪是傲慢,孙求迹的原罪是愤怒,宋安凝和他的妹妹宋微依分别是暴食和疯狂,就连顾安北的哥哥顾安玉的原罪也不过是虚伪。唯有他,唯有顾安北的是懦弱,是软弱、是无能,是难当大任的懦弱可悲。

      顾安北没有勇气看城外的悲愤,也没有勇气看城内的荒芜。

      是他的原因,他没有控制住内心的懦弱,惧怕死亡,在带领了一次普通的战争后回归基地,却能力失控烧毁了自己的衣服,再加上有三个人死在了噬影虫的爪下后便封锁了战区。

      他明明以为,食物可以支撑到南部瑶区到来的。

      他的哥哥明明终于信任了他一次,把基地交给他然后独自去找寻风皮蜈蚣的弱点,而他却辜负了他哥哥的信任。

      顾安北日夜派人守着城门,可这里是北部,是战区,是家的方向,于是,得不到压制的噬影虫和躁动的风皮蜈蚣开始了蔓延。随着边缘传来被感染源攻击的消息越来越多,北部壮硕的男子都赶去营救北部边缘的城池,徒留下偌大的战区,和妇女老人,与孩童。

      可随着食物的渐渐紧缺,便有数不清的人开始了翻越这座城,他们一小部分逃离了北部,但是更大的一部分带着为自己的家人可以多熬一天的希望出发了。

      因为这里是北部战区,也是所有人的家。

      可南部瑶区太远,哪怕加急送达食物支援也还要 17 天,可北部已经等不了,食物已经不够了。

      北部长期的食物紧缺让她们的体力远不如从前,成一一便是其中一个,她要为他的孩子找到食物,想到生的希望,带着这份信念前进,她义无反顾。

      在吃掉仅剩的干粮恢复了一些体力后,她们要在第三日的黄昏之前归家,不然就会被沙漠中藏匿的噬影者同化。

      随着她们的离开,城里只剩下了老人,孩子,太阳高挂,单调,枯寡,不再复曾经的繁华荣耀。

      北部的黄沙遍野,烈阳高挂,漫天尘埃吹的人们眼睛都睁不开,但无一人停下脚步。

      她们握紧手中武器,紧紧围在一起,时刻观察着地上的影子。

      这是她们的第一战。

      她们约定好了,不管是谁,如果活到了最后,就是所以孩子的母亲,所以父母的女儿。

      她们抱着必死的决心前进,冲出了一条名为爱的路。

      她们缓慢的走着,直到太阳逐渐落山,她们的影子被缓慢拉长,危险也随着来临。

      噬影虫要来了。

      以影子为主体的生物,浑身上下由数万块鳞片和筋肉组成,靠吞食一切为生,除了嗓子处的心脏,便没有了别的弱点,影子越大,其越大。

      可以说,它们几乎是杀不死的,生命力极强,除非一击毙命,捅穿心脏。

      身上会蔓延着黑色的气泡,具有极强的腐蚀性,只有心脏惧怕水银。

      这是万千战士用血肉之躯堆砌出来的信息,是杀死噬影虫唯一的方法。

      母亲们的影子聚成了一个庞大的影子,开始蔓延出燥热的气泡,缓缓的上升,然后爆裂。

      迸发出的汁液溅在沙土上,腐蚀出了一个个坑洞。

      在此刻,任何细小的声音都犹如闷雷巨响,肉眼可见的,她们的身体开始不住的颤抖了。

      却没有一人退缩,只紧张的看着眼前的景象,因为她们的身后,是孩子,是父母。

      紧紧握着手中的长矛,她们的目标,是噬影虫的咽喉,这是她们唯一可以活下去的希望。

      没有一个人想过分散,因为她们知道,只靠自己,是杀不死一只普通的噬影虫的。

      母亲们同时举起长矛,迎接着噬影虫,准备给出致命一击,机会只有一次,她们紧张的手心充满着汗液,但是没有一个人松开。

      随着气泡的增多,母亲们的冷汗也越来越多,顺着额头滑落到眼角,又顺着下巴,低落在地上。

      所有人都紧紧盯着影子里的凸起,迎接噬影虫的到来。

      噬影虫开始从影子里慢慢爬出来,缓慢却刻不容缓,它没有眼睛,但是却每次都可以找到猎物。

      哪怕是昏黄的阳光也没有照耀出噬影虫的真正模样,没有人真正看清过它的模样,只知道噬影虫通体漆黑,弱点是嗓子处的心脏。

      鲜红的舌头,是它唯一的色彩。

      随着噬影虫冒头的那一瞬间,所以长矛几乎同一时刻的刺向它。

      咻——!

