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府庶女探案记》米酒团

3、投水案（三）

　　张维柳悄悄跟在众人后面。

　　赵妈悄悄靠近她，“四小姐，夫人让你回去。”

　　张维柳低声说道：“哎呀，赵妈，这事情没有结果，我总是放心不下。我跟过去看看，有什么事情你再帮我通知母亲和姐姐。”

　　赵妈无奈，只能跟在她身后，万一有事也能有个照应。

　　走在前头的冯家人根本顾不上这个小尾巴，只有赵乐普赵大人微微侧身，用凤眼瞥了一眼。

　　几个男人当然不能进女子闺房，张维柳因为亲疏关系，也去不了。于是冯老夫人带着一群丫鬟老妈子，呼啦啦去往闺房，而留下冯恩明，赵乐普，张维柳等三人，哦对了，还有赵妈，留在小花厅等候。

　　张维柳正襟危坐，端起大家闺秀的姿态。赵妈站在她身后。两人皆垂目不语。

　　赵乐普自顾自喝茶。这赵大人虽然看着冷酷无情，但手指却白皙修长，骨节分明，提盏喝茶的动作流畅优雅，应该也是世家大族出身。

　　堂中无人理会冯恩明，冯探花面露尴尬，若是平时，像冯探花此等美男子面露忧愁，定有一群女子上前慰问，但现在堂内两人毫无动静，冯恩明只能自创条件。

　　冯恩明想了想，还是跟赵乐普打了声招呼，“赵大人”

　　赵乐普放下茶盏，淡淡地回礼，“冯探花！”

　　冯恩明招呼管家备上一份锦盒“劳烦大人来府探案，小小礼物不成敬意。”

　　赵乐普淡淡看了一眼锦盒，没接。

　　冯恩明也没想着赵乐普会收下礼品，他主要想知道究竟是何人报的此案，于是问道：“赵大人，可否告知是何人报的案？”

　　赵乐普垂下眼帘：“蓝印坊兰御史府”

　　冯恩明听了更是奇怪，兰御史府就在冯府隔壁，两家关系向来不错，翠纹投湖之事又事起突然隐秘，兰御史为何会得知此事，又为何突然报官而不打声招呼？

　　冯恩明又待问赵乐普：“赵大人，这事...”

　　赵乐普却低头摆弄茶勺，根本不搭理他。

　　冯恩明无奈。

　　张维柳却在一旁看得有趣。这赵大人看着冷冰冰的，但也不像是狂傲之徒，只是敬业了些而已，怎会在外传出如此狠辣的名头。

　　此时，门外传来一阵嘈杂之声，应是冯老夫人等人到了。

　　随着一阵脚步声，陆雪琪在冯老夫人的带领之下，走入花厅，神情萎靡，慢慢坐到椅子上，小脸苍白，身形摇摇欲坠。

　　冯老夫人坐下说道：“我已问过雪琪的丫鬟，雪琪那日晚上因夜不能寐，确实有出去过。但贴身丫鬟一直跟着雪琪，中间离开不过一盏茶的时间，雪琪定然和此事无关。”

　　赵乐普两眼一挑，一双眼睛睁开却显得似笑非笑，只听他冷笑一声，“无关？这世上没有那么多无关之事！”

　　赵乐普面露厌恶，他最讨厌这种内宅案子，一个个看起来是娇滴滴的柔弱女子，却都心狠手辣，偏又爱装柔弱，每每拿闺誉名声做借口。真是虚伪至极！

　　可自己又怕得了谁？该是什么就是什么！

　　赵乐普冷声叫到：“左右衙役！押下陆氏，好好审问！”

　　“遵命！”左右衙役上前，一把抓住陆雪琪的胳膊，毫无怜香惜玉之态。

　　陆雪琪刚刚换了一身衣服，拉扯之中嫩绿色的衣袖翻飞，露出陆雪琪粉嫩的胳膊，却被衙役在上面掐出好几道红痕。

　　陆雪琪吓得高声尖叫：“老夫人，老夫人救我，恩明，恩明救我！”

　　冯老夫人气的直戳拐杖，口中连声叫道：“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冯恩明则快步上前，试图拉住衙役，“按照大周律，雪琪尚未有嫌疑，你们不可对她如此...”

