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一点》Gabriel是小猪

8、第八章

　　”嘿，你别嘲笑我呀。“钟亦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发，“这是我第一次相亲，我在研究生的时候谈了一次恋爱，但她毕业决定回老家，就分手了...嘿，瞧我这，和你说这些干什么。走吧，我送你回家。”
　　我们俩离得不近不远，似乎一切都恰到好处，晚饭时焦躁的心也渐渐沉溺在温柔的夏夜里。钟亦给我留下的印象还不错，不骄不躁，温和绅士的同时又沾着些学生气。但这中间隔着层不太明朗的东西，钟也和我都不曾戳破的东西。
　　徒添烦闷，别想了。
　　“钟亦，这也是我第一次相亲。”我朝他看去，耳边蝉鸣混合着小孩子的嬉闹，
　　“我不算是个特别有趣的人，工作性质也让我长时间呆在医院，特别是前几年规培的时候，手机24小时 on call。别说开启一段甜蜜美好的爱情了，身边和我年龄相仿的适婚男性都没有，你知道我们科老人多，除了病人就是主任，还有已婚的护士姐姐们。“
　　他用力地摇了摇头，拨浪鼓似的。
　　”听陈爷爷说，你是康复科医生？“
　　还是问到了这个问题，我不想点破的巧合。
　　”嗯，就在XX路。”
　　“我哥他...他就在你们医院做康复治疗。“提到钟也，钟亦黑色的眸子明显暗了暗，似乎盛着许多不明的情绪，激动，怅然还有一些我常在病人家属观察到的东西，惋惜。
　　”你碰见过他吗？“
　　”其实...”我没想好怎么回答，钟也两个小时前的“初次见面请多关照”难道不是干脆明了的态度吗？他不想承认认识我。
　　心里堵得慌。
　　”嗨，不好意思，休息时间不聊工作，我的错我的错，X医院这么大见过才奇怪呢。“
　　钟亦举起双手投降，”下次再在休息时间聊工作，我就是猪。“
　　哭笑不得，我连忙摆摆手。这两兄弟长得挺像，性格这完全两样。
　　“叮咚”钟亦的手机响了，他没看，熄灭了屏幕，继续和我聊天。
　　接着，一个电话打了过来，铃声不大，但足以让我听见。我看清了联系人——”妈“，示意他不用管我，快接电话。
　　”喂妈...什么？你联系不上他了？最后一次见面是多久？“
　　他有些着急，眉头一皱，发生什么事了吗？
　　”好...好，我马上过去。嗯...嗯我知道。妈你别担心，你先送爷爷回家，我找到了再和你联系。“
　　说着，他挂了电话，浑身透着局促不安。
　　”怎么了？“
　　”开艺...我哥他怎么也联系不上了。我先把你送回去吧，等下我得去他家里找找他。“
　　不好，钟也他不会出什么事吧。大晚上的他又那样...刚刚还陪爷爷他们喝了点酒。心头一紧
　　“不不不，别管我了，先去找你哥吧。你车在哪儿？我没喝酒，咱们快去。“
　　钟亦没有推辞，直接把车钥匙给我”别导航了，我给你指路。“
　　我们俩顺着玉兰芝到钟也公寓的路一路开去，”开艺慢点，别急，我哥都那么大人了，有可能是洗澡呢，没听到。我哥生病以后我妈就有点小题大做。“
　　我超速了。
　　机械地扫过路边每一个角落，我第一次，如此迫切地想见到那个坐着轮椅的身影。只是想确认他一切安好，仅此而已。
　　“那那那儿！”钟亦指着前方的十字路口，惊喜地叫道“我哥他在那儿！”
　　终于松了一口气，我停在了下一个路口，方向盘上的手竟有些发抖。
　　我们俩的突然出现像是人行道上的两座大山，挡住了钟也的去路
　　“哥，你怎么不接电话啊，妈快担心死了。”
　　他一脸疑惑，掏出裤兜里的手机
　　”静音了没听见“
　　”听不见不还有震动吗，诶，哥你...“
　　看着钟也写满歉意的脸，我鼻头一酸。他是截瘫病人啊！T1-T5完全性损伤啊！瘫痪的身体自胸口一下便毫无知觉，怎么可能感觉到手机微微的震动呢。
　　”快上车吧，上车再说，别到时候被贴罚单了。“一股泪意涌上心头，我再不忍听见钟也接下来的解释，忙说到。
　　他用手勾着两条长腿摇摇晃晃地放在地上，撑着车座试了试，越野车的高度有些难为钟也了，多亏他强壮的上半身，扭麻花似的上了车。期间，他一直沉默着，甚至连目光都未曾与我们交换。
　　他是一个认真的病人，从我接手他的康复训练我就知道，他就那样默默地仔细地做着常人三秒钟就能完成的事。
　　”哥，你这轮椅怎么收？“
　　“我来吧。”我走到后备箱，依次拆下大轮和车身，放了进去。
　　车厢内气氛并不活跃，我偷偷从后视镜瞟了一眼后座的钟也，他靠着车窗，一手拉着车顶的扶手，一手撑着车座保持平衡。一段段昏昧摇曳的树影从他侧脸驶过，我想起了一个词，落寞。
　　突然，他转过头来看向后视镜，和我的目光撞了个满怀，心虚的我连忙移开视线。
　　深夜的街道，独行的车，三个各怀心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