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荷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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荷幽村，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村子。
在遍是修真者和魔族或魔修的世界里，村子的存在总是脆弱又渺小的。
不过荷幽村运气十分好。同在一座荷幽山上，邻边就是荷幽谷，谷主境界颇高，谷内也常有名修客卿。
谷主心善，荷幽村一出了什么事，总是第一时间向荷幽谷求救，这便是荷幽村延续了百年仍平安的原因。
“站住——！”
一妇人一身素布衣裳，麻花辫随意搭在肩旁由人幅度轻摆。手边挎的篮子里菜叶上的水渍也未干，看出是刚从河边洗菜浣衣归家。
由妇人所骂方向瞧去，一个浑身脏兮兮的小姑娘一手提着一只公鸡，小兽般四肢并用地飞快窜走。
不顾身后妇人的怒火，小姑娘腾出只手抹了一下污黑的颊侧，手里公鸡吓得大叫。她不管，还是咻得一下撞进灌木不见踪影。
妇人追丢了，便要怒骂。直到她的小儿子也追着跑出来。
小少年懂事地替母亲接下了菜篮子，又自衣口袋里捏出帕子给母亲试汗，遂再扯扯母亲的袖子劝慰。
“娘，咱们回去吧。那个野丫头每次一进灌木里，没人逮得到。咱们多卖些谷，总是能补回来的。”
那妇人朝着灌木啐了一口，这才终于掉头随着她儿子一道走了。
灌木里小姑娘颇为得意般抹了把脸上的污泥。小姑娘看上去只有十一二岁的模样，却对于这种野外求生非常老练。
她随手抓了块锋利的石头给鸡手起刀落地放了血。便捏着鸡头扼着鸡身，百无聊赖等着它放完血，再拖回安身的山洞里生火吃烤鸡。
火被啪咔地生起，把点点燃起的火星丢进堆好的灌木。
小姑娘架起随手劈砍来的烤鸡架子，将鸡串好熟练地烤起来。酒色眼眸里映起红焰滚滚，趁着鸡块未熟便沉思起来。
这个小姑娘是乔墨娴的那缕出逃的魂识。她来到这个村子已经快三个月了。
当时竭尽全力分出一缕元神出体后便速速离开了朱青门。
她隐藏元神气息得不错，也因元神分裂得过于细微，未被发现。
飘飘几日后就飘到了与朱青门隔了一座山头的荷幽村。
元神出体过久是危险的，况且意识都被乔墨娴附在这缕小魂识上了。若受到一点儿伤害，元神便要大溃。于是匆匆忙忙寻找肉身。
乔墨娴原先打算是随手挑个顺眼的附身，好巧不巧入了荷幽村后的某片灌木里，碰到个将死不死的小乞儿。
“…”
太阳再炽烈也不愿照进灌木间暖暖这个可怜的小乞丐。
她无言地睁着即将浑浊的双眼，痴痴望着乔墨娴的脸。不修仙之人无法看见元神，可这个小乞丐却好像能看见乔墨娴一样，直直地盯着她。
小乞丐身上有淤青，严重的地方由脖颈边蔓延大片探入衣领。
粗布衣裳破得露出腰腹，卷起的裤尾卷到膝边应是方便行动。黑色微卷的头发多日未经打理，污垢使其某些地方结了块，甚为邋遢。
仅仅十一二岁的模样，却好像挨了几十年的打。
乔墨娴静静地看着她。想起了一些旧事，尽管千百年过去已忘了大半。此时她深觉乏力，元神有了溃散迹象。
也是，已用元神之身游荡了快一个月之久，幸好她是大魔头。寻常修仙人这会儿恐怕已然归西了。
乔墨娴瞥了一眼濒死的小乞丐。也不挑了，便一头扎进了她的身体里。
刚附身后调转体内气息瞬间觉得一阵疼痛。暗道这个小姑娘是受了多重的伤。
调息了至少三个时辰才勉强能动。一瘸一拐地找了个山洞躺了七八天，总算恢复了几成念力。
