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很安静》须弥吟风

21、《少女的祈祷》

　　医院科室的团建时间订在周六下午。
　　商驭前天在电话里说的也是周六回江城，看时间估计应该也是下午或者晚上才到，所以林温语早上又去商驭家喂了一次猫，走之前胖子又缠着她玩了会儿，咬逗猫棒的时候，林温语忽然发现，团子好像又圆润了点。
　　商驭之前才告诉过她给胖子减肥来着，但这几天喂猫的时候她总有些心软，还是给添了满满一整碗。
　　而且胖子根本也不胖啊，哪里需要减肥。
　　不过她还是有些心虚，不过也才三四天的时间，应该不至于胖到哪里去，商驭也不一定看得出来。

　　团建的地点定在郊区外面的一个很有名的露天烧烤点，之前跟周灵约好了一起过去，中午的时候周灵就到了小区楼下。
　　林温语换好衣服，下楼跟周灵汇合。
　　原本打算一起吃个午饭再过去，但周灵说留着肚子团建再吃，免得到时候吃不下多尴尬。
　　林温语想也是。
　　打车到地方的时候人都已经到的差不多了，科室里的人几乎全都来了，还有不少带着家属一起来的。
　　他们科室里的医生大多已经结婚很多年，孩子都已经上小学，所以也有不少小孩。
　　这种场合小朋友最喜欢，场地很是热闹，烧烤架那边也都是小孩围着，东西烤好很快就没了，根本轮不上他们。

　　周灵来之前显然没有想到这种情况，吃东西还得跟打架似的。
　　好不容易才捞了两根淀粉肠回来，分给林温语一根，两个人坐在空荡荡的大桌子前吃完。
　　医院里的其他同事都去烧烤点后面的湖边玩了，只有林温语跟周灵陪着那群熊孩子在烧烤。
　　林温语对小朋友倒是还好，没有太多感觉。
　　但周灵是个坚定的不婚不育党，尤其害怕这些小孩，平常在医院里偶尔碰见带着孩子的家属都会头疼的不行，这会儿无异于是折磨，只想赶紧遛。
　　所以晚上大聚餐吃到一半就找了借口让她男朋友过来接她先一步走了。
　　走之前周灵原本问林温语要不要一块回去，正好顺路捎她一段。
　　但人家情侣一起，她也不好打扰，林温语还是婉拒了。
　　周灵走后林温语更是没什么事做，陪着那群小朋友玩了会儿。
　　八九点钟的时候外面露天地就有些转凉，开始刮起了大风，很显然是要下雨了，团建也差不多要结束，带着家属过来的同事开始陆陆续续的离开。
　　有开车过来的同事知道林温语一个人来的，问要不要送她一段，但都不怎么顺路，林温语也不想麻烦别人，开口拒绝了。
　　等到最后她反而是最晚离开的。

　　郊区晚上有些荒凉，车不多，林温语出去的时候雨还没落下来。
　　她找了个公交车站点拿出手机准备打车。
　　但半天没打到，明明也才刚刚九点，可能因为是在郊区，加上马上要下大雨的样子，迟迟没有司机接单。
　　她看了眼公交车站点的指示牌，才发现最晚的一趟公交车也在十分钟前开走了。
　　这下有点难办了。
　　正发愁，一道闪电从空中划破，惊雷响起。
　　雨马上就要落下来了，她得赶紧找个地方避雨。
　　林温语往四周看了眼，前面马路对面有家二十四小时便利店。
　　她加快步伐跑到对面，终于在雨落下来之前进了便利店里面。

　　便利店是家连锁的二十四小时便利店，里面只有一个轮班的女店员，看上去年纪不大，收银台桌面上还放着教材书，看样子估计是过来兼职的大学生。
　　店员原本在看书，见她进来只抬头看了眼，没太大反应。
　　林温语去货架上买了盒自热盒饭，又拿了瓶矿泉水，结完账后去玻璃窗前的长桌上坐下，没再过多打扰。

　　隔着厚厚的透明玻璃窗，外面雨势越来越大，又是闪电又是刮风的。
　　看上去很令人担忧，让人有种这雨要下到明天早上可能还不会停的感觉。
　　而她这会儿也根本找不到人来接自己，大概率要在这便利店里待上一整晚。
　　桌上自热米饭没拆，林温语不怎么饿，只拧开水喝了几口，从包里翻出手机看了眼。
　　上面有几通徐蕴下午打过来的电话，她没接到。
　　除此之外，还有一通陌生号码的电话。
　　是半个小时前的。

