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红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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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在那个学期里，Gorya度过最后平静的一天。
或许是对未来有隐隐的预感，所以那天她难得放学以后没有去图书馆，而是早早的离开了学校，也没有回家，没有去花店。
她漫步在街道上，穿过车水马龙的热闹集市，在黄昏时分，独自站在田野的边上，欣赏日落。Gorya喜欢日落，相比起日出的话。火烧云染红着天空，田地里的麦子黄灿灿的，风一吹，高高低低的摇晃不停。
在丰收的季节出生，除了Gorya这个名字，还有个小名叫麦麦，是个中文名字。升上初中以后，已经很少有人叫了。连同她幼时和外婆在乡下那段无忧无虑的时光一起，被封存在记忆的一角。
“麦麦以后想干什么呀？“
“想……想跳舞！“
穿着碎花小裙子的Gorya，在外婆的院子里笨拙的摆动着四肢，今天老师上课教她们跳舞了，她学的最快，老师还表扬她了呢！
“哦哟，好麦麦真棒！学跳舞好啊！学跳舞以后外婆就能在电视里看到麦麦了！就像那些大明星一样！站在舞台上闪闪发光的。“
“嗯！“
——
Gorya走到储物室的时候，已经感觉到周围人的视线，她意料之中的冷笑了声，打开了自己的储物柜。
果然，那张红牌就像催命符一样贴在正上方，提醒着她：“你瞧，今天的演员是你，要卖力表演哦。”
Gorya不喜欢做假设，在进来这所学校以前。倒是进来以后，时常在做。
假设有一天，自己收到了红牌，要怎么办呢？或许在潜意识里，她也想过自己不会安静的待到毕业的那天吧……要么在沉默中死去，要么在沉默中爆发。
为此，她做过三十五个假设，每一个假设，都带着她的命运指向未知的未来，而无论哪一个假设，都告诉自己……
不打无准备的仗。
Gorya摘下那张红牌，将背包放进柜子，看了一眼手表，上午8：13分。
关上柜门，她看了眼储物室里的人，只见他们只是窃窃私语，没有动手的意思，Gorya拿着手机，戴上耳机前往教室。
手机里的消息响个不停，有些烦，Gorya把群消息设置成了不提醒，不用看也知道，大概是全程直播她的动态吧。
走出储物室的时候，背后有两个追逐打闹的男生跟上来，手里的染色颜料都“不小心“打翻在她的衣服上，看着校服变得五彩缤纷，Gorya抿唇想，洗干净还挺麻烦的。
到教室的路上，她一共不小心遭遇了搬运篮球的同学，浇花的同学，扔垃圾的同学，都很不凑巧的往她身上撞，再彼此虚与委蛇的道歉和接受一番，还算意料之中的来到了教室。
一眼就望见她的桌椅都被涂上各种涂料，跟她身上的颜色有得一比。
“哈哈哈快看是哪个乞丐？“
“天哪，这不是我们的学霸吗！“
“什么学霸！不知道从哪个垃圾堆里跑来的，天哪和她呼吸着一片空气我都快要窒息了……“
Gorya冷眼看了圈，素日无交情，翻脸起来也快，不需要前期的过渡试探，她对这些人向来不关心，也无所谓生不生气。
Hana看着狼狈的Gorya和陌生的同学，明明昨天之前还不是这样的，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她想开口，却在Gorya冷漠的眼神中闭上了嘴吧。
少管闲事。Gorya无声的说道。
Hana神情复杂的回避了Gorya的视线，默默盯着黑板。
“安静安静！复习一下昨天的内容，准备上课了！“
数学老师此时走进来，他似乎对Gorya身上发生的一切都看不见般，“Gorya，怎么还站着，快去坐好，准备看书！“
“嗤……“Gorya淡淡的笑了声，对这种粉饰太平的行为感到好笑，”报告，我身体不舒服，想去校医室。“
她离开了教室。
校医室当然是不会去的，只是离开教室的借口罢了。
离开教学楼，两个女生拦住了她的去路。
“嘿，同学，这是不是你的本子啊？“
一本被撕得破破烂烂的笔记本被扔在Gorya面前，它无力的摊开着，残破的纸张上还有主人写下满满的笔记，是她的习题本。
Gorya抬起头，两个拿着她放在储物柜里背包的女生一脸幸灾乐祸的看着她。
