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宝石商人 ...
-
石生见她不快,收起嬉笑,正色道:“在下想替星沙洲的百姓多谢姑娘。”
“不必谢我,这又不止我一人出钱出力,我的同窗们都捐赠了不少。”
“小姐请过目。”他拿出一个卷轴,打开递给了董达瑛,“这是这下中午写的善款安排计划,小姐可看看还有什么不妥。”
董达瑛接过,细细看了起来,他人虽轻浮,做事却沉稳心细。
“石先生做事细心,达瑛自愧弗如。敢问石先生可知这星沙洲目前可有人前往捉妖?”
石生转过身过去,将手中饵料洒向池塘,锦鲤一拥而上,溅起了阵阵浪花。
“董小姐请安心,在下一到坤灵城,便已告诉捉妖局星沙洲内有瘴气,估计他们此时已整备完毕,正待出发了。”
“瘴气?你是说妖物修炼食人时产生的有毒气体?”
“正是,这次星沙洲百姓身染怪病,也都是吸入瘴气过多的缘故。”
“石先生可是捉妖人?这些东西,普通人怕是难以知晓。”董达瑛好奇问道。
一阵风吹来,荷叶上的雨水四散开来,滴入池塘。
“非也,只是在下四海为家,常常在各地奔波,略懂一些保命之术罢了。这次只待捉妖人返程,这些灾民便可返回故居,只是... ...”石生噤声。
董达瑛会意,只是他们的住宅估计都已倒塌大半。老鼠啃咬房梁,即便赶走了妖,住宅也无法在短期内恢复原样。
见她低头沉默不语,石生出言道,“董小姐不必太过挂怀,届时在下会想个法子,妥善安置好这些坤灵城的灾民,定不叫他们流离失所。”
董达瑛低头抿嘴一笑,“石先生倒是古道热肠,达瑛拜服。”
“今日天色已晚,在下还有要事在身,先行告辞了。”
他朝身边小厮使了个眼色,那小厮手捧一个白贝母所雕一个贝壳形状的盒子上前道,“小人阿鸿,这是我家大人为感谢小姐所筹善款的一点谢礼,还望小姐笑纳。”
珊瑚上前接过,呈给小姐看,董达瑛打开,是许多珍珠,颗颗都闪烁着丝绸般顺滑温润的光泽,闪烁夺目。最难得的是,每颗珍珠大小一致,一看便知价格不菲。
董达瑛轻轻合上盖子,“这斛珍珠可不易得,石先生出手可真大方,只是,我等人当初筹款也并非为了什么回报,只是自己尚有余力,帮他人一把罢了。这斛珍珠,还请石先生收回吧。”
“在下投其所好罢了,还请董小姐不要推辞。”石生抿了一口茶,看着湖里还在抢食的锦鲤,“在下家中并无女主人,明珠放在家也只会明珠蒙尘,倒不如赠与董小姐。”
“正所谓,赠人玫瑰,手有余香。”说罢他回头一笑,黑黑的眼珠亮晶晶的。刚下过雨的空气中夹杂者若有若无的花香,董达瑛一时有些看呆了。
“董小姐请您就莫要推辞了,我家先生留着这些也只是浪费罢了,您就日行一善,收下吧。”
石生哈哈大笑,“阿蒙,你如今胆子越来越大了嘛。”又转向董达瑛,“不过我这小厮说的确实不错,美珠配美人,本当如此。”
又变成最开始那副轻浮样子了...
董达瑛懒得再说,“既如此那便多谢了,珊瑚,收下吧。”收到库房里去,再也别叫我看到它。
送走石生后,董达瑛静静的坐在凉亭发呆。
她话本看得不少,该懂的不该懂的几乎都知道。刚刚她短暂的对石生的脸有过些许好感,不过等他一张嘴,这些小小的好感又很快的消散在空中。
诚然石生似乎有许多的优点,但她不太喜欢浪荡轻浮的人。
“小姐,夫人邀您前往福禄园。”夫人的身边的嬷嬷来报。
真是巧了,董达瑛起身,随嬷嬷一同前往福禄园。
这次她想试着求母亲,让她可以见见表哥,运气好或许还能去一趟星沙洲。
“母亲。”董达瑛行了个礼,便在一旁恭敬的等候母亲发话。
“你如今女学还在学吗?”
