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是假的》entao

43、【43】

　　一个圈，哪里开始哪里结束，第九场巡演还是在越城。

　　上午正忙着，原宵接到一个意外的电话，是再婚后就没怎么联系过的父亲。

　　“我梦见你小时候的事了，那时候你奶奶还在，我在堂屋读书给你听，你奶奶在灶屋做饭，饭好了喊我们去吃，你撒娇说再等会等这个故事听完。”

　　父亲在电话那头说着，语气悠长，里面有深深的怀念，他叹了口气，说道：“醒来之后我就想到，今天是你的生日。我……好多年都没给你过生日了，中午能一起吃个饭吗？我想再跟你一起吹一次蜡烛。”

　　“好。在哪？”想到那个瘦瘦小小却喜欢背着自己到处串门、边做饭边不停念叨着“我心呐、我宵哎”的小老太太，原宵鼻子一酸，心口坠坠地疼。

　　好像是这阵子又有了邪的踪迹，孔今和池乔俩人这几天到处跑，每次都是刚赶到就没了踪迹又在另一个地方出现。池乔悠闲了太久，直喊不适应，好说歹说覃愿才同意替他跑几趟。

　　听说是和父亲一起吃饭，贺立没想太多，只说早去早回下午还有好多事，反正苏曚也帮不上什么忙，跟着一起去好了。

　　苏曚应了声正要去开车，闲着无聊的池乔凑过来道：“带我一起吧？”

　　“一起去，你俩单独吃饭行吗？”一起吃饭原宵倒是无所谓，怕父亲觉得尴尬。

　　按着父亲给的地址找了过去，是在一条幽深巷子里的小餐馆，巷口一颗红枫挡住了大半入口，走近才能发现里面别有洞天。

　　父亲在巷口等着，手里提着个纸盒，原宵瞟了眼——XX私房烘焙。见到原宵身旁的两个人，他面上显出些不自在：“我去跟店家说一声，之前按人数订的……”

　　“不用不用，我俩不在这吃。”苏曚摆了摆手，小声和原宵说：“我们就在车上，有事也来得及过来。”

　　池乔点点头：“吊坠带了吧？发现不对劲你就拽那个，一眨眼我就来了。”

　　“你们不是什么都没发现么，能有什么事。”原宵笑了笑，问他俩：“给你们打包还是一会一起去吃别的？”

　　“估摸着你也吃不好，一会再吃一顿！”苏曚挤了挤眼睛，调侃道。

　　跟着父亲进了个小包厢，原宵努力找话题：“这店还挺难找，你怎么知道的？”

　　“啊？哦哦，我有个朋友是越城人，他告诉我的，说这里不出名但味道很好。”父亲的神情有些恍惚，似乎正在想其他的事情却被打断了。

　　“嗯。菜点过了吗？”

　　“点了点了，我记得你爱吃糖排和糯米食，特意跟店家说了菜里都不放香菜和葱！”

　　原宵想到奶奶做的糖排和麻糍，沉默了，喉咙像是被哽住了，没说话。

　　“你阿姨…”父亲忽然说道：“她怀孕了，六个月。”

　　“哦…那挺好，你好好照顾她。”原宵一时不知道这话该怎么接，抿了抿嘴憋出这么一句。

　　父亲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半晌才有了动作，一面拆着蛋糕盒上的丝带，一面说着：“菜上得慢，先吃点蛋糕吧。现在蛋糕花样太多我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

　　盒子拿开，蛋糕上一家三口的卡通图案突兀地出现在面前。

　　一阵死寂。

　　“对不起…我，我说是给女儿的，这，怎么画这个……”父亲慌乱地说着不成句的解释，拿起盖子就盖了回去。

　　“我…我待会重新买一个给你，”父亲话音忽然顿住，抬头看着原宵，表情有些艰难，斟酌着说道：“你妈妈她…也很后悔以前那样对你，她说她知道错了……”

　　父亲越说越流畅：“以前是不懂事，现在才知道自己那么做有多不应该。她想见见你，为曾经对你造成的伤害当面跟你道歉，说希望你能原谅她……”

　　原宵睁大了眼睛，头皮过电似的一阵发麻，浑身汗毛都竖起来了，慌乱着去摸口袋里的吊坠，太过紧张以至于分辨不出哪个是龟壳形状，只能哆嗦着胡乱扯了几下。

　　顾不得思考为什么池乔没有马上过来，根本听不见父亲还在说什么，脑子里仅有的想法就是赶紧离开，原宵迅速站起身往门口走。

　　门却从外面打开了。

　　一张扭曲的、狰狞的、充满恨意的、疯狂的脸出现。脸的主人一言不发，举着刀朝着原宵的心口捅了过来。

　　明明想要躲开的，哪怕稍稍让一让避开些，身子却像是被禁锢住，停滞了一秒。

　　就是这一秒，刀已经扎了进来，只是持刀的手被反应过来的父亲掀过来的蛋糕盒砸了下，偏了些许，但似乎扎得更深了。

　　一时好像是失去了痛觉，原宵并没有感觉到什么锥心之痛，只是觉得心口钝钝的往下坠，心跳声变成了脑子里的轰鸣，太吵以至于无法思考。

　　已经站不住，靠着的椅子滑动着，身子渐渐软倒。

　　父亲一脸愤怒，嘴巴一张一合，说出的话原宵却只能听个断断续续：“你疯了！…道歉吗？！……你把他们藏哪了？……答应…就放了的！”