结束回忆。乔墨娴撕下两块烤鸡塞进嘴里。轻啧几声暗骂火候又没控制好，肉咬起来好生干柴。只是如今这具凡人之身必须定时补充能量了。
于是只好委屈一下自己，将就着啃干净了。清理完最后一只鸡腿，小山洞口的灌木丛沙沙地发响。乔木娴立即警惕停下手里动作，紧紧盯着灌木丛。
来者是个少年人。
少年正是方才那个妇人的儿子。一身粗布衣物却干净得体，仅裤脚与袖口沾了点泥尘，自带了一副读书人的儒雅气。
少年看上去和乔墨娴附身的少女年纪相仿，白净的脸蛋眉目俊朗，已然能见未来的风流倜傥。
少年一副轻车熟路地坐到了乔墨娴身边。乔墨娴并没赶他走，而是由着他坐在一边替自己收拾鸡的残骸。
过了半晌，少年轻叹一口气道。
“小弦，下次我还是偷偷把鸡带过来给你吧。你不要去偷了。”
这个少年名叫木昀，和乔墨娴这具身体的小姑娘算是朋友，也是这个村里唯一不叫这个小姑娘为“灾星”，“偷鸡贼”的人。
想起乔墨娴刚调息好出洞作案的那几日就已遇上他了，并从他口中得知了许多关于这具身体的主人之事。
“小弦，你居然没被他们打死！太好了，你没事就好！”
那日木昀一见到乔墨娴，木昀先是惊愕，遂马上一把鼻涕一把泪地紧紧抱住乔墨娴哭的泣不成声。
乔墨娴不知道怎么安慰人，只好轻拍他的肩膀聊作慰藉。趁木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乔墨娴赶紧问他前几日到底发生了什么，说辞是自己被打昏了头，忘了发生什么了。
木昀吸着鼻涕噙着泪道
“几天前你去偷了刘二家的鸡，被刘二和刘三追着打。他们跟着你进灌木丛…”
“第二天早上只看见他们两个出来了，没看见你…我以为，我以为你被打死了。”
言毕木昀一顿，遂紧紧握住乔墨娴的手，一脸失而复得的惊喜与难以置信。再紧紧拥住她再次哭开。
“可是，可是你没死！太好了！呜呜…”
乔墨娴只好重新安慰他。就这样木昀断断续续地哭了一下午，也说了一下午。
乔墨娴总算大致得知了这具身体的，全貌和这个荷幽村近期发生的事。
这具身体的主人叫小弦，无父无母。原先是八岁时候跟着个药人老头进村的。结果那老头上荷幽山采药，一跤摔下崖头摔死了。
小弦无处可去，只好在村里逗留。起初是只待在荷幽山上，不知道哪日下了山，从此就待在村里了。
之后果腹的方法就是偷村东一瓢粥，偷村西一只鸡地过活。夜里就在灌木林里找地方睡，活像一只小野兽。
后来小弦就认识了木昀。大概是九岁的时候，小弦偷鸡偷到了木昀家。
被木昀逮到了。因可怜其身世，木昀把自家的一只鸡给了小弦。第二天被木老爹知道了，被抽了个半死。
当然这并没有影响木昀和小弦做朋友。木爹希望木昀能做个好读书的，将来靠满腹墨水过上好日子。
村里的小孩家大多都是世代务农，于是排挤木昀，说他是“书呆子”，早晚读书读傻掉。
于是两个被排挤不被接纳的孩子凑在了一块互相照顾。
就像偏与大河逆流的两条清溪，跌跌撞撞地一起努力流向山顶。
“原是这样。”乔墨娴听后若有所思。
于是乔墨娴做姐姐似的拍拍木昀的肩，道是我回来了，没有死，也不会死。木昀也终于安下了心，停止啜泣。
彼时，朱青门。
青舒调养几个月后，灵流念力都恢复至伤前。主要多亏是仙母日夜不歇的照顾才将青舒从死亡边缘拽了回来。之后便是青舒的同门师妹们每夜轮班地照看她。
今日难得撞在了一起，便三人一同照顾了。
仙母座下亲传内门弟子除却青舒还有三位。分别二师姐沈镜，三师姐喻松与小师妹烟花。
沈镜为药修，朱青门内也仅有仙母的药技能与她相匹。
少女二十来岁的模样，墨色长发披泄而下，桃木簪子简单扎绾。
她身着一身素净的白裙子，唯一的缀饰仅有腰间的白藕玉佩。一对杏眸明亮，锐利的目光又似狐狸般狡黠
