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本斯文》采伞的27号

7、看到

　　秦晏放学回家的时候，已经是饶扶苏那边的半夜了，可饶扶苏却掐着他进门的点，给他发来了最新的复习提纲。
　　秦晏皱着眉头，借口上楼放书包，锁上房间门，给饶扶苏打了视频电话。
　　视频很快就接通了，秦晏看了一眼门口，又缩回床上，压低声音，“扶苏哥？”
　　“嗯，晏晏。”
　　饶扶苏那边看上去夜已经深了，他点着灯不知道在干什么。
　　秦晏有些心疼，看着饶扶苏的眼神都带着他自己不知道的委屈，“扶苏哥，你熬夜了？”
　　“嗯，整理一些东西。”
　　秦晏闻言，眼皮耷拉着，“是为了我吗？”
　　都怪他，只是一点高中生的学习，还得让扶苏哥那么操心，浪费休息时间准备学习提纲给他。想到这里，秦晏抬起眼，“扶苏哥，我会好好学习的。”
　　他一本正经的脸上已经看不出白天比赛时大汗淋漓的模样，饶扶苏只看见他亮晶晶的眼睛，“可是，如果帮助我学习是在牺牲你的休息时间，这我不能接受。感觉，像是在吃人血馒头。”
　　饶扶苏愣了愣，低下头无声地笑了，他的晏晏，这是生气了。
　　他抬眼盯着手机前置摄像头，“我，有心事，才睡不着。”
　　“心事？”秦晏疑惑地问他，眨了眨眼，感觉他好像就在面前直直地盯着自己一样。
　　“嗯，心事，很想告诉他，却不能让别人知道的心事。”
　　秦晏怔住了，他对着屏幕，迷茫的大眼睛满是疑惑，很想告诉，又不能让别人知道？
　　是暗恋吗？
　　他哥有暗恋的人了？
　　看着视频里秦晏怔愣的模样，还有他失神的眼，饶扶苏酸了一整个夜晚的心，和烧疼了一整个晚上的胃，终于是松快了些。
　　他也不说话，就那么直勾勾地盯着秦晏，不错过他的一丝反应。
　　秦晏出了一会神，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出神，是听见楼下叫吃饭的声音，才回过神来，他大声应着：“就来！”
　　然后看向手机屏幕，声音里有关切和讨好，“扶苏哥，别熬夜了，伤身体，先睡吧好不好？”
　　他哄小孩子的语气莫名地取悦了饶扶苏，饶扶苏点点头，“好，快去吃饭。”
　　“那我先下楼了，哥，明天给你发消息，晚安！”
　　秦晏说完，匆匆挂断了视频。
　　饶扶苏收起手机，虽然他想确定的事情还没有确定，但是好像也通过这次匆匆的对话，捕捉到了秦晏内心深处对他感情上的一些蛛丝马迹。
　　饶扶苏虽然熬了大半夜，但后半夜睡得非常好，甚至梦到了秦晏和他的小时候。
　　那一年，秦晏六岁，他八岁多，快九岁了。
　　赵春梅带着秦晏刚过来C城，和家里的亲戚朋友还不算熟悉，家里暂时还没有对外介绍过赵春梅和秦晏，所以某些宴会并没有让他们去参加。
　　赵春梅也乐得清闲，在家好好带孩子，写小说，就当是调整状态了。
　　当时是饶家的一个远房亲戚家的宴会，饶家都得去，可当时C城里流感的人比较多，饶家就没有带孩子去，把饶扶苏和饶既白留在家里，和秦晏做个伴，让赵春梅照顾他们。
　　赵春梅买了西瓜，给三个小朋友一人切了一碗，然后自己上厨房里准备晚上的饭菜。
　　担心孩子们吃多了西瓜拉肚子，她交代道：“我们一人一碗啊，吃了以后就玩一会，运动一下再吃饭。剩下的西瓜要和爷爷奶奶他们一起分享的哟。”
　　“好！”三个孩子异口同声地答应。
　　饶扶苏看了一眼正在厨房里洗碗的赵春梅的背影，她确实自己也切了一小碗西瓜吃，吃一口，又开始洗青菜，嘴里还哼着欢快的歌曲，丝毫不觉得家里人把几个孩子丢给她出去参加晚宴让她觉得不快。
