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国记之牙刷□□》夜凉瞳

24、第二十四话

　　游乐场一隅，里三层外三层围着一大群人，据说在拍新番偶像剧，人群中不时爆发出一阵阵追星少女们的尖叫。
　　“都已经第二十条了，这句话有那么难吗？”一个满脸褶子的中年男人一手叉腰，一手拿着香烟挥舞比划着。镜头所对准的正是一位当红的花美男，年轻的女粉丝们蜜蜂般围其而立，有递毛巾的，捧水果的，送零食的，各个脸上都是一副心甘情愿的谦卑。
　　花美男似乎因为受到美人们的追捧，飘飘然起来，连戏该怎么演都忘了，还显出很理所当然的样子。
　　“我再给你念一次，听好了，‘我的主人，请让我为您穿鞋。’就是这样简单的一句话。”中年男人猛吸了一口烟，大声呵斥道，“你的态度不够谦卑，也没有那种忠诚恳切的感觉！”
　　花美男懒洋洋的把鞋子丢到一边，“我被女人伺候惯了，实在不惯于伺候女人，您看着办吧。不然把这个镜头省了也行。”
　　“杉本优香的畅销小说里这个情节最为经典，你居然说要删掉，我看你是不想演戏了！”三浦导演气急败坏。忽然他的余光瞟见了不远处一个修长的身影。天哪，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出，得来全不费工夫！花两年时间层层海选，都没有找个适合这个角色的演员，最后为了出作品，只能勉强选一个外型俊俏的花美男，作为小说《遥之国》的忠实拥蹙，三浦导演每次看到这个华而不实的年轻人都想揍他，秋国的丞相大人根本就不是这种吊而郎当的样子嘛，可有什么办法呢，现在电视剧的主角，还不是谁人气最高就选谁，根本不管是不是合适！而不远处的这个青年人，正是他心目中理想的丞相大人人选，染成浅金色的长发，眉眼间满是忧国忧民之色，哀伤的表情，穿着衬衫愈发显得清瘦的身材，这样的人物，要是穿上古装的话，天，那不是小说人物复活了吗？
　　“请您站住。”三浦导演像发现宝贝似的，一阵飞奔过去，“请您等一等。”
　　被唤住的景麒停了下来，仍是目光哀切的看着他，一时想不开跑了出来，再回去，主上已经不在那里了，一离开主上，麒麟先生立刻神经衰弱了。
　　“您...您…”三浦导演激动的话都讲不完整了，果然不是幻觉，这男人近看比远看更像小说里的人物，“您能做本人电视剧的男主角吗？”
　　“哈？”台甫没明白。
　　“看我都发昏了都，”导演抹抹脑门上的汗水，“是这样的，先生，我们在拍衫本小姐的畅销小说《遥之国》，这个书最近很红，想必您也听说过吧，我想邀请您饰演男主角良辅。”
　　“这？”台甫似乎很困惑。
　　“我知道您不是演员，但是，您无论是外型还是气质都和人物本身太相似了，这个角色非您莫属，拜托您，不，恳求您帮个忙，相信我的眼光不会错的，如果由您来饰演良辅大人的话，我想，这个戏一定会大红大紫，而您也一定会一夜成名的。”
　　导演的狂热让景麒摸不着头脑。随后摄象机和别的仪器也围了过来。
　　“拜托您，拜托您，哪怕先试一试镜如何？”三浦导演是艺术狂人，既有经验又有眼光，凡是他亲自的看中的演员，无论如何低三下四都要请到，这在演艺界是出了名了。
　　“这…”
　　“至于片酬，您不要担心，您随便开价钱，多少钱都可以。”导演满脸堆笑地说。
　　“导演，我可是签了约的。你要违约让这个家伙演，当心我告你。”花美男见要异角，气势汹汹的跑了过来，全然不顾帅哥风度了。
　　“田原君，你本来就不适合这个角色，而且你也不喜欢这个角色，你自己不也说他是个三拳头打不出个闷屁的家伙嘛，为了电视剧的质量考虑……”三浦说。