　　“我不好过……想得美！你的宝贝儿子……没啦！哈哈哈！……”

　　嗯…原来是为了现在的妻子和孩子吗？

　　脑袋越来越沉，似乎是出现了幻觉，不然为什么池乔慌乱出现接住自己后，孔今的脸也出现了呢？

　　好像不是幻觉，还挺真实的，孔今惨白着一张脸，推开池乔搂住自己，颤声道：“没事，没事…覃愿一定有办法的……”

　　嗨，不是说要磨炼很久，这一世结束的话还会继续嘛，这么紧张做什么。原宵这么想着，却没力气说出来，只能轻轻握住孔今的手，气息微弱地用气声说：“来找我…”

　　眼前黑了下来。嘈杂的声音也消失了。

　　意识盘旋着往下坠落，随风晃荡，没有尽头。

　　...
　　【池乔视角】

　　车停着的地方，太阳刚好能晒到副驾。

　　等着有些无聊，昏昏欲睡，苏曚在一旁翻着手机，嘴里嘀嘀咕咕地自言自语着：“这家看起来不错，我看看评价啊……啧，照骗！劝退！川菜…不行宵宵今天要唱歌吃太辣了不好……”

　　正准备嘲笑她明明不需要吃东西还这么馋，忽然阳光眩目刺眼，我闭上眼睛往里偏了偏头，等眼前的刺目消失后，再睁开眼时脑子一沉，心揪了起来。

　　我看到了姜。

　　她对着我笑，像刚认识时那样，娇声说道：“杀了她。”

　　像是被迷了魂，我举起手，仅存的一丝意识疯狂阻止着身体不受控制的行为，终于是收住了力，只是打晕了苏曚。她倒下的时候，眼里尽是不可思议，正举着疯狂闪烁的小翅膀焦急地作势欲起。

　　我看着自己的手，有些迷茫，似乎有些不对，但，哪里不对呢？

　　眼角余光瞟到我的本命法宝在疯狂闪烁，跟刚才那个小翅膀一样啊，我想着，这是什么意思？

　　“发现不对劲你就拽那个，一眨眼我就来了。”忽然，这句话响起在脑海中。

　　像是昏暗的夜里一道长长的闪电劈了下来，黑暗被照亮，猛然清明。

　　是她！

　　姜不见了。意识回笼，顾不得晕倒的苏曚，我从车里消失，出现在闪烁的源头。她的身边。

　　她轻轻皱着眉头，嘴唇微张，心口插着一把匕首，一只手在背后撑着椅背，渐渐滑落。我忽然不敢靠近。她这么相信我，我却做了什么……

　　刚接住她，本不该这么快回来的孔今现出了身形。惨白着脸，应该是强行赶过来导致的灵力反噬。

　　被他推开时，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被深深隐藏起来的一个不那么磊落的念头浮现：这一世结束了，接下来我我能先遇到她吗？

　　覃愿前后脚也来了，阴沉中透着惶恐的脸色让我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不是说没长出灵窍之前都会在人世间轮回吗？

　　我努力回忆当初覃愿说的话，如同一盆冰水浇在头上，浑身发冷。

　　他没这样说过，他说的是——时候到了来接她……这个猜测只是我们的一厢情愿？！

　　那时候到了是什么时候？没到又会怎样？？

　　我这么想着，抓着覃愿的胳膊问了出来。

　　“不知道。”他甩开我的手，脸上是从未见过的慌张，对着孔今说道：“我带她回去。”

　　孔今如梦方醒，默不作声地将怀里没了气息的女孩子交给覃愿，怔怔看着他们的身影消失，站在原地，盯着地上晕死过去的两个人，戾气渐渐涌出，抬起手来。

　　“她不会希望你这么做。”我只能强压住内心的不安，出声提醒他，也是说给自己听：“她是灵，他们还有师父，一定不会有事的……”

　　孔今颓然放下了手，沉默了很久，忽然问道：“为什么。”

　　明白他问的是什么，我的愧疚快要将理智烧尽，握着拳，指甲深陷进去，从牙缝中挤出话来：“心魔…留下了种子，拖住了我几息……苏曚在车上，应该是受伤了。”

　　“回去找大师兄吧。”孔今没再说什么责怪的话，打算离开。

　　“你去哪？”

　　“等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