　　他转过身，吃自己的西瓜。
　　他看了一眼狼吞虎咽西瓜，满脸红色汁水和西瓜子的饶既白，又顺着饶既白湿哒哒的衣袖看了一眼坐在他身边的秦晏，秦晏正自己围了一个围兜，慢条斯理地吃着西瓜。
　　饶既白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继续吃自己碗里的西瓜。
　　正当秦晏碗里的西瓜只剩下一块的时候，秦晏停下了手，叫赵春梅：“妈妈，我留了一块西瓜，跟你分享！”
　　饶扶苏闻言，抬头看向秦晏，又转头看向站在厨房里关了水龙头转头看着这边的赵春梅，没有错过她脸上的错愕和欣慰。
　　他年纪虽然小，却在那一瞬间明白了自己那个冷冰冰的二叔为什么会娶一个离了婚还带着孩子的女人。
　　当然了，可能是因为爱情，也可能是因为赵春梅这个人，正直、热情、细心，还有生生不息的韧劲。
　　她能把离异家庭的秦晏教成这个样子，足以看出她的能力和责任心。
　　他又看着秦晏，有些明白了那天他在后院的假山阴影里躲着看书，奶奶和爷爷走过去打理花园的时候奶奶说的那句“晏晏这孩子，懂事得让人心疼。”是什么意思了。
　　他下决心，要好好照顾晏晏，让他以后都不需要别人心疼。
　　时隔多年，这一晚，饶扶苏在梦里，梦见了当时的情景，唯一不同的是，在他开始吃西瓜之前，就把碗里的西瓜先分给了秦晏两块。
　　是最大的两块。
　　梦里他看到了秦晏笑得弯弯的眉眼，那是他最爱的模样。
　　＊
　　秦晏下楼陪着一大家子人吃饭，心里却乱七八糟的。
　　扶苏哥，有喜欢的人了？
　　秦晏描述不出自己的心情，就是，纷繁杂乱。
　　好像，自从来到饶家，认识了饶扶苏之后，他很少有这样心神不宁的时候。
　　上次这样还是他知道妈妈和饶叔叔要结婚的时候，啊不，现在是爸爸了。
　　扶苏哥喜欢的人是什么样的呢？
　　应该是非常漂亮又非常知性的那种女生吧？是学校认识的同学吗？会不会是外国友人？
　　秦晏不喜欢吃青菜，喜欢吃白菜，他思考饶扶苏的女朋友到底是什么样的，思考到连赵春梅给他夹了一大筷子青菜放在碗里都没有发现。
　　赵春梅见他出神得连青菜放在碗里都没有皱眉，有些意外，转头和饶彦瞻对视了一眼，饶彦瞻也很意外。
　　可两个人不约而同地按下心中的疑惑，没有在饭桌上对这件事追根究底。
　　吃完晚饭，赵春梅问秦晏：“下午打球身体还行？”
　　秦晏点点头：“挺好的！”
　　“出去走走可还行？”
　　秦晏心里想法杂乱，出去走走也未尝不可，点点头，和她一起出去走走。
　　赵春梅熟门熟路地带着他，先到周边的商场去买了两杯奶茶。
　　秦晏看着她，一脸“我就知道你约我出来别有目的”的表情。
　　他妈妈最喜欢的事情就是喝奶茶，唯一戒不掉改不掉的毛病也是喝奶茶。
　　可是饶家一家子，都没有喝奶茶的习惯，他妈妈也不好意思买回家喝，总会借口约他和饶彦瞻出来散步，买了奶茶一边喝一边散步。
　　他还会出言劝诫，可是他的继父饶彦瞻却一脸无奈又宠溺地把手机递给他的妈妈让她自己去买。
　　他能有什么办法？他只是一个孩子。
　　而且，这种时候妈妈一般不会带上妹妹饶珺璟，只带他和爸爸。
　　理由是，妹妹会出卖她偷偷买奶茶的秘密。
　　他能有什么办法？他只是一个孩子。
　　没一会儿，赵春梅满脸笑容开心地拎着两杯奶茶朝他走来，摇着属于他的那一杯，“为了你通体的肌肉着想，我给你买了无糖的。”
　　秦晏笑了笑，“谢谢妈妈！其实，无糖不是太有用。”
　　“那什么有用？”
　　“我爸说过，里面有植脂末，对身体不好的……”