　　“好啊，一个路人甲，居然敢抢我角色，”田原恼羞成怒，“看我不揍你！”说罢就抡起一只拳头就向一脸迷茫的台甫砸来。他身材比景麒还高，也许，他之所以中选就是占了个子的光吧。
　　只听“砰啪”的一声，田原拳头未及甩出，忽然飞到半空，再重重的摔回到地上，像一只死猪一样爬不起来了。正欲出手的芥醐松了一口气，一定是主上！
　　阳子小小的身躯慢慢从四处退去的人群里显现出来，踢出去的脚缓缓收了回来，只是母亲专门买来为约会加分的坡跟鱼口鞋因为用力过猛，也跟着飞了出去。
　　“混帐！你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对我的人动手！再吃我一脚！”女王的怒火显然正熊熊烧到旺处。围观人等皆目瞪口呆，三浦导演却在心里暗喜，“今天走了什么运，连女主角也有了！”那些女追星族此刻齐刷刷将目光投向了景麒，早把那花美男忘到一边了。
　　女王走到趴在地上求饶的田原跟前，正欲抬脚再教训他一顿，却有一只手稳稳的握住了那小足，修长的手指轻轻按住足心，阳子只觉脚心一阵痒，又一阵软，只见景麒深深的伏了下去，拾起踢飞的鞋子，将女王尊贵的小脚放了进去，再轻轻一推，
　　“主上，放过他吧，请让我为您穿上鞋。”
　　他伏得那样虔诚，动作那样温柔准确，似乎穿鞋也是一种艺术，整个过程就像在完成舞蹈，娴熟，亲疼又体贴，仿佛他手里握着的不是一只脚，而是一柄小巧的玉莲。
　　三浦导演看呆了，心想，如果不是他演技高超，那么这个女子就绝不是他女朋友，而是他主子，他的心肝，他像捧心一样捧着她的脚，一举一动都震撼人心，令人动容。他哪里是最适当的演员，简直就是人物本身嘛。
　　“打扰一下，”三浦导演冒着被围观者群殴的危险凑了上去，“那个，请问二位可否……”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阳子打断了，“您刚才说这个剧本是一位衫本优香小姐所作？是吗？”
　　“对啊，畅销书女作家衫本优香。”三浦导演说。
　　“她人在本市吗？”
　　“是的，鄙人每周都要带样片去请她指教。”三浦导演露出崇敬的表情，“一位年纪轻轻就才华横溢的女作家。”
　　“太好了，立刻带我们去见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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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墅坐落在人烟稀少，风景优美的湖边。花园里种满蓝色的郁金香，迎风摇曳，开合如绸。阳子记得优香在中学时代就很喜欢郁金香这种花，她在一篇习作里写：只有蓝色的郁金香足以与我相配。这篇作文因为字句优美被文学老师在全班宣读，因此招来过度自恋之类的嘲讽。优香从不在乎别人的看法，活得任性又骄傲，阳子想，或许在某种意义上，她比我更具备女王的气质。
　　客厅里有印度地毯和修长而立的中国青花瓷，果然品味不凡。
　　“衫本小姐去准备茶点了。她坚持要亲自做蛋糕。”管家将阳子和景麒引到宝蓝色沙发前，“二位小坐一下。”
　　“蛋糕？”管家刚一出去，台甫就又字眼过敏了。
　　“一种点心，景麒，一种点心。”对于发音问题，阳子已经不堪其扰，为了避免更多误会的发生，女王决定正式进行一下名词解释，“‘蛋糕’和你的名字发音相同，不过那实在只是一种点心，不足为奇，以后请别再为此烦恼，明白了吗？”
