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迢迢（三） ...
-
*ooc都是我的，角色是p大的，长顾和p大yyds！
*佛系写文，不喜欢请左上角，勿喷谢谢~
顾昀自五月底从京城出发后，为着沿途处理流民暴匪，在路上耽搁了好些天，又是骑行而非用鹰，用了近三个月才抵达嘉峪关。
依沈易所说，这些流民乱匪是被有心人组织起来才成了规模，这种事顾昀一想就知道，近些年来各地山匪横行，并不见得是匪帮的实力多强，而是地方官府多不作为，比起费心思费人力去剿匪，更愿意跟匪帮达成某种微妙的共生关系，只管节制山匪尽量不伤人而放任他们打家劫舍，还能从当中捞点好处。
这是官匪勾结的老勾当了，顾昀心里清楚得很，只是他处境尴尬，实在不便插手肃清这些事，因此这些年各地官匪勾结的事越发常见。而中原一带一向是各大世家放子弟来历练的好去处，这一片的匪帮恐怕最是跟朝中那些污糟的世家脱不开干系。
顾昀途中料理的最大的匪帮，其首领名叫“火龙”，顾昀本来打算逮住他好好审问一番，问出点背后之人的把柄来，回头给长庚瞧瞧有没有能用上的。然而兴许是雁亲王近来在朝中对世家开刀的动作越发大刀阔斧，又明知这伙人绝不可能干得过安定侯的大军，竟逼得这群一向只会龟缩在幕后的人铤而走险，抢在顾昀他们之前把火龙灭了口。
所幸世家不常干这种明目张胆地杀人越货的勾当，还是被顾昀逮住了尾巴，留了证据，虽然此时递上去也无济于事，李丰不可能在这时候因为这些事料理了世家，不过聊胜于无，留着总有用上的一天。
抵达嘉峪关后，他马不停蹄地在最短时间内了解了这几个月来边线上的动静。之前已经兵临城下的西域联军虽然在他回到边境的第二天就闻风后撤，但要想凭着西北一枝花安定侯的名声就退敌千里恐怕不太现实，因此一直忙到现在才算稍微闲下来些。
京城里，继长庚陈轻絮侯府一议，一旬后，陈轻絮那边终于有了消息。
她于黄昏时分再访安定侯府，照旧为长庚施针以后，才开口道：“我可以设法以毒攻毒，使殿下身上的乌尔骨在短时间内被压制到极致。此法可保证殿下在白日里精神如常，且不必夜夜梦魇，而是约莫一旬发作一次。”
长庚在心里估量了一下，感觉这个发作频率可以接受。他知道陈姑娘必然还有后话要讲，碍于身上扎满了针，只好艰难地对她微微点头示意。
果然，陈轻絮接着道：“但越是压制得厉害，反弹时也就越激烈，届时殿下每一旬发作时都会痛苦难当，甚至神智全无、暴起发狂，且会一次比一次厉害，倘若真的这样度过三年，且期间没有找到控制它的方法，那么三年之后，恐怕大罗神仙也无力回天了。”
她神情郑重地道：“我最后确认一次，殿下真的想好了吗？”
长庚笑了笑。在这个他从小就在竭力抗拒却还是终于到来的，审判自己命运的时刻，他奇异地感到很平静。大约是心里已经有了一个明明白白的，放在心尖的念想，所以无论走向结局的这条路如何惨痛，走完后还有没有续篇，都显得无关紧要了。他眼前浮光掠影地闪过顾昀对他说过的每一个字、展露的每一个神情……乃至竟连背影都一清二楚。
他彬彬有礼地对陈轻絮一欠身：“有劳陈姑娘了。”
陈轻絮收到一个意料之中的回复，也只好尽心尽力地做自己该做的事：“那就从明日起用药，正好是十月初一，殿下可以吗？”
长庚点点头。
陈轻絮又委婉道：“一旬后，十月十一夜里，殿下就会第一次发作，发作程度我也把握不好，为防殿下神智尽失时不慎伤人，最好还是找信得过的人守着，有一间僻静且绝对隐蔽安全的屋子，还有……”
“还有能绑住疯子的手铐脚镣。”长庚神色自然地接过她的话，缓缓道：“屋子就在侯府后院，有一间我辟了暗室，精铁打的手铐脚镣我已经托了然大师去做了，人……就先找葛晨和小曹吧，”他有点自嘲地笑了一下，“要是他们被我吓着了，再想别的法子。”
陈轻絮没想到他早早就开始准备了，一时间心里的滋味有点难以言说，只得由衷感佩地道：“殿下考虑得周全。”