　　陆雪琪挣扎地发髻散乱，泪如雨下，只剩尖叫。

　　张维柳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乱糟糟的一幕，心中收回对这位赵大人的评价，这位赵大人不是不狂傲，他是狂得没边了。这根本就是蛮不讲理，我是王法我最大的架势啊。

　　痛快痛快，正和我的胃口，张维柳如是想。

　　但这么乱下去，也不是办法，张维柳壮起胆子站起身，小步跑到赵乐普面前道，“赵大人，赵大人？”

　　赵乐普冷冽的眼神看向她，那眼神犹如腊月的寒冰，又如雪地里的孤狼，择人欲噬。

　　张维柳不由得咽了咽口水，这，这赵大人到底是什么性格啊，但眼前的乱局张维柳也确实看不下去，于是壮着胆子说道：“大人，再这么闹下去，今天怕也审不完。”

　　赵乐普瞥向她，张维柳只觉得有点扛不住，不由得又咽了口水，“不如让小女子为您分担一二？由我来问，也许，会好一点？”

　　赵乐普沉吟一下，又想起这姑娘前面的表现，半晌才抛出一句：“行，那你先试试吧。”

　　而此时的陆雪琪早已花容惨淡，双眼红肿，头发散乱，看起来凄惨无比。

　　赵乐普一挥手，让衙役全部退下，他倒想看看张维柳这位侯府闺秀到底要怎么问案。

　　冯恩明似乎这时才发现这位妻妹，急声叫到：“四小姐，快跟赵大人证明雪琪跟此事并无关系。”

　　张维柳心中腹诽，这渣姐夫，自己的妻子不知道维护，反而维护这朵黑蕊小百花，眼光实在有问题，

　　但张维柳就算心中再为二姐鸣不平，面上还是行礼说道，“让我来问雪琪妹妹几句话。”

　　陆雪琪吹弹可破的玉肌上堆满泪珠，但张维柳却清晰地发现陆雪琪眼中闪过的一丝怨毒。

　　呵，怎么，怨我把事情揭出来？怨就怨吧，上天有好生之德，多行不义必自毙。

　　张维柳行了一礼，客气问道：“陆姑娘，你方才说那天晚上，你确实出去过？”

　　陆雪琪此时已稍稍整理好鬓发，拉直衣服上的褶皱，闻言漫不经心地说道：“伯母方才已说了，我确实出去过，但小桃一直跟着我，我一个弱女子带着丫鬟能做什么？”

　　“那小桃不在的时候，你去了哪里？”此话问出，张维柳立刻感到陆雪琪的心脏猛地一跳。

　　有门！张维柳根本不给陆雪琪思考的时间，“是花廊是不是？”

　　\"我\"陆雪琪本能得想否认。

　　但张维柳更快一步，“去过就去过，没去就没去过。陆姑娘还是说实话为好。陆姑娘可敢发誓，若是说谎，就得非所愿，嫁个粗莽丑陋穷人，一辈子受苦？”

　　“你”陆雪琪怒极，但心中有个小小的声音安慰自己道，就算承认了又如何，不过就是去了一趟花廊，难道还能借此定自己的罪？

　　冯老夫人一戳拐杖，“老实回答便是！”冯老夫人的称呼不像往常那样亲昵，口气也是非常严肃。

　　陆雪琪心中一紧，连忙回答道，“我当时确实去过花廊，但也就那么一小会儿。”

　　张维柳慢条斯理说道：“于是，你看到了从后花园出来的凶手！对吗？”

　　陆雪琪的心猛地一跳。

　　其实这也很好猜，子时可能尚有仆人走动，寅时已有人起身，凶手作案的时间也只可能在丑时，正是陆雪琪出来透气的时间。当时她又恰好身在花廊，看到凶手也就顺利成章。

　　赵乐普拿着茶盏的手一顿。

　　陆雪琪却忙着否认：“黑灯瞎火，我哪里能看到什么？”

　　张维柳一笑，“我记得去年有人在花园中失足落水，为了杜绝此类事件再次发生，后花园都是点灯照明，即便是半夜，凭借灯光也足以看清一个人。而花廊在暗处，从暗处看明处，陆小姐应当看得分明才是，陆小姐硬说没看清，这说不过去。”

　　陆雪琪低头不语。

　　张维柳又道：“若陆小姐执意不说，若那凶手事后报复，把你像翠纹那样，往池塘水里一扔，那可怎办？还是说，陆小姐认得此人，此事也是陆小姐指使，为得就是把我二姐赶出冯府？”

　　陆雪琪小脸煞白，矢口否认，“没有的事，你血口喷人！”陆雪琪抬起头，眼中的怨恨已毫不掩饰。

　　冯恩明忍不住插话道，“雪琪，事到如今，你就快说吧，有如此凶手在府中，万一他再害了你...”