　　“哈。”
　　字句虽短，扑克脸上却显露出从未有过的轻松，我们的台甫从主上口中亲口听到“蛋糕”不是某种有生命的雄性，或男性，大为释怀。
　　“阳子。”听闻声音女王惊讶的抬起头来，衫本从一扇门里缓缓走来，完全是脱胎换骨的另一个女子。卷曲的海藻一样的栗色长发纷纷落在肩头，衬的那张秀面更为白皙，只是原本眉宇间的戾气为性感温婉的女人味所取代了，只散发出脉脉如水的高贵宁静。典雅的玫瑰睡裙裹得娇小的身躯凹凸有致，无限婀娜。
　　“优香呀。”阳子简直说不出别的话来了。
　　优香款款走近，放下茶壶，“终于来看我了，阳子。”
　　两个如此娇小的女子，一个一度偏执，一个一度懦弱，然而此刻一个成了著名的女作家，一个成了执掌国家的女王，连木讷的景麒也在心里感叹命运的奇妙。
　　短暂的试探之后，是直接而长久的拥抱。
　　“优香，如今的你比我更像是一位女王了。”阳子由衷的说。
　　“我只是做了自己的女王，并努力的去做读者们心目中的女王而已。”
　　“真令人欣慰，你过得幸福吗？”阳子仔细端详着旧友的面庞。
　　“原本想找一个好人，生一堆孩子，过平凡的日子，我尝试过，但后来发现我真的不适合婚姻，那段婚姻孩子都没生下就结束了，后来我终于找到了能填补心灵空虚的东西，就是写作，现在我是一个人，很孤独，心里却很安静，我想我是幸福的。”优香释然的微笑让阳子相信她不是在逞强，尽管她从前是一个那样爱伪装坚强的倔强小女孩。
　　“呵呵，我对你唯一的羡慕，就是台甫大人，”优香看了一眼默默站在那里的景麒，“台甫大人始终保护你，陪伴你，只属于你，就像传说中柏拉图般的爱。”
　　阳子的面颊一寸寸发烫起来，但她总不好说早就不是柏拉图了吧。
　　“柏拉图是什么？”使令们开始窃窃私语。
　　“打算怎么办，就要回去吗？”优香拈了一小块奶油蛋糕递给景麒，“景麒大人，请用蛋糕。”
　　这两个音混在一句话里实在太相似了，连阳子都忍不住呵呵笑出声来。
　　“哈。”景麒接了过去，入口即化，齿颊香甜。
　　“如此美味，应让金波宫的膳房学着做一些，主上以为如何？”
　　阳子实在无法想象，膳房里传递“景麒”点心该有多么热闹，光想着就足以叫她偷笑了，“好，不过要给它改个名字，不然跟你的名字混了怎么成？”
　　“你还没给台甫大人赐名？”正义的优香打抱不平道。景麒立刻很配合的露出一张幽怨脸。
　　“这个嘛……”阳子挠挠脑袋，“我没想好呢。”
　　“主上政务繁忙，不要逼迫她。”果然还是半身体贴。
　　“这次回到金波宫，一定赐名于你。”主上允诺道。
　　“你们这该叫度蜜月吧？”作家是如此敏锐，优香不怀好意的笑起来，一边招呼管家，“去收拾一间客房，两个枕头。”
　　“优香。”听到枕头什么的，主上立刻娇羞了。
　　“你们打算住多久，我平时在仁和大学教书，你们要不要去我学校逛逛？”
　　“对了，我正有此意，”提到学习什么的，我们的女王立刻像吃了兴奋剂似的，“我有一事相求，我想借这次机会，学习学习水利和建筑方面的事情，能替我介绍旁听吗？”
　　“这倒不难，那台甫怎么办？”
　　“景麒，你想学什么？”阳子回头去看台甫。
　　“像《出师表》那样的名篇。”别扭的景麒一提到学习立刻变的爽快起来。
　　“那么台甫可以到我们系里旁听，学习中国古代文学，您意下如何？”优香建议道。
　　果然是理想主义的课程，学成回去念叨我可就更有材料了，阿门。阳子心中暗暗叫苦，但难得看到景麒对什么颇有兴趣，当然要尽量满足，于是便违心的点头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