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集》橘吉杏

41、第十五章

　　公子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今天在院子里吃吧，今天星星很好看，星光下吃饭应该很浪漫。”

　　想到这么好的公子活不过一个月，我觉得心里面难受，为什么？公子那么好，他从来没有伤害过一个人，他看每一个人都是一样的，他从来不把我当丫鬟乞丐看，他会问我意见，会尊重我，每一个给他行礼的人他都回礼，每一个和他打招呼的他也会打招呼，他会教我认字，会教我法术，他不会喝酒，一杯就倒，他还邋遢，从来不洗自己的茶杯，他还总是说要我就这样看着公子，一动也不能动，在我心里，他不仅我的公子，是教导我的长辈，是逗我的兄长，可是我却什么也做不了。

　　公子看了我一眼，笑眯眯的说:“小梨花，哭什么，你家公子还没死呢。”

　　咦？我哭了吗？但是我真的很难受，我不知道说什么，公子的故事里，我从来只是一个看客，一个路人。

　　他为什么还是这样子啊！漫不经心，毫不在意，有这么一个公子，我，我是上辈子拯救了世界吗？

　　叶西京双手覆脸，过了一会儿，他把手从脸上拿下来，又变成一幅高高在上的模样，就像我今天下午最开始见他那样，他语气还是那副冷漠模样:“既然你有法子让结界不破，那最后一个月就好好的过日子吧，等时间到了，我来接你。”

　　他又抬起下巴，撇了我一眼:“好好照顾他，让他死开心点。”

　　说完，他推开栅栏，走出了这间他送的院子，星光下，他黑色的衣服，极不起眼，一会儿就看不见身影了。

　　公子就坐在凳子上，看着叶西京离开，等看不见人，他才回头。

　　我浑身一松，那种束缚感也没了，公子解了法术，公子对我笑着说:“这是束缚术，明天教你，小梨花做饭去吧。”

　　我想问他，是我的血没有用吗？如果我能救公子我愿意死，但是想着公子刚刚叫叶西京叶掌门的模样，我张了张嘴，最后还是进了厨房。

　　他时常是想维持他仙长形象，常常一身白衣出门，他是一个人，优点缺点全有，那么生动的一个人，我每日看见他，活的好好的，从来没想过，他是什么剑仙，他是什么修士旗帜，他也扛着整个人间。

　　他与我而言，是长辈，是兄长，是我的至亲，可我又能如何，我什么也改变不了，我只是一个巷角的乞丐而已，我从来不了解他的过往。

　　我把饭菜做好，公子还在玩他的茶杯，在桌上转来转去，我把饭菜放下，坐在公子对面，拿起筷子，我不知道说什么，公子决定的事，我改变不了。我就只能像叶西京说的那样，照顾好公子了。

　　公子拿起筷子，捧着碗，一边吃一边说:“味道不错嘛，小梨花，我给你讲讲我的故事吧。以前从来没和你说过，放心我这是多活了几十年，你该替我高兴。”

　　公子他怎么能这样，反过来安慰我，我只能狠狠的塞了一口饭，只要好好吃饭就不用想那么多了。

　　“我出生在一个小富商家里，家里就我一个儿子，所以我很小就备受疼爱，而且我也很聪明，后来，我师傅路过的时候，当时他看我天赋异禀，就把我带走了，去了一个一个叫云端的地方，哪里到处都是仙人，我的师傅当时是天下最有名的仙师，后来有收了小师弟，他从小就乖，没有名字，是师傅路过西京捡的孤儿，就给他取名叫西京，那个时候他可乖了，我想要带好小师弟，做啥都带着他，烧祠堂打长老这种事也拉着他，被罚了好多次，他也不吭声。”

　　“我天赋高，小师弟也天赋高，我和他就是云端的霸王，那时候他也没亲人，对我这个便宜兄长好的不得了，后来我俩学成，去了北边，呆了好几年，当时我觉得我和西京是年轻修士里面最厉害的，我俩想不能丢师傅的脸，用了三天布局，两人合力杀了很多妖兽，一战成名，只是没想到师傅要寿终了，活到他那个岁数能寿终也算是喜事，但是云端总得有个掌门，西京那时候问我，我说他的性子适合当掌门，他说什么我不愿意和他一起在北线，莫名其妙打了一架，他就回去当掌门了。”

　　“后来，我在北线，其实很无聊的，我很厉害，很多妖兽都打不过我，打得过的都不大愿意出来，我就想偶尔有哪些有神智的妖兽偷跑到南边吃人，我得把结界加固一下，我剑术越来越好，我听到有人说小师弟在杀人，我偷偷跑去看，他一点也不像我认识的叶西京了，我很失望，但是那是我师弟，我不能看他那么疯下去了，我调查了一两年，他没杀过一个无辜，那就杀吧，我保护世人，不保护畜生，师弟把朝廷都杀的换了，没有一个无辜，那时候我也有点迷茫，不知道为什么要留在北线，可是世上不只有畜生。我劝西京回了云端，我回了北线。”

　　“我研究结界研究了好几十年，终于找到法子，没想到在北线能遇到黛青这样的妖兽，她干净的不像妖兽，她很厉害，居然能化形，那是我七十年来第一次看见能化形的妖兽，只不过她也没想到我能一眼看出来她是妖兽，我刚加固结界，她趁我虚弱给我下了毒，本来是要杀她的，但是她说她是第一次害人，我信了她，后来喜欢上了她，她说也喜欢我，两情相悦，在一起十多年，后来黛青死了，西京说我不能喜欢她，他说剑仙不能喜欢一个妖兽。我想，那我和黛青一起生活在剑阵里，一辈子不出来总行了，别人也进不来，西京能进，他取出黛青的元珠，黛青变成妖兽，回了北方，我用修为压住霜寒的毒，我也只能待在北线，南方的气候会加剧霜寒毒性，西京开始四处奔波，为了给我解毒。”

　　“那一年西京找了很多法子，后来他发现有妖兽遗血的人可以救我，他杀了那人，那人是个农人，每天下午进山，家里面有个儿子两个女儿，父母健在，虽然算不上富裕，但是家庭和美，然后他碰上了西京，西京杀了他，放干了他的血，我看到时，他已经死了，浑身干瘪，眼睛里全是恐惧和祈求，西京炼制的药丸很有用，可我日日噩梦，那人死的模样就在我脑海里，我夜夜能梦见他，西京说我不能死，一死结界就破了，剑仙不能死，死了修真界传说就没了，我不敢死。”

　　“这三十年，前几年我浑浑噩噩，日日被噩梦惊醒，那药丸一开始很管用，一颗能顶两年，后来是半年，后来是几月，遇见你时，药丸已经没了，我压着毒性，想着再过几年，结界的问题就解决了，小梨花，我就把你带回来了，多少让我多活了五年，如今死了也没事。也算是轻松了”

　　我把饭菜一股脑的往嘴里塞，有什么糊住了我的眼睛，公子那么坦然，哪怕是说到死了也能一脸不在意，可是我，我一点也不想公子死。

　　公子那么好，他是天底下最善良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