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顾昀在长庚昏迷期间的一个梦:
梦里是鲜血淋漓而深陷梦魇的长庚。他看不到长庚的梦境,但从他紧锁的眉头判断不是什么好梦——那些年,恐怕长庚也从来不曾做过好梦。
顾昀只好尽量地凑近些,听长庚喃喃的梦呓。他好像连这一点低语也是紧咬着牙关捱着苦痛漏出来的,他说,我不会让义父为难的。又问,为什么还肯要我。他艰难地反复倒这两句话,好像这两个问题的答案就承载了他一生的归处。顾昀凝神听了一会儿,意识到这大概是当年他在温泉遇刺的那一段。
当时他对长庚说,你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他低下头深深地望了长庚一眼,噩梦会梦到些什么?会梦到顾昀对他说不可能吗?或者更糟一点,会说他恶心,说瞎了眼养他一场,说不要你了吗?
顾昀并不是后悔当时对他道的那一句不可能。当时他既实在没有那个意思,那么给长庚留下无谓的希望,才真不是个东西,他知道长庚当时自然也抱着一辈子都无有回音的准备。
他只是,突然很想安抚地拍拍那时的长庚,伸出手却穿过一片虚空。
顾昀猛地惊醒,覆在长庚手背上的手下意识地攥紧,直到掌心传来清晰的实感,才暗自吐出一口气,缓过神来。而身边的人仍在昏迷。
是梦,而现实比梦更血淋淋。他撑起因长时间保持同一姿势而有点麻了的双腿,欺身在长庚没有温度的额上落下一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