“还在学,每日早晨大约学两个时辰。”
屋内檀香缥缈,董达瑛看不太清楚母亲的脸。
“你如今也十六了,在过一两年也可出嫁,嫁衣可在绣?”
“还未曾。”
“该准备了,你如今不小了。”
“是。”董达瑛悄悄抬眼看了看母亲,想见表哥的话语还是没能说出来。
董夫人阖上眼,手中的佛珠又转了一圈。董达瑛行礼离开。
董达瑛过去有过一个哥哥,年长她两岁,约莫是她七岁时,哥哥偷偷打听了妖怪出没之地,去试自己的一个新咒,之后便再也没有回来。再找到时,就是哥哥的一具无头尸体。族学的人都说,哥哥的头是被妖怪拿去做酒杯了。
母亲哭了许久,伤了身体,总觉得是自己送孩子去族学才有如此惨剧,便将女儿接回,病好了之后便常年泡在佛堂,也不再管理家事,日日为哥哥念经祈福。儿子的灵魂不得安息,无头的尸体曾能安息呢?她须得日日祈祷,才可缓解儿子灵魂此刻所受折磨,
董达瑛从那之后就从没见母亲笑过了,和母亲见面也总是没话说。
那时候,董家上下,除了董达瑛,都对妖物讳莫如深,更无人在敢提出门游玩踏青等字眼。董达瑛自幼懂事,遂母亲的意退了族学,日日都在院中,不曾出门。乳母心疼她不似平常小孩活泼,偷偷带她出去玩,有次端午节偷偷带着她出门玩了一个时辰。
那天可以说是董达瑛自哥哥去世后最快乐的一天,她见到了许多以前未曾见过的新奇玩意,赛龙舟那样的热闹刺激,和院子里一潭死水般的生活完全不同。
小小的董达瑛快乐极了,乳母还答应她中秋带她出来赏月买灯笼,她与乳母拉钩,掐着手指开始算日子。
可到晚上吃饭也没见奶妈,问了身边的婢女,她们也都是一副惊恐害怕的样子。后来还是父亲见她不肯吃饭,哭得厉害,悄悄告诉她,奶妈因为老家有急事,所以匆忙回家,等来年开春才回来。
董达瑛当时看着吓人噤若寒蝉的模样,已经知晓父亲在哄骗她。乳母偷偷带她出去玩,犯了大忌讳,肯定已被私下处理了。
董达瑛从此便不再出门,过上了真正的深闺生活。直到她十岁时,被定下亲送去女学,这才慢慢可以与密友出门,不过也仅限于城内。
这次她想去星沙洲,估计还是要去求求父亲。
笠日,女学散学后,董达瑛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叫往思南路的方向去。爹爹的季庄酒楼就坐落在城西的思南路,那里地段繁华,还有一条舜德运河支流蜿蜒而过,车辆船只往来络绎不绝。逢年过节还设有夜市。
爹爹的酒楼有三层,在思南路鹤立鸡群,加上地段繁华,店内装潢精美大气,生意一直很好。
店里此刻正忙,店内人声鼎沸,旁边的饭桌上时不时的传来一些阵阵欢笑,时不时的能听到一些他人的奇闻趣事,好不热闹。二楼都是贵客,有专人弹奏雅乐,她侧耳细听,似乎是阳关三叠。
顶楼就是包间了,一些比较讲究的贵客比较喜欢在顶楼包厢设宴,推杯换盏间,思南路的风光一览无余。父亲在顶楼给她单独留了一个包间,有时她会和殷然来思南路游玩,累了就在这歇脚吃饭,吹风赏景,好不惬意。
一个伙计看见她,停下了匆忙的步伐,双手擦了擦手,又将毛巾甩到脖颈。恭敬道:“小姐,您今日是来吃饭还是来找老爷?”