      每个人都尽着自己最大的力气刺向它,直至力竭。

      “嘶啊啊啊啊啊——!”

      听到剧烈的惨叫声,所有人的心里都在发麻。

      或许是有人真的刺到了心脏,噬影虫发出了惨烈的哀嚎,庞大的身躯剧烈的扭动着,直到挣脱,似乎看了母亲们一眼,而后重新缩回回到了影子里。

      寂静。

      随着噬影虫的离开,沙漠开始了真正的寂静。

      母亲们也双双瘫软在地,她们因为恐惧不停的颤抖。

      夕阳缓缓落下,而后月光如水,母亲们的心却始终悬在高处,因为噬影虫跑了。

      噬影虫没有死,跑掉了。

      从来没有过这种情况。

      没有人知道这代表着什么,也没有人说过,夜晚会不会出现别的异体或是感染源,她们现在只知道,如果现在不好好休息,那么明天寸步难行。

      实在是分不出精力守夜,母亲们都睡下了,只有成一一没有。

      她总感觉不对劲,成一一总觉得,对今天那只噬影虫,有一种熟悉感。

      握了握手中长矛,她想独自离开,再次见到那只庞大的,噬影虫。

      可成一一最后还是没有独自离开。

      她选择了为母亲们守夜。

      一夜寂静,无梦,直至黎明破晓,成一一突然想起来,孩子——!

      那些噬影虫,是孩子,每年都会突然消失的孩子!

      他们的模样,是源于北部的图标,而他们之所以变成这样,是因为,每个孩子听到的第一个故事,就是北部战区图标的由来。

      美丽而坚强的故事。

      他们是从影子里来,追寻着父母的孩子。

      可孩子为什么要攻击父母。

      成一一再一次迷茫,但她没时间思考了,天亮了,噬影虫该重新出现了。

      母亲们吃掉了仅剩的一点食物,她们三天内必须找到食物,不然只有死路一条。

      而到时候迎接死亡的将不止她们,还有她们背后的家人。

      直到母亲们吃完,成一一才开口。

      “我觉得,噬影虫可能不是想伤害我们——”
      话还没说完,就被母亲们打断,“不可能!”

      对,不可能。

      如果不想伤害我们,那为什么每年还有那么多的人因此死去。

      成一一也无法反驳,因为事实就是如此,她也不清楚,为什么噬影虫,要攻击她们,攻击他们所有人。

      肯定是有什么东西被遗漏了,但是成一一想不出来。

      但是一想到噬影虫可能是她们曾经失踪的孩子,她就心头一酸,再也没有了之前的恐惧,只有心疼。

      正想着,噬影虫再次来临了。

      每个人都勉强的避开气泡,握着手中长矛准备再一次的攻击,可这一次,她们失策了。

      噬影虫快速的爬出了影子,张开嘴,猩红色的舌头缠绕着每一个来不及躲避的母亲。

      刺眼的红色,有着倒鳞的舌头,噬影虫的全身都是由坚韧构成的,却又充满了柔软。

      手中的长矛不再有用,母亲们只能开始了谩骂与哀嚎,拼命地捶打着慢慢收紧的舌头,慌张下,没有人注意到,一旁的成一一没有被舌头编绕。

      她被遗漏在外,不知是什么原因。

      成一一也很震惊,可她的直觉告诉她,不要跑。

      跑了会有危险,会被抓住。

      于是她只能立在原地,思考着为什么。

      克制住心中的恐惧,成一一必须要平复一切心情,要活下来。

      孩子,如果噬影虫其实是孩子,那孩子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噬影虫的弱点是心脏,那孩子,心脏,是不是,有什么关联。

      心脏,孩子,坚硬的外壳,脆弱的心脏。

      孩子,是父母的心脏,那漆黑的外壳,是父母,父母的爱。

      ……

      是恐惧!

