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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江灯 ...

  •   屉盖揭开,如同一头呼吸的海鲸,满满吐出一口甜热的蒸汽,妇人的手指蜻蜓戏水般在凉水上点浸,极快地将蒸屉里的糕点齐齐地码在大盘中,准稳娴熟、行云流水,教人生出几分畅快,粗布衣袖将额上的薄汗抿去,“栗子糕——!桂花糖蒸栗子糕咧——”

      许落墨好言诉尽,极尽阿谀奉承,才夸得系统凤颜大悦,助她化形。
      她已是炼气后期,离筑基化形仅剩一步之遥,故此番化形,猫耳猫尾她已能收回,只要心境平稳,无骤起急落,都不必担心暴露。

      若不是许落墨此时饿得眼前发黑,闲游元夕,该是件美事才对。
      金黄儿的栗子糕气孔均匀,招摇地喷着桂花糖的甜和栗子粉的香,即便那是明晃晃的钩子,许落墨也心甘情愿地咬住——

      可惜咬不得,过惯了猫主子饭来张口的惬意生活,许落墨愣是没想起着些银两,落得如今兜比脸净的下场。

      系统也经常性装死,任凭许落墨如何呼唤,都了无回音。
      许落墨虚虚地倚在墙角,屈着身子休息,好容易元夕佳节,若是现在变回小猫,便真与畅玩无缘了,改变剧情更是枉谈。

      念及此,许落墨便甚是想念每天任劳任怨伺候她的云生……

      “姑娘、姑娘?”有人在拍她的肩膀。
      许落墨愣愣地抬头,是小吃摊那位妇人,不知何时到她身边来了,手里捧着朵金澄澄的栗子糕,不知是巧合还是天意,那块栗子糕上画了只小猫,跳起来扑鸟的样子栩栩如生。
      “姑娘,吃一块吧!”

      许落墨强忍着摇摇头,“大娘,我没钱……”
      大娘心想着这元夕佳节,这姑娘穿得素净,莫不是和家里人闹翻被赶出来了……

      对话间,她便已补得一个“父母之命强嫁女儿,女儿不愿却在佳节被扫地出门”的凄惨大戏,再看许落墨那副可怜兮兮,泫然欲泣的模样,不由得想起自家还没长大的姑娘:

      “姑娘瞧着面善,有眼缘得很,送姑娘的,不要钱。”

      许落墨感激之间,已被大娘拉到摊子里去了,她真是饿极了,边道谢边把那栗子糕往嘴里塞,又软又甜,咀嚼之间便口舌生津,狼吞虎咽的样子却成了块活生生的招牌。

      过路游人看姑娘吃得这般尽兴,一时间都被扰了馋虫,一个二个都买了不少。
      倒是出乎大娘意料,想着都说举头三尺有神明,自己这算是好人有好报了?

      “哇——姐姐好厉害!!”雀儿刚在吃点心比试中输给隔壁的臭小子们,想回妈妈这发发牢骚,却撞见正风卷残云的许落墨,看得她小星星一闪一闪,心中已对许落墨五体投地。

      于是许落墨便成为雀儿麾下一员猛将,横扫了那群乳臭未干的毛孩,创下一口五个玫瑰酥,一炷香喝八碗芸豆汤等傲人战绩,成了孩子们当之无愧的主心骨。

      一群人扫街串巷,猜了不少灯谜,赢了点银两,嬉笑打闹不亦乐乎,倒显得许落墨更像个孩子——

      前面的灯谜摊子人流织水,左右围得团团如聚,想来是下了血本,摊主看人气正旺,便取下头顶最为精致的灯笼,明星红烛,温暖的光照着众人如花的笑靥。

      “诸位诸位,可听好喽——
      眉月疏星心牵友——”

      众人苦恼,猜不出谜底,唯有许落墨和另一道轻亮的女声同时答道:
      “爱,谜底是爱。”

      许落墨下意识转头,果然要拔得头筹并非易事,却在下一瞬拨开人潮,飞也似地逃走,本就没猜出谜底的人们被她这么一挤,不满地发出一阵抱怨。

      “墨墨姐,你去哪啊?咱们不要大奖了?”雀儿被许落墨拽着出来,小子们唯她是瞻,不明所以也跟着。

      只听得风中回荡着墨墨姐的声音,让她们别玩太晚,小子们送雀儿回家。
      孩子们无不佩服,莫不说墨墨姐是高手呢,这般神龙见首不见尾,所思所想,岂是她们这群小跟班所能理解的?!

      云生难得有心欢愉,等着再出灯谜,与那姑娘一决胜负,却连人都没见着,便被摊主往手里塞了个工造精美的花灯,齐飞的鸳鸯在灯壁上依偎,“恭喜仙子,这可是俺这儿的头筹哩!”

