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 4 章 ...
-
兰雪无疑是个好女子，却吃过太多的苦。
她说男人是天生优越感凌驾于女子的暴徒，他们个个儿仪表堂堂，衣冠楚楚，足够顶天立地，却极其擅长将把戏耍在女人身上。
他们喜欢家世清白的女子，同样也不拒绝深陷勾栏酒肆的妓，他们惯会用女子的清白替自己内心的□□粉饰太平、充当门面，对上酒色财气那一套，却要讲究这是男人与生俱来的欲，是天经地义。
他们喜欢讲究规矩，他们也只有在制定规矩时，才会将女子当做是能说话、会思想、可以克制欲望活生生的人。
他们被规矩束缚时不尽人意，只觉得世上只有自己最委屈，他们费尽心思规范女子、教化女子，把父权、夫权这种控制女子的权利刻骨铭心。
只因为他们见惯了女子作为男子的附庸，活的没有一点自我的灵魂。
即使读再多的圣贤书，也不能让他们真正将女子作为和他们一样的有人格和自尊的人来看待。
他们沉浸在这种不公平的先天优势中做正人君子，跻身庙堂，却对于女子的苦难和弱势视而不见，执笔生杀，却只看得见刀光剑影下流出鲜血的死去。
他们在世道里占尽好处，让女子只剩生育和作用和清白身子为人。
他们生来站在高处，不用教就已经学会了怎么拿捏着女子在这世道里仅剩的两样东西驯化她们。
他们并没有把女子当人，或许是连他们自己都忘了，要怎么把女子当成是人。
毕竟从始至终就是如此。
她说，“最可悲之事，不是我们生来就在这样不公平的世道里，而是我们生在这样践踏女子的世道里，却明白了自己的可悲，我们什么也改变不了。”
但颂和觉得是改变了的。
至少颂和听了这些话，会醍醐灌顶，会忍不住期待，今日有她们二人相互悲悯，便是这世道之中最大的慰藉。
“终有一日，会有越来越多的女子明白这些，或许到那时候，这世道能变。”
兰雪就看着她笑，语气却冷冰冰地，“我这样的妓也能吗？”
颂和趁着月色看着她卸去了脂粉的脸。
她面貌生的干净清澈，就像春夜枝头绽开的白玉兰，这样美好的女子，光是坐在那儿就纯粹的像是一幅画。
倘若颂和不认识她之前就在大街上随意遇见过她，只会觉得她是寻常人家的漂亮姑娘，要是能再与她说上几句话，定然会感叹她的见识和眼光。
她不单单是她自己口中的妓，更多时候她比任何女子活的都要像个堂堂正正的人，她只不过处境与旁人不同，受的苦难比旁人要多，单凭男子定的规矩成了别人口中的“下贱”。
但颂和知道，她的心和她的灵魂，再干净不过。
“能的，”她点着头肯定道。
兰雪看了她半晌，喉咙哽住不能言。
她想说的是，谁知道千百年后的世道又是如何一番样子呢，她只知道，她生在如今的世道里，只剩下供男人取乐的价值。
哪怕她看的再清、再薄情，也终究不过是一个收了银子就要把自己的身子打开拿出去卖的妓。
颂和当然能乐观地向日后憧憬，因为她再不济，也只不过是一个朝廷高官不受宠的正妻。
她们天壤之别，隔着云泥——
“我不了解勾栏的规矩，但只要你告诉我，要筹到多少银子才能替你赎身。”
兰雪闻言一愣，下意识敛起了眉目：“你要替我赎身？”
“自然不是大张旗鼓去做，我待在这深宅大院里存了一些银子，左右也没有别的用处，不如替你赎身，”颂和又解释说，“我并非嫌弃你的处境和身份，只是想让你过的自如一些。”
她多么地天真，竟然要为一个与她共侍一夫的妓赎身。
妓都笑了，“你待谁都这样好么？”
温温柔柔地说话，替她在林官人面前争个公道，给她念诗，还让她睡她的被窝。
颂和摇了摇头，“倒也没有，这样就叫好么，只可惜我不是个男子，倘若我也能堂堂正正在这世道里走，我定然要三书六聘娶你做唯一的妻，教你少吃些苦，锦衣玉食地将你养在家里，让你自由自在地做任何你想要做的事。”
兰雪一手搭在身后的窗台上，看着她笑，“非要做男子才能如此么？”
颂和疑惑地抬起了眉头，“嗯？”
兰雪沉默良久，却没有打算再同她继续说下去，挪身从窗台上起来，将她一把拉到了床榻上躺下，“天色不早了，歇息吧。”
她闭上眼睛，只闻见颂和发上抹的桂花香。
倘若不做男子三书六聘娶回家的妻，没有那些虚头巴脑的名头，只是两个人一处居所，自由自在的读书弹琴，又有什么关系呢。
情啊爱啊，难道非要是男子与女子才能有吗？
可那些男子领略不了她的痛，理解不了她的苦楚，更不能设身处地地为她着想，他们永远也不会在这个世道里真正懂得如何去爱她这样一个女子。
他们哪里能够比上的这一席拥挤的床榻，和鼻尖萦绕的桂花香呢。
永远也比不上。
……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 4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