“带我去顶楼的包间,我和爹爹一起吃。”
伙计爽快利落的为她引路,边走边说,嘴皮子十分麻利,“小姐,包厢这边走。今天似乎有一位大人来找老爷商议救济灾民一事,老爷这会正在顶楼会客,一会小的为您通传。”
“救济灾民?”董达瑛心里隐隐有了猜想,“你可知是那位大人?”
“是石大人。”伙计的嘴皮子上下翻滚,倒豆子似的把自己知道的都说了个遍。
“这位大人可了不得呀,似乎是刚从外地来的,这几天在思南路找铺面做生意,天天来酒楼里会客招待,一掷千金。”说完她又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托石大人的福,最近大伙的钱袋子都... ...”
“你说父亲在同石生商议救灾?”董达瑛有些意外。
“是啊。”伙计回想了一会,“近几天店内新添了不少人,都是星沙洲的灾民,还有几个望月大酒楼的掌勺呢。”
他停在一间包厢门口,“小姐,到了,您现在这休息一会,看看菜单,小的这就为您通传。”
董达瑛没有等许久,她正瞅见一只飞鸟扎进湖水,衔着一条小鱼出水,停在了河中小岛。她正要数数岛中有几只鸟,就听见一阵叩门声,伙计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小姐,老爷和石大人邀您一同过去呢。”
她理了理自己的仪表,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进入包厢时,石生正笑着将手中的酒水一饮而尽。末了,他放下酒杯,也不知是否已经微醺,但见他耳尖泛红,目光盈盈的看向董达瑛,笑道:“董小姐,真巧啊。”
董达瑛行了个见面礼,“是啊,真巧。”
季明安一看便知喝多了,脸颊通红,说话吐字也有些不清楚。他笑着拍了拍申旁的空位,“来,达瑛啊,坐这来!让爹爹好好看看你!”
他慈爱的看着走进的女儿,心头酸涩又骄傲,说话也带了点哭腔,“想不到我女儿才十六岁,便已经心系苍山,有这般心肠,我实在... 我实在是骄傲啊!”说罢,他又举起眼前酒杯,一饮而尽。
董达瑛疑惑的看看父亲,又看看石生,“我父亲可是喝了多少?”
“酒逢知己千杯少!我才喝一点点而已!还可以继续,来!石公子,我们干!”
季明安还要继续碰杯,被女儿连忙拦下,“爹爹,你喝的似乎有些多了。”有转头嘱咐在包厢内待命的伙计准备醒酒茶。
“董小姐莫要担心,这酒温和,多歇息会酒劲便散了,在下与令尊说起来您筹款救济灾民的善举,董大人这才一时高兴,喝的有些多了。”
“是啊达瑛!你没有让为父失望!好孩子,你是个好孩子!”
董达瑛头疼,原本想同父亲商议去星沙洲的事,这下也说不成了。
“不知石先生找我父亲商议的结果如何?”
“这几日与令尊交谈收获颇丰,令尊为人豁达热情,在下敬佩!”他似乎也有些醉了,目不转睛的看着董达瑛,“这几日在城外布粥,也要感谢董大人的支持与协助。”
董达瑛被石生看的有些不自在,但却没有被人冒犯的不适感。石生那双眼睛眼尾微微上条,密密的长睫毛下掩藏着的是水盈盈的,内含秋波的目光。不论他看向谁,似乎总让人感觉到情意绵绵。
董达瑛有些羞赧的垂下目光,“不止石先生的铺面选好了吗?”
“拖董大人的福,已经选好了,目前正在装潢,预计六月初八开张。”他举起酒杯,朝董达瑛的方向敬老个酒,“在下开的是珠宝首饰铺子,还请董小姐赏光。”
董达瑛举起酒杯,回了个礼,也一饮而尽,酒水确实很温和,入口微甜,一点不辣。
原来是宝石商人,在女人堆里哄着女人买东西,难怪这样轻浮。董达瑛没好气的想,她酒量一般,酒精让她有些晃神。她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情绪,石先生做什么营生与她何干?真是奇怪。
季明安喝完醒酒茶后清明了很多,三人一起继续把酒言欢,一顿午饭竟吃了一个时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