Gorya摘掉耳机，将耳机线缠好放进口袋，压抑着开口：“还给我。”
“哎呀，不给你又能怎样？哈哈哈哈。”
“有本事，你就来抢啊！”
说完那两个女生就带着她的背包跑了。
Gorya捏紧手中的手机追了上去。
她们一路跑，就一路跑到了实验楼附近的树林，这里没什么监控，一向都是某些学生抽烟谈恋爱的好地方，等在这的还有其他两个女生，Gorya有点印象，在全校通报批评上，有幸见到过。
“啧啧，我听说这次的红牌，是学霸啊，还是拿全额奖学金进来的，怎么看都是个穷酸丫头嘛。”
“本来就是啊，死穷鬼进来我们贵族学校，怎么，想钓个有钱人啊？”
“哈哈哈不会吧，长得这么丑谁会看上她啊！”
“说够了吗？Gorya不为所动，”可以把我的背包还给我了吗？“
“不还，你又能怎么样？“
Gorya看着她们把自己的课本都从书包里抖落出来，扔在脚边踩，她捏紧拳头，几步就冲上去拽住一个女生的头发，握紧手中的手机就往人头上砸，那女生惨叫一声倒在地上捂着头不停哀嚎。
她的动作太快，又几乎出人预料，还没等人阻止，就已经放倒了一个。
“妈的！给我打死她！“
那个带头的女生大骂一声，三个人全冲了上来，几人混战到了一起。
二十分钟以后，Gorya背着书包，一瘸一拐的走出了小树林。她的手有些抖，扯下头上的发圈，将头发重新用手抓了抓，扎成丸子。脸上火辣辣的，还有身上痛的要命，都是刚才打架的时候被抓踹留下的。在继续漫无目的的前进和停下之间，她选择了停下。
看下高耸的实验楼，Gorya沉默片刻，走了进去。
推开天台的门口，Gorya才意识到，这里是她曾经来过的那个天台，原来这是实验楼顶。在入学的第一天，她来了这里，收到红牌的第一天，她又机缘巧合的再次来到这里，透着一股宿命的荒诞感。
Gorya靠在墙边坐下，从背包里拿出被蹂躏的惨不忍睹的课本，一下一下的试图抚平上面的痕迹，但是不管怎么弄，那些肮脏的污渍，被撕碎的书页，都不会复原。
眼睛很干，火辣辣的，可是没有眼泪可以流。
“受伤了吗？“忽然有人这么问道。
Gorya猛地抬眼，又撞进那双曾经见过的温柔眼眸。
——
Ren。
如果要在f4里做个排序，那么这一位应该是绯闻最少，也最低调的那一个。其他三个，都是校内网，论坛，ins上的常客。
即便是Gorya这样不爱逛社交网站的人，偶尔都能从手机推送的消息里看到几人的花边新闻。
大多数人形容Ren的词都是温柔体贴，礼貌绅士。在她看来，这种温柔不过是良好教养下用于回避麻烦的体面表现罢了。
说他看你眼神充满深情，殊不知可能他看路边的流浪狗也是这个眼神。
总之，Gorya无意深究这句关心是体面或者真心，她抓起地上的课本站起身就想走，刚走两步，手臂就被一股大力扯过，整个人懵了一瞬就贴在墙上。
“唔……？！”
一只温凉的大手捂住了她的嘴，他的腕间传来淡淡的檀香，在略显燥热的午后，清晰的传达到她的鼻间，下意识的，Gorya放轻了呼吸。
男生很高，他需要微微弯下腰来，才能和Gorya的眼睛平视。于是Gorya被迫近距离的，欣赏这叫上天偏爱的五官。
他的眼睛，不是纯粹的黑，而是带着些清茶的褐色，阳光里透着琥珀的质感，笑起来，眼角就微微的弯起，带着颊边浅浅的酒窝，和这个人一样，轻柔温和，在他面前，甚至不舍得和他大声说话。
“嘘。”他用拿着铅笔的另一只手抵在自己的嘴边轻轻道。
下一秒，天台的门又被打开，进来了两个男生。
“啊……是Ren学长……那个，我我们在找一个扎马尾的女孩子，不知道……”
“没有。”Ren站直了身体，笑道：“这里只有我。”
“这这样吗，打扰了！”
那两个男生很快又消失在天台。
Ren收回手，看向低着头的女孩子，“如果想躲到放学的话，就呆在这里好了。”
Gorya看向他，Ren在那双明亮的眼睛持续注视下，一贯挂在嘴边的笑容淡了几分，女孩儿非常浪费，衣服上都是颜料的污渍，裸露的四肢上好几处淤青和擦伤，脸颊处也带着红肿的伤痕，头发扎的乱糟糟的，整个人都狼狈极了，可是眼睛依然是那么亮，好像一簇黑夜中燃烧的火把，跳跃着的火光要灼伤直视她眼睛的人。
他呼吸错了一瞬，让自己先移开视线，转身离开这个天台。
——
一直到夕阳西下，Gorya才揉着酸痛的四肢离开天台。
只是第一天，就和一年一样的漫长。
刚离开实验楼，她就被人从背后捂住了嘴，两个人冲上来抓住了她的手，将她拖走。Gorya试图挣扎，但是始终没有摆脱控制。