　　赵春梅伸手揽住他的肩膀，哟呵，她的儿子已经让她踮着脚尖都搂不到了。
　　她苦口婆心地为自己解释：“何以解忧？唯有植脂末。”
　　秦晏无奈地笑着摇摇头，先把他妈妈的那一杯接过来，帮她插上吸管，递给她。
　　赵春梅和秦晏最像的就是那双又大又明亮的眼睛，此时正笑得眉眼弯弯，“谢谢我的好大儿。”
　　“不用谢，我的好妈妈。”秦晏拿起自己的那一杯，看清楚了里面不是奶茶，是鲜榨果汁，弯弯嘴角，陪着他妈妈一起出了商场。
　　“最近，学习和生活，还有身体怎么样？有没有需要妈妈特别关注的地方？”
　　秦晏咬着吸管想了想，“没有。”
　　赵春梅几不可查地眯了下眼睛，看他的样子，不像为情所困啊，可是也不像是遭受了校园暴力啊，难道是学习？
　　说句实在话，孩子的学习因为一直有饶扶苏在管，赵春梅并没有多头疼过，而现在饶扶苏去留学了，没有人管秦晏了，是不是因为学习上不得要领他才这么心不在焉？
　　“高二新学期学习对你来说，应该不成问题吧？”
　　“嗯”，秦晏使劲点头，“扶苏哥给我准备了学习资料，能跟得上！”
　　赵春梅双眉一挑，“哟，扶苏可真好，回来一定要好好谢谢他！”
　　“他总是胃疼，太辛苦了。”秦晏说完，还叹了一口气，看着远处的公园发呆。
　　赵春梅仿佛意识到了什么，想起晨练时秦晏向她打听胃疼要怎么保养的事情。
　　敢情是不为了心动女生，是为了饶扶苏啊？！
　　赵春梅有些汗颜，为自己把纯纯的兄弟情义当做粉色的爱情而汗颜。
　　“胃疼？是吃不惯还是没按时吃？”
　　秦晏想了一下，“两个都有吧，但是没好好吃占大概率。”
　　赵春梅咬着嘴里的珍珠：“要不，你上个闹钟，提醒他？等下，妈妈算一下时差啊。”
　　好久，赵春梅都一言不发。
　　秦晏看着他妈妈苦大仇深的模样，知道她算不出来，“妈，别强求了，我回去上个闹钟就行。”
　　“嘿嘿”，赵春梅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引得身边路过的人侧目，“不愧是我的好大儿，知道为娘的不足，那你自己上闹钟吧。我浅浅估算一下，他那边的早晨应该是我们这边的半夜，半夜你就别提醒了影响睡眠，早餐扶苏他应该会好好吃的。”
　　她又哧溜地洗了一颗珍珠，“你就提醒他好好吃中餐和晚餐，回头我给他弄一点养胃的中药你给他寄过去。”
　　秦晏皱着眉：“可是中药不是得把脉嘛。”
　　赵春梅摆摆手，“也有那种专门主调理的，只是效果肯定比把脉开出来的少一点，但是聊胜于无嘛。”
　　秦晏赞同地点点头，“好！”
　　“那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扶苏对你可不差，你要好好关心他！尤其一个人在异国他乡。”
　　秦晏了然，使劲点头，妈妈说的没错，一个人在异国他乡真的很可怜。
　　赵春梅继续补充：“平时他如果有时间，你也多和他聊聊天，万一压力太了不适应也会身体不舒服。”
　　秦晏继续点头，那就再多陪扶苏哥聊聊天。他之前怕打扰扶苏哥学习和休息都不敢多和他聊天，现在听妈妈这么一说，觉得适当的分享一下自己的生活，和扶苏哥聊聊天也未尝不可。
　　赵春梅踮起脚尖拍了拍他的肩膀，“加油我的好大儿！”
　　秦晏感觉到她的动作，往下一弯腰，“加油，我的妈妈！”
　　晚上，秦晏睡觉前给饶扶苏发了一条信息：扶苏哥，早上好，记得吃早餐！
　　虽然这条信息有些早，但是饶扶苏起床的时候一定会看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