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儿》灰色曲率

12、和我住一起吧

　　今天天气很好，连日的大雨停了，阳光一点点穿透天边的云彩，将天空熏染成瑰丽的油彩。陆暄起得早，她带着柯基去小区里溜了一圈，回来时，朱珠正在做早饭。

　　她戴着围裙站在集成灶前。奶锅里泡沫翻滚。柯基一回来就扑到朱珠脚底，摇晃着屁股想要换来朱珠手里的一片火腿肠。
　　“汪汪！”
　　好可爱。

　　陆暄喜欢狗胜过猫。她没养过宠物，但热衷于去宠物咖。都是在商业环境下，狗狗对陌生人的喜爱比猫要多很多。
　　不需要付出什么，就能获得安全感。

　　眼前的景象太不真实了。陆暄有一种被吸进时空黑洞的感觉。这里温馨得让她觉得自己是个小偷或者偷窥狂，总之不该属于这里。

　　“陆暄，过来尝尝。”

　　朱珠用筷子夹起一片煎火腿肠，示意陆暄走过来。陆暄无从下嘴，说：“我自己用筷子夹吧。”
　　“张嘴。”
　　陆暄乖乖张嘴，淀粉味儿很重，但是陆暄喜欢。她来了精神：“淀粉肠啊，你有链接吗？我也想买。”

　　谁不迷恋童年在校外油炸小摊上的一口油炸淀粉肠？长大后在便利店里买的都没那种味儿。

　　朱珠关了火，用围巾擦了擦手，拿起手机：“我找找。”她找到链接后抬头看陆暄，陆暄还看着炸淀粉肠。
　　“你想吃就吃啊。”
　　陆暄的眼神很局促，明明刚才还不是这样的。她揉揉鼻子。
　　“陆暄，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陆暄不适应这种温情脉脉的场合。太温馨了，她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她后退一步和朱珠拉开距离。
　　“我没挤到你吧？”

　　“没有啊。”
　　朱珠盯着陆暄看了一会儿，然后她慢慢转身，开始分装食物：“吃饭吧。”

　　回公司的路上，朱珠说：“陆暄，你要不要和我住一起？”
　　“嗯？”

　　“你一个人，我也一个人，在S城真的挺累的。住一起，互相也有个照应，不好吗？就当是合租室友了。”

　　陆暄理头发的手停了停，变成了拽头发。她强迫自己清醒。因为她冒出的念头太过荒诞：
　　睡一张床还是两张床？

　　“陆暄？”

　　“……我还是想有自己的房间。”陆暄避开朱珠的眼神。
　　“当然是租两居室啊，”朱珠说，“我现在住的公寓只有一面有窗，空气不流通，回南天也开不了窗。热狗活动也不方便。”
　　热狗……
　　“热狗就是柯基的名字。”朱珠说。

　　陆暄想，狗叫这个名字，还挺黑色幽默的。

　　陆暄配好安全带。正好她租房也只租了半年。她说：“那得离公司近一点。”
　　朱珠轻笑一下，这笑声很好听。

　　林灵泷知道了肯定会气死。
　　陆暄靠在车窗上，渐渐睡了过去。

　　事业群大会上，高级经理宣布了林灵泷的回归。这次会议也主要围绕林灵泷对N城分部的工作述职展开。陆暄照例神游，这种会怎么也不会烧到她身上。
　　但她还是大意了，陆暄身边的老业务忽然和林灵泷争执起来：

　　“我们都在S城干了很久，并且都是S城本地人，你凭什么一句话就要从我们这儿调人？”

　　陆暄惊醒，她发觉林灵泷的眼光落在了自己身上。老业务回怼得太快，把陆暄给忘了。林灵泷笑了笑：
　　“陆暄的title也是专家级吧？陆暄，我听说你是外地人？”
　　陆暄暗自翻了个白眼，准备表演一套太极。老业务拦住了：
　　“她才来多久？林灵泷，如果你是让陆暄走，我会怀疑你的动机。”

　　林灵泷慢条斯理：“陆暄是N城的人，她去那儿最合适吧。而且她在业内名声也不错，姑且算作能力到位，为什么不能去？”

　　“反对。”
　　朱珠出面了。她对这高级经理：“我能讲几句吗？”

　　“我希望这种事不要变成整个事业群的争执。”高级经理说。他的意思很明显，要把这种争执限定成林灵泷和特定部门间的分歧。
　　朱珠说：“会出现这种争执是是因为我出现了人事调动。”

　　陆暄听明白了，原本林灵泷调回来后，朱珠就得去N城。但是朱珠现在去了创新业务线，谁去填补林灵泷回来后造成的空位就成了难题。
　　但这，按理说也轮不到陆暄啊。

　　高级经理也明白这个道理，他对林灵泷说：“你的提议不错，但陆暄不合适，她对S＆L还不够熟悉。”
　　“是不熟悉，还是能力不行？”
　　林灵泷中了邪似的。陆暄听完就躺平了——林灵泷话说到这种程度，自然有人替陆暄出头。高级经理说：“这件事再商量。”

　　老业务回到工位就开骂了：
　　“林灵泷脑子有病吧——”
　　这些同事大多把林灵泷今早的发疯理解为对原部门的怨恨。陆暄想到，公司原计划，林灵泷回来，朱珠就得走——
　　很不对劲。

　　朱珠说，她和林灵泷分手是因为林灵泷迫于父母逼婚的压力。可林灵泷向原部门人展示戒指的样子活脱脱就一透明柜。
　　今天早上林灵泷的发难，可以理解成林灵泷对公司的不满，但也可以理解为林灵泷忌惮陆暄出现造成的竞争。
　　这竞争未必是职场上的。朱珠看起来很想摆脱林灵泷，为了摆脱林灵泷，她会不会假称已经有女朋友了呢？

　　杯子空了，陆暄被迫中断思考。她来到茶水间。茶水间重装了绿化，墙角的饮水机边放了一棵龟背竹，倒水这事儿变得很隐蔽。
　　于是陆暄听到了朱珠和林灵泷二人争执着进入茶水间的声音。

　　“林灵泷，你有理由针对我，可你为什么要针对陆暄？”
　　“你急什么？难道上面真的会昏头派她出去吗？”

　　林灵泷冷笑：“这家公司早该倒闭了。”

　　陆暄看着刚倒满的水杯。世界上就有如此巧合的事。她寻思着现在出去太吓人了。她还是等一等，等这两人吵完了再说。

　　朱珠说：“我不想再看到你为难陆暄，我答应来和你谈话也是为了这一点。我和你在别的方面没什么可说的。”
　　“除了陆暄，你就没有别的要和我说的？”
　　“我和你无话可说。”

　　陆暄预计自己很快就能解脱了。她转身，却看到林灵泷从背后抱住朱珠。朱珠挣扎起来：“放开我！你这是骚扰！”
　　陆暄无法视而不见：
　　“你放开她！”

　　突然出现的陆暄把林灵泷和朱珠都吓了一条。陆暄趁机拉开朱珠。林灵泷瞧见陆暄，脸色顿时不自然了。谁也不想刚说完坏话就碰见正主。她动了动嘴唇，什么都能说什么，只能气急败坏地走了。
　　林灵泷一走，朱珠就瘫坐在沙发上。她脸色苍白，整个人都在发抖。她被林灵泷吓到了。

　　这时候，陆暄除了握住朱珠的手，也不知道还能做些什么。这双手冰冷。过了一会儿，朱珠抽出手，她竭力控制着自己的感情。只要再刺激一下，她的眼泪就能决堤了。
　　“朱珠……”

　　朱珠说：
　　“陪我去买瓶乌龙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