仙母忙于看护青舒期间无心熬药，便是她在操劳。
斜倚在青舒床边墙壁上，正专心绘符的是三师姐喻松。年纪瞧上去与沉镜无二。
她翩翩的乌色青丝三千却是由男式发冠绾得一丝不苟，一身玄色劲装，利落干净。眉眼间平时难以窥出女儿柔情，满是冷意与凉薄。
喻松以符卦入道，学的是暗刺与画符的本事。
烟花帮不上别的忙，只好做做轮值看护。烟花年纪且小，只能跑跑腿，递这个帖拜那个医，请门外的大药修们救救自己的师姐。
青舒白天清醒的时间越来越长了，渐渐的也可下榻走动一番了。
“师姐你可醒啦？啧啧。身子骨可真是一日不如一日了。再这般下去你可离脱道坠世不远了。我给你取外敷伤药去。”
蹲在青舒榻前的烟花见青舒又到了清醒的时候，冷嘲热讽般地数落几句起身去给她找些药来，毕竟只有她清醒时候才能配合敷药。
这个红发艳似火，性子也如火般泼辣的便是小师妹烟花了。
说来也是，烟花是师门最小的师妹，门内师姐也常让着她，自然养就了娇纵的性子。
青舒清醒的时候总是头疼得厉害，且还无法说出魔头元神出逃的事，实在苦不堪言。
沈镜坐在一旁呼呼地熬着新配的药，烟花起身时候无意撞到了熬药桌的桌角，药碗里药汁一阵晃荡溅出些许洒在桌上。
沈镜嗔怪地嘀咕，目送烟花奔出房门的身影。
喻松走去拿绢子替沈镜擦去了药渍，再接过药碗去喂青舒用药。
青舒动了动唇，刚想问自己此次又睡了几天。却被喻松抢先开口，她一惯会猜大师姐的心里话。
“三天。”
喻松从来少言寡语。大家也喜欢她这一点。虽是话少了些，可总是拣重要部分讲，听她讲话从不急人。
青舒松了一口气。她连续昏睡的时间逐渐缩短了，白天清醒的时候也长了，看来内伤外痛快要调解好了。
正当青舒又想询问仙母近况时，烟花又折回来风风火火推门而入。她呼哧呼哧喘着粗气，手里捏着一份纸书。
“怎么火急火燎的？赶着投胎呐？你的淑仪呢？”
沈镜没好气地道，掺了些方才被烟花撞到桌角的不悦。
但还是起身拈了袖子替烟花试去了额角沁出的汗珠，手上动作还是一如既往地温柔。
“谁要你管…！”烟花由着师姐给她擦汗，嘴上功夫却也不饶人。
“嘿？你这小丫头怎么说话的。”
喻松在一旁眼见又要起火，便递来清水给烟花润润嗓喉。
烟花咕噜咕噜地大饮了一杯子水，便又急急忙忙把纸张递去给青舒，开口时候险些呛到。
“师，师尊道是说，荷幽谷邀你去那边小住调养，顺道办件不打紧的小差事。反正不是大事，大事现在师尊可不敢交与你做呀。”
又是一阵阴阳怪气的腔调，还掺杂了些许幽怨意味，任谁都听得出来那股酸劲。
换做旁人早该把烟花收拾一顿了，可偏偏这些个是看她长大的师姐们，早早都习惯了，只拣要紧的听。
青舒接过纸张仔细展开，喻松和沈镜都凑了过来。
烟花也挤过来想一探究竟这张纸上的内容，却因个子矮小挤不过两个师姐而不满嘟囔。
“念出来嘛，念出来！”
青舒拗不过，清清嗓子开口
“致与朱青门仙母，见信好。
鄙门荷幽谷。前些日据闻贵门内所镇压魔头苏醒，意欲出逃，大弟子青舒舍身相搏拖住魔头，其为大功一件。贵门虽多为女修，却骁勇如此，鄙门当真佩服。此次致信，乃是鄙门所眷的一座村子发生邪祟作乱之事，鄙门虽多次派遣弟子前往平定，却始终治标不治本。最终甚遣出鄙门长老白荷香，依旧无果。早闻贵门精通除邪祟卫道的法术，如今鄙门求不到外地大门派之援，只好恳求朱青门施以援手。
荷幽谷谷主生兰。”
三人皆是面色复杂。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荷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