　　在众人灼灼的眼神中，陆雪琪哪能坚持的住。她望向冯恩明俊美的侧颜，小声地说道，“是，是冯三豆，当时我只是远远看到一眼，就吓得躲了起来不敢出声。我真的，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陆雪琪用手帕擦拭着眼泪，面色惶恐，梨花带雨，但此时众人的注意力已经不在她身上。

　　“什么，三豆？”冯恩明脱口而出，极度震惊。“怎么可能是三豆？”

　　冯三豆是冯家的老人了，十几岁就到了冯家，为人本分老实，怎么可能做出这种事。

　　但陆雪琪的话也不可能是撒谎。

　　为今之计，只有把冯三豆叫来，好好问清楚。

　　而陆雪琪如今的境遇只能说自作自受，原本想要诬赖张维芷，但现在她自己反而跳进黄河洗不清了。

　　冯恩明吩咐管家，“去把三豆叫来。”

　　管家也是脸上震惊神色未退，闻言连声回答，“是，是，少爷，我这就去叫。”一边说话一边往外走，碰到门槛还差点摔了一跤。

　　赵乐普也说道，“李申，你带几个人跟着管家一起去。”

　　“是”李申是站在赵乐普身边一带刀衙役，他招呼了两个衙役，跟着管家一起过去。

　　张维柳向赵乐普行了一礼，“赵大人，我的话问完了。”

　　赵乐普眼中闪过一丝异色，看了张维柳两眼，却挑眉道：“寻常大家闺秀擅于相夫教子及管家之术，这武成侯府四姑娘会的却是刑名之术，你这样有哪家愿意娶你？”

　　这人嘴真毒，张维柳愤愤地想，我可是帮你把案子给破了，却连一句感激都没有。长得好看的男人果然都不是啥好人。

　　张维柳瞪了赵乐普两眼，然后一甩手，退到自己座位上不再说话。

　　赵乐普也把头撇开，看起来也不想再搭理这武成侯府四姑娘。

　　堂内其他人根本没心思听他们的对话，都想着冯三豆的事情。而陆雪琪神情萎靡，坐在一旁一声不吭。

　　众人等了足有一盏茶的时间，才听见门口传来脚步声。脚步声杂乱而急促。

　　先进来的是衙役李申，他抱拳道，“大人，冯三豆跑了！”

　　赵乐普的脸上未露出惊讶的表情，“发海捕文书，缉拿冯三豆。”

　　“是”李申正待领命。却有另一名衙役快步跑到赵乐普身边，凑近赵乐普，以手遮面，说了几句话。

　　赵乐普一开始的表情颇不耐烦，待到那名衙役说完离开他的耳畔，赵乐普已恢复肃然的神色。

　　衙役退下，赵乐普却还未说话。

　　堂内一片寂静。

　　冯恩明忍不住问道：“赵大人？”

　　赵乐普似未所觉，他的右手手指在桌上敲击两下，静默了一会儿，方才说道，“冯府下人冯三豆，因与婢女翠纹发生口角，心怀怨恨，把翠纹推下水，至其溺死，现冯三豆畏罪自尽，就此结案。”

　　“这？”堂内众人面面相觑。

　　而赵乐普赵大人却已站起身，带着衙役往外走。冯恩明和冯老夫人相互看了一眼，而后冯恩明起身，“多谢赵大人关照，赵大人请。”

　　那赵乐普点点头，两人一起走了出去。

　　这是官官相护？张维柳心中惊讶又愤怒，其一，杀翠纹之人虽然是冯三豆无疑，但杀人的原因为何？背后有无人指使？这些都不知晓；其二，冯三豆明明就是逃跑了，还未找到他的尸体，为何直接说他畏罪自尽？其三，为何结案如此含糊？难道是冯家给了他什么好处？

　　听说这赵乐普赵大人一向查案到底，现在看来也不过是虚名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