　　林温语盯着上面的陌生号码看了几秒，忽然觉得有些眼熟。
　　189xxxxxxxx。
　　记忆好像在一瞬间回溯。
　　这是商驭的手机号码。

　　她盯着上面的数字发了会儿呆，一时之间有些没有反应过来。
　　消息通知栏里，还有两条商驭的微信消息。

　　商驭：【团建结束了吗？】
　　商驭：【要下雨了，你到家了吗？】

　　这两条消息比电话要早几分。
　　林温语几乎可以确定，这个电话就是商驭打过来的。
　　而且上次在电梯里她加商驭微信时，就觉得他报的那串数字很熟悉，只是当时情况没有想太多。
　　这串数字是她曾经花了很长时间记住，又花了很长时间忘记的。
　　也是她曾经在国外那几年，唯一赖以保留的，跟他的最后联系。

　　可是，商驭不是早就已经换掉这个手机号了吗？

　　大概是五年前，林温语当时顺利念完本科，原本有机会跟着当时的导师回国。
　　那时候她终于鼓起勇气，拨通了自己五年来都不敢打过去的电话。
　　电话大概响了两分钟才接通。
　　拨出去之前，她想过无数种可能性。
　　要么没人接，要么电话是空号。
　　不管哪一种，她都可以接受。
　　但当电话接通的瞬间，她才发现自己比想象中更加紧张。
　　她握着手机，紧紧贴在耳边，还没想到怎么开口措辞，那边却响起一个陌生的男声，问她是谁。
　　几乎是一瞬间，她就已经确定那边的人不是商驭。

　　原本高高悬挂起来的心脏也在一瞬间变得平静。

　　是啊，都已经过去这么久，他都是大明星了，肯定早已经换了高中的手机号。
　　她怎么还会傻到这种程度，
　　以为他不会换掉手机号，
　　以为，
　　他还在等自己联系他。

　　林温语说了句抱歉，打错了，随即就挂断了电话。

　　那通电话结束后，她抱着手机发了很久的呆。
　　那五年她除了徐蕴外，几乎跟国内的所有人都断了联系，支撑着她度过那五年的就是这串数字。
　　她一直没有拨过去，下意识地觉得只要自己不拨这个号码，那么在大洋彼岸那一端就总有一个人在等着她，等她回去。
　　可是，原来没有。

　　到现在她其实还不太能说得清自己当时是出于什么心态。
　　她随后就将这个手机号码从自己的通讯录里面删除，就此斩断跟国内所有的联系。

　　这通电话结束的第二天，她拒绝了当时导师的邀约，选择继续留在国外学习，直到又一个五年结束才再度回国。

　　整整十年，到现在她才知道，原来商驭真的一直没有换掉手机号码。

　　安静的二十四小时便利店，头顶的灯光亮的几近刺眼。
　　林温语坐在窗边的长桌上，看着手机上面再次跳动起来的那串数字，在柜台前店员好奇的目光下，还是点了接通。
　　“喂？”林温语感觉到自己的声音有些沙哑，不太像她。
　　电话那头商驭熟悉的嗓音夹杂着丝丝电流声清晰入耳，“喂，林温语，我是商驭。”
　　林温语嗯了声，看着抬头看着前面的玻璃窗，外面雨滴砸在上面，她说，“我知道。”
　　那头沉默了两秒，随即开口问她，语气自然，
　　“怎么不看微信，你团建结束在家吗？”
　　林温语攥着手机，“结束了，但不在家。”
　　“哦。”那头商驭似乎从什么地方出来，有雨声隔着电话传过来，他声音在嘈杂的雨声里有些听不太清楚，“在哪儿？”他顿了下，那边雨声更大了点，声音不太清晰的传来，“不会还被雨困在郊区吧？”
　　林温语抿唇，嗯了声。
　　那头雨声又停了，变得很安静，有车门关上的声音传过来，商驭声音平静地响起，
　　“位置发过来，我来找你。”
　　林温语握着手机，看着外面的雨势，拒绝道，“不用了，雨太大了，我现在有地方躲雨。”
　　商驭似乎并不在意她的回答，只继续道，“地址。”
　　林温语沉默着，没有说话。
　　那边也没有开口，只有电流声丝丝缕缕地隔着手机屏幕传来。
　　“商驭，你不用……”
　　“林温语，”商驭打断她的话，语速很慢，但耐心十足，
　　“如果你不想我现在开车过去在大雨里盲目找的话，地址马上发过来。”
　　他说完，直接掐断了电话。

　　窗外雨势丝毫未减。
　　林温语低头看着熄灭的手机屏幕，黑色屏幕倒映出她的脸，最终还是打开微信，将自己的定位发送过去。

作者有话说

　　评论全部发红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