      兰膏烛火在灯芯烧着,晃晃照出一个“爱”字,是刚才那题的谜底,被刻在花灯内侧,字影在云生脸上跳舞,裹着些许暖意,仿佛她此刻正被谁爱着。

      许落墨慌张地窜出好远后才堪堪回头,恍然间回神,才惊觉自己怎么跑到江边来了,画舫上歌舞升平,丝竹之声随着江水飘向远天,似要奏与明月听。

      月白风清,飘摇的花灯愈飞愈高,一时竟不知到底是灯游入天,还是星子天降。相传元夕节乃是天官赐福之日,人们便将愿望写在灯上将其放飞,希望得到天官的青睐。

      江上清风多妩媚,却问江风待何人。
      只可惜万送灯火,却无一盏是为她。

      江风吹过许落墨的脸庞,轻轻挽起如瀑的发,似乎江风等的故人是她。
      不过她只是此世过客,倒也不那么悲伤,却想起看书时心心念念的人儿。

      云生呢?这些载着希冀和祝愿的火焰,会有一朵为云生绽放吗?

      单薄的衣衫被水气晕湿,凸起的蝴蝶骨透着隐现,那姑娘却不觉冷,仿佛有一颗门钉卯在她的脚上。

      “姑娘呀,再不走,该赶不上今夜的典仪了……”
      “典仪?”许落墨看向提着江灯的老妪,眸中悲怆消散,蒙上一层疑惑。

      “姑娘不知这江灯典仪?”老妪倒是没料到,便将手里的江灯提了提,“在这江灯上写下期愿,此江流远,相传以月下菩提树为尽头,灵验非常。”

      “那这与放花灯……”
      老妪闻言,会心一笑,似乎早料到许落墨会如此问,“燃放花灯,大多是向天官祈福;而这江灯嘛…大多是和月老求姻缘哩!”

      “不过若是心意不诚,负了有情人,可是要遭到反噬的!”

      许落墨环顾四周,才发现周围二三游人皆是成双入对,向典仪开始的那片绿荫赶,“这江灯,非要一起放不成?”

      “红线姻缘,大家一起将江灯放入,讨个情谊缠缠的寓意。”
      许落墨倒不这么想,难道不该一生一世一双人?怎会大家一起放灯,这不是越缠越乱了吗?

      “所以姑娘,可想买个江灯?”
      许落墨看着手里的碎银面露难色,猜灯谜虽赢了不少,可她也与孩子们分了,毕竟吃了人家那么多点心,也算是回报。

      若买这江灯,怕是不够住店了。

      —————

      许落墨抱着江灯,坐在江边的亭子里神思,数度抬笔,却又堪堪落下。
      江灯典仪在欢歌中开始,江面上涌过明灯点点,波光粼粼,在江风轻抚下飘零轻旋,各式各样的造型栩栩如生,如天宫倾泻,将银河忘在了江中。

      此情此景煞是美好,可许落墨却落不下一个字,虽然她看书时就心念云生,她温柔又强大,是修真界威名远扬的云生仙子,而她呢?不过是一只好吃懒做、无甚大用的小猫。

      一滴墨从笔尖坠落,砸在她心上叩问——

      想起老妪的劝告,这份一厢情愿的江灯对云生来说,究竟是祝愿,还是诅咒呢?

      如今的剧情还未展开,云生所要遭受的劫难也未能化解,她又凭什么坐在这里,自顾自地写什么江灯?说到底,不过是一己私欲夹杂着自我感动罢了。

      她不敢写,也不配写。

      “姑娘,这江灯你还写吗?”那姑娘仿佛没听见一般,愣了一会儿才抬头,苏白玉注意到她微红的眼圈,知道自己挑错了时机,可典仪已经结束,寻遍江边也没找到一个卖江灯的人。

      许落墨摇头,朝苏白玉苦笑一声,眼里是藏不住的落寞,“不写了,写不出来。”
      她把江灯朝苏白玉推了推,“送你了,这灯,本应让该写的人写。”

      苏白玉还想说将灯买下,可那姑娘却不理人,快步走了。
      总觉得这姑娘的气息在哪里感受过,却又想不起来。

      ———————

      许落墨倚着墙,元夕节的夜晚灯火阑珊,只有她这方旮旯投着阴影。

      屏息凝神,注视着客栈周围的每一个人,看她们额头的光华,按照剧情,玉瑶是在灯会第三天碰到了冷千枝,如果她能提前察觉,兴许能提醒云生,可她连冷千枝来没来都不知道,只好在玉瑶的客栈外守株待兔。

      夜凉如水,风也萧萧。

      许落墨身上的银两不够住店,只好瑟缩在墙角抱着身子,像当小猫时一样,团成团抵御风寒,却有一滴雨点落到她身上,激得她一身鸡皮疙瘩。

      还算清快的小雨便是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也不顾衣服脏不脏了,抱着膝盖坐在地上,把头埋了起来,有些想哭。

      花灯没给云生放成不说,还把住店的钱搭进去了,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蹲守快几个时辰,也没发现什么异样。

      这样的自己,真的能救云生于水火吗?
      许落墨钻牛角尖,越想越觉得自己差得离谱,以往看什么穿书小说,主角早就开始大杀特杀了,哪像她这样,穿越快一年了还如履薄冰又一事无成。

      眼前唯一的光亮也被什么人挡住了,许落墨头也不抬地盯脚尖,沉浸在悲伤之中。
      雨怎么停了?

      洁白的裙褶闯入许落墨眼帘,一把红伞便笼在她的头上——

      “姑娘怎么一人在这坐着?”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江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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