      噬影虫是靠恐惧生存。

      孩子用父母的爱,寻找着父母,而孩子的食物,是恐惧,成一一不恐惧噬影虫,于是她被排除在外。

      妈妈永远都不会惧怕孩子。

      因为成一一思考了噬影虫,捕捉到了一丝不对劲,于是她被排除在外,是母亲。

      母亲开始理解孩子,于是母亲认出了孩子。

      恐怖坚硬的外壳下,是孩子们爱母亲的心。

      直到这一刻,成一一恍然大悟,当她要告诉母亲们时,却突然听到了一丝沙哑的声音。

      “呜木…呜…木…。

      成一一听不懂,但是她静下心来认真听了,认真的思考了,于是她明白了。

      是妈妈。

      噬影虫,在管她叫着妈妈。

      好像是知道有妈妈在听,于是噬影虫子话语逐渐变得更加清晰。

      他们不想被妈妈讨厌。

      “木…妈…妈…妈妈…。”

      噬影虫在张着嘴,舌头有了松缓的迹象,喊着妈妈,但是母亲们都被舌头紧紧的缠绕着,恐惧逼疯了她们,只能疯狂的捶打,喊骂着。

      而孩子得不到回应,只能急切的,重新的,更加紧致的缠绕着母亲们。

      “妈妈…妈…妈妈。”

      “孩……”

      回应或许是死亡,但成一一不怕,她要拯救孩子,那其中,可能就有她的家人。

      “妈妈——!”

      成一一刚要回应噬影虫,却突然被身后又一声清脆的妈妈打断,她听出来了,那是她的孩子。

      成一一急忙回头望向声音的来源,却看见自己的孩子握着长矛,十四五岁的模样,却已经显露狠厉,狠狠的刺向了噬影虫。

      逆着光,奔向了她。

      她偷跑出来的孩子,来拯救她了。

      来不及阻止,就听噬影虫猛然的嘶吼!

      “嘶啊啊啊啊啊啊啊呀————!”

      直至声音变得尖锐,变得虚弱,变得寂灭。

      漆红色的血色溅了一身,他没有避开,只一股脑的更加用力将手中长矛刺进去。

      直到刺进骨头,扎进血肉,捅穿心脏。

      紧紧缠着母亲们的舌头也无力的松开,打落在沙土上,掀起一小片尘埃。

      母亲们快不行了,噬影虫身上蔓延出的气泡纷纷炸裂开来,母亲们的身上或多或少的都被腐蚀,直至蔓延全身,徒留一片虚无。

      母亲们至死都不知道,孩子只是想得到她们的回应,她们只知道,孩子们的一生都在叛逆。于是她们不言不语,只是等着,等待着,孩子们年迈时的后悔。

      直至一生都活在悔恨中。

      宁可悔恨,也不曾向对方吐露过心声。

      这就是母亲的爱,黏腻腻的,混着痛苦,恨,又充满着无私,矛盾的爱。

      直到噬影虫的彻底死亡,成一一终于看清了它的模样,纯墨色,闪耀着一丝红,披着铠甲的巨蟒,很帅,很美,是北部战区的标志。

      随着噬影虫的死亡,仅剩的母亲尸体也停止了腐烂,他们没有真正意义上的消亡,而是随着风沙飘扬。

      他们的爱,扬起尘埃,化成了北部的希望。

      母亲的爱,化成了绿洲,植物,留存一片生机,代表着生命。

      噬影虫的爱,化成了飞鸟鱼虫,传播着生命的信念,代表着希望。

      孩子的爱,化成了溪流,沙漠里的溪流,是孩子的爱,代表着无私。

      成一一望着这处景观,觉得震撼,也觉得酸涩,如果早一点。

      如果早一点,用语言说出爱,用动作给彼此表达爱,结局会不会不一样。

      良久,直到太阳再一次的落山,暴露出无数双虎视眈眈的眼睛,成一一知道,夜晚的北部,依旧危险重重,只不过之前有噬影虫保护她们,这一次,她要保护她的孩子。

      紧握着儿子的手,她要带着他,回家。

      溪流下倒影着的,是妈妈拉着孩子,也是勇士带回希望。

      母子俩相视一笑,带着这份生的希望,也带着一丝怅然,离开了这里,回到了战区。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我们统称她们为“破风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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