“啊！”
“砰——”的一声，Gorya的后背狠狠的装在器材室收纳足球的几个纸箱上，痛的她本能的蜷缩自己，下一秒，脸颊被人恶狠狠的捏住提起，面前是三个高年级的男生。
Thyme的马仔。
总是替少爷跑腿干活，比如说好好劝说不听话的同学退学之类的。
“看看，这可怜的哟，怎么身上这么多伤啊？这样吧，只要你乖乖退学，哥哥们今天就不给你教训了，怎么样？”捏着她下巴的就是三人组的领头，梳着八分头，笑容充满恶意。
“呸……”Gorya吐了他一口唾沫。
“妈的！你这个臭娘们还敢呸我！我弄死你！”八分头一下怒了，拽着Gorya的头发将人提起就往旁边的铁架推。
Gorya踉跄的撞向铁架，感觉到额头剧痛，她闷叫一声缓缓滑倒在地上。
“给我把她衣服扒了！妈的，明天我就让这臭娘们的lz 全网传阅！”
在八分头命令下，其他两个狗腿子马上冲上来抓Gorya，Gorya坐在地上，垂着头，额头上缓缓流下温热的血，一滴两滴三滴的流到地面。
就在两个狗腿子靠过来那瞬间，Gorya从校服裙子的口袋里掏出了自己携带已久的武器，扎在其中一个的腿上，那人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到大腿剧痛捂着腿惨叫起来，Gorya直接扑到八分头面前用尽全力就是一脚，整个人扑上去，手上的武器已经抵在了八分头的脖子上扎出个血口。
”都别过来！“她大喊道。
其他两个一个失去行动力，一个被现在的场面搞得有点懵，傻傻的站在原地。
”怎么……想不到被你们欺负的人，也会反抗吗？“Gorya握紧手中的利器，又往下压两分，”知道吗，这个东西我已经准备了很久了，从我入学以后，我就在想，万一呢，万一我就成了这被发红牌的人，我甘心吗？我甘心被你们这群恶魔欺负殴打霸凌吗？我做了很多很多很多的假设……“
额头的血一滴一滴的砸在八分头的脸上，少女满头鲜血，双眼通红，活像从地狱里爬出来讨债的恶鬼。
”我不甘心……我不甘心！所以我每天都在磨这把三角尺，磨的非常锋利……我下地狱，也要拉一个垫背的！“Gorya呵呵笑道，”只要扎下去，你就会死在这里。“
”不要！不要不要！“八分头哪还有刚才的威风，大喊道，”你不要冲动，我错了我错了！姑奶奶我错了！我不敢了！我不想死……求求你我不想死……“他吓得腿软，大哭求饶。
”那些被你欺负的人，他们求你，你放过他们了吗？“
还是一起去死吧。
在所有的假设里，得到的损失最小的结果就是，她和这些恶心的魔鬼同归于尽，谁都不连累。
有那么一瞬间，Gorya抓住三角尺的手再次用力，眼前求饶的恶人和那些被霸凌的同学绝望的脸，还有和父母发生争吵时的那晚不被理解的心情逐渐交织，在面前变成抽象杂乱的画面。
”够了……够了。“她的手被一只大手包住，那只手的温度带给她冰冷僵硬的手一丝温度，大衣带着檀香的气息笼罩过来，将她包裹进一个温暖的环抱中。
那个怀抱很安全，让她冰冷的躯体得以苟活喘息，她握紧手中的尺子，就像握着那摇摇欲坠的安全感。
”从这里出去以后，今天的事不许向任何人提起，否则，我会找你们的麻烦……“
——
如果真的有心软的神，会看到我，来救我吗？
最开始，还相信满天神佛的时候，是外婆病重的那段时间，小小的她，跪在村里的寺庙，虔诚的磕了一个又一个响头。后来，外婆变成小小的罐子，燃烧的香，洁白的菊花。长大一点，相信神佛的时候，是祈祷好运眷顾，继续学习舞蹈，后来，变成父母的叹息，眉间的皱纹，弟弟懵懂的目光。
或许，神是真的不会眷顾，眷顾一个普通的人。在芸芸众生里，众人皆苦，诉苦声太多，她的声音也就无足轻重起来。
现在的Gorya，已经不会相信神明了，她不再期待，也不再索求。
可在刚刚那一瞬间，她却有种被神眷顾了一次的错觉，那只抓住她坠入地狱的手，将她一点点拉回人间的手。
说来好笑，在那瞬间，真的拯救了即将落入地狱的她。
于是，当Ren拉开大衣的一角，看见怀中的少女通红的眼睛里缓缓落下一滴眼泪，犹如点点的火光坠落，变为星光，而被洗涤的更加清澈干净的眼睛里，就好像银河辽阔。
”谢谢。“她轻声说道。
那声谢谢在少年心上，如同重锤落地，眼前怎么去触摸都好像带着一层隔阂的世界突然被敲碎了一角，露出真实面目来。
作者有话说第3章 红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