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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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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我第二次见北方的雨。
庭院里的枝丫光秃秃的,凛冽的寒风吹过他们,肆意的钻入的房中。
细数起来我像是有许久未见下雨了,上一次还是一墙风花之时,未曾想再见却已霜风零落。
我忽然想起先生赠予我的檀珠,便发了急的在床头抓起它扑到了窗边,风雨飘洒在我面上,我把它高高举起,对着风雨,像抓住了一缕春风般.....
午后,雨停了,天空还是阴沉沉的,而她站在院子里,清清落落,如同芙蓉一般娇俏。
苏姒是我见过最美丽的女子,至少在我贫乏的十九年光阴里是这般。
她笑着将食盒递来,轻声道,“妾身才嫁入府中不久,一直未来拜访世子妃,今日唐突前来哥哥要怪罪。”
我良久不答话,只是看着她的如花笑靥。
苏姒歪了歪头,她看向我身后,而后说,“我替哥哥布上吧”,她说着就往房中走,我不拦她,而她停在我身前挥退侍女,示意我入房,“哥哥,请。”
我凝了两息神后垂眸妥协,领着她入了厅堂。
苏姒将盒中唯一一盘点头摆在桌上,她笑笑,对我解释道,“这是桂宫里最受欢迎的一道点心,希望哥哥喜欢。”
我看了看盘中精美糕点,不说话也不笑。
苏姒似乎是觉得受了冷遇,笑意也僵了两分,她抿住嘴角,而后在我对面坐下才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我抬眼看她,也不知是不是自己的目光中带有不解,苏拟像找到了苦诉之处,她凄然一笑,道,“哥哥有所不知,妾身入府已一月有余了,世子殿下虽说不是冷待妾身,但也从未在妾身院中留宿过,每每想到此事,妹妹心里始终空落落,倒也不是怪罪世子,只是妾身不能为世子排忧解难、为夫君传宗接代,实在是有悖于伦……”
苏姒轻轻一顿,看来一眼又干笑了一声,试探着问,“哥哥,要是不喜欢听就算了吧?”
我看着她的眼睛,企图看出她的想法,可苏姒确实美丽,一双敛着心思的眸子衬得她如同沾水的芙蓉一般楚楚动人。
我不仅想到先生说过的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到底什么才叫可怜,什么才叫可恨呢?
我摇摇头,问她,“为何找我?”
苏姒温婉一笑,垂下眸子似乎欲言又止,然后又抬眼看我,“我是想请问哥哥,能否替我向世子说下情?”
我皱了眉头,“你为何会觉得我能说情?”
苏姒眨眼,就像蝴蝶煽动的翅膀,扑闪、扑闪,却要飞向它不应该去的高空:
“哥哥是世子妃,与妹妹一介妾室终究是不一样的。”
燕中策在看到我时只皱了眉。
我倒也是不乐意来找他的,只不过是出于对苏姒的妥协。
时隔多月才见到他,头脑中第一反应竟是燕中政,我也是见惯了少年容颜,不免有些魔怔了。
我将苏姒教给我的话传达给了他,可终究是苏姒高估了我的地位,我与燕中策的谈话终止于他的冷笑和我的沉默。
他问我这些话是不是苏姒那女人教的。
我不做答,他忽然就笑了,笑声如同细针,密密麻麻的扎在我的身上。
“郎妄生啊郎妄生,你可真是愚蠢到了可怜的地步,”燕中策说着将一幅画像扔在我跟前,“好一招狸猫换太子,你们郎家借着阿楠的画像成了皇亲国戚,你做了他们翻身的踏板,如今还要被那女人支使,如此下去,你自己能落得几分好?”
我仍不吱声,垂眸看着落在我跟前的画像——我的师哥,孟楠。
“郎妄生,你要名利,何不直接同我要?”燕中策看着我,像鹰隼一般,但锋利的目光之下是涌动的暗流。
我轻叹一口气反问他,“为何非要寻他?”
燕中策顺着我的目光落到宣纸上男子带着浅浅笑意的面庞上,他像是被刺痛了一瞬,就像是不甘松手一般,摇摇头讽刺道,“寻?我会让他再也无法离开……”
看着师哥用墨笔勾勒出的面容被燕中策炽热的视线洞穿,我心下叹气,再无心于这场并无意义的谈话,便轻叹一声,对偏执于画像的燕中策道,“是我叨扰。”
燕中策思绪回笼,他也收回视线看向我,可这一眼令他眯了眯狭长的眼眸,似乎别有深意,我被他看得悚然,后知后觉摸上了耳侧那条发辫,有些不解于燕中策为何注意到了这个。
“郎妄生。”
直到他唤了我的名字,我又抬眼看他,他露齿而笑,笑意却无端刻薄恐怖,“看样子我那弟弟还是去找你了。”
被下人们抬回院子里后,我躺在床上做了一个又一个梦。
我梦见拂柳春生,也梦见凛冬不去;我梦见花地风涛,也梦见漫山火海……可最后我梦到了一个人,我分不清他是燕中策还是燕中政,只知道他笑着抬脚碾碎了我所有的梦。
醒来时已不知过去了多久了,我睁开沉重的眼皮,看着无尽的黑夜沉默。
屋子里暖暖的,我知道我还在自己的花榭小院里,也能感受到床榻边另一个人的存在。
燕中政趴着床边睡着了,可一手还握着我的手,似乎被我惊动了几分,迷糊间又握紧了我的手,我还是很困,喉咙也哑得发疼,说不出话来,只好又沉沉睡去。
翌日再醒来,天色已不早了,望着昏白的床罩发神片刻,恰好见燕中政提着食盒进来。
我哑着嗓子偏头唤他,他一愣,而即快步走来。
“你醒了,”他放下食盒,在床边放置的椅子上坐下,和我对视了几息后,似乎是不太习惯我盯着他脸上淤青看,用手抹了抹才解释道,“这是前几日弄的…已经不疼了。”
我还是平静地看着他,没有说话,我不知道我此时的眼神是不是过于冷漠了,竟能让许久之后的燕中政在提及时仍觉后怕。
他想躲避我的目光,可又顾虑着什么,万分挣扎下妥协道,“对不起。”
我还是问他,“为何这般?”
燕中政埋下头去低声道,“你想听什么?”
“为什么要将你娘亲留给你的发带送给我?”
“……,”燕中政噎住,许久才开口,“我骗了你…从相遇开始”,他说罢后抬眼看我,似乎是深吸了一口气,“兄长他有意试探与你,便让我来…如你所知那般,又后来,苏家与兄长结亲,要将苏姒那女人嫁过来,我虽不能完全是你的…朋友,但也无法理解兄长他不过两月便另娶新欢,践踏于你,于是我去和他理论,没想到反而连累你啃了大半月的冷馒头。”
“他还不许我来见你…我不乐意,我当然不乐意,所以我就偷偷的来,”燕中政摇摇头,语气像是在发嘲,“兄长他就是这样一个人,如若我不向他低头,你只怕会…活不过秋天。”
“……”
我看着他,默然无言。
燕中政垂首默了几息才又接着道,“我倒也是没想到,他为着一个发带就会大打出手,甚至于我去和他理论,连带着把我也揍了。”
他自嘲的笑笑,“我是不是很废?”
我仍是看着他。
他干笑一声,“是了,我知道了。”
他的目光躲开了我的视线,该是良久,我叹出一口气,是我这潭死水被打破时无奈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