另一边，顾昀有了空，难得清闲地坐在帅帐的书案前把玩他那管白玉笛。这几个月的忙乱也没耽误他一有点喘气的空就摆弄他那笛子，简直把沈易和其他几位将军折磨得苦不堪言，只好连声求大帅早日收了他那神通。
这管白玉笛是先前顾昀在京城重伤刚醒转时长庚给他的。形似割风刃，尾部刻了个仿着他笔迹的“顾”字。那字迹实在太像了，几乎能以假乱真，连顾昀自己乍看一眼，都要以为是他亲手刻上去的。
顾昀的一手字在民间早有令名，他自己虽不敢称是书法大家，至少其中的门道比旁人还清楚几分，知道仿一个人的字之所以不易，是因为不仅要临其形，更要拟其意，若非对字的主人有极深的了解，造诣再高深的大师也难说能仿得惟妙惟肖。长庚仿他的字竟这样逼真，不知道私底下摹过多少幅他的字帖，想必是连每一幅字帖的心境也一并揣摩了，才能得心应手到如此地步。
顾昀其实并不是一个惯于瞎琢磨的人。顾家人，生下来就担着这一副沉甸甸又找不到出路的担子。他年少封侯领兵，大梁的四境主帅没什么闲工夫感怀自己。但是可能人上了年纪，闲下来就会想东想西，他其实也才二十七岁，近来却时常觉得力不从心，再也找不回从前那种少年意气，筋疲力尽得好像已经走完了大半生。
也可能是小义子、他的小长庚牵扯了他近十来年所有的私情，不容忽视地在他那塞满了大梁四境的心里挤出一个角落，稍稍一动，存在感就异常强烈。总之，这一刻他短暂地放纵了自己的思绪，盯着那管白玉笛漫无边际地发起呆来。
长庚做这管白玉笛，临他字帖的时候会想些什么呢？他会不会专注地蹙起眉，就像先前在京城，他守在自己床边时带着沉沉的忧思入睡时的神情一样？
顾昀之前卧床养伤的时候，并不总是昏迷着，偶尔也有自己醒过来而长庚在床边睡着了的时候。当时他重伤未愈，管不着朝中和前线杂七杂八的事情，每天只负责做个安静的聋瞎，其实也算是难得的清闲时日。他醒过来没什么事做，于是常常百无聊赖地盯着长庚的睡颜在心里胡乱跑马。
对一个人的存在习惯了，就很少特意地去注意对方的美丑，他难得那么仔细地打量长庚，发现长庚其实生得很英俊。他完美地继承了父母五官所有的优点，轮廓分明，深邃立体，带着一点外族血统特有的锋利，醒着的时候被他周身平和的气质淡化，睡着的时候却没有遮掩地显露出来，显得有点森冷而不近人情。
这样的长庚对顾昀来说几乎是有点陌生的。他想了想，很难在记忆里找到长庚这样面无表情的模样，他在顾昀面前总是鲜活的，从容或者有点甜的笑，有时候也会有气急败坏的数落。然而在此刻，可能是京城局势太乱，长庚又总来守着他这个病号，他睡着的时候好像总是心里不痛快，皱着眉的时候眉间有一道浅浅的印子，在那张锋利的侧脸上又添了一点忧虑。
顾昀其实觉得那样的神色并不太适合长庚。他脸上应该是轻松的、鲜活的表情，就像是在雁回镇上对着沈十六的小长庚，像一个他这个年纪的寻常少年人。但是从容的、运筹帷幄的长庚，在护国寺里跟他谈融金令，在他下狱时把控全局，在朝中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长庚，甚至于满怀心事的、敏感多思的长庚，目色如血地为他披上披风的，袖珍汽灯下为他守夜的，说自己经年痴心妄想，一朝走火入魔的长庚，顾昀也一样觉得没什么不好。
他只是有点无奈，又有点惊诧，当年护在怀里的小小少年长大得这么快，一眨眼就不再是被他护在身后的小孩，而是赶上来站在他身边，长成了他想象中最好的样子，却又偏偏走上了那样一条歧路，而他自己狠不下心来推开他，也没办法就此放任不管，犹豫不决得像个初尝情意的愣头青。
帐外的天色沉了下来。顾昀收起白玉笛，走到门口招来一个亲兵。
“晚上让人给我煮碗面，要加个鸡蛋。”
他说。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迢迢（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