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又三年（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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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观澜殿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三更，姜岫岩没有回自己的炎曦殿，而是直奔长明殿。
太子嫔杜玉衡知道姜岫岩一定会来看她，特意叫人给他留了灯。
姜岫岩悄声走进寝殿，看到床帐落下，想是杜玉衡已经就寝，没敢打扰，正要掩门离开，听到杜玉衡喊他。
“是岫岩回来了吗？”
“是。”姜岫岩即刻回过身，跑到床榻边，伸手掀开纱帐，看到杜玉衡已从床上坐起身，开心地拥进她的怀里，“娘，儿子想死您了！”
杜玉衡紧紧地搂着姜岫岩，含着眼泪骂他，“臭小子，一走就是三年，都不知道写信给老子娘！”说完还伸手打了他屁股两下。
借着床边微弱的烛光，姜岫岩打量杜玉衡，“都说思念成疾，您怎么还胖了呢？”
“你是去昭亭山庄学本事，又不是死了！我要是因为想你就茶饭不思，给自己饿个半死，我那才是有病呢！”
“那我要是死了呢？”
“那我也不活了！”
“哎哟我的亲娘，不至于，不至于，我不会死您前面的，您放心啊！我一定把您舒舒服服地伺候走了，再去死，您就踏踏实实地好好活，争取长命百岁！”
“你这个混球！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姜岫岩抱住杜玉衡开始讨贱，“那也是您生的狗！”
杜玉衡拍了拍姜岫岩的肩膀，“哎，狗子，你起来，去再点几盏灯，给我瞧瞧你的狗模样变没？”
“天亮再看呗，我又不会跑了。”
“赶紧的！”杜玉衡顺手捏了捏姜岫岩的臂膀，“这体格子好像是壮了不少。”
“托您的福，我随了您的美貌，变得更好看了。”姜岫岩翻身上床，脑袋枕在杜玉衡的腿上，一手圈着她的腰，“娘，我困了，您也睡吧，明早一睁眼，就能看到我了。”
“你躺得倒是挺舒服，可我怎么睡啊？”
“哦。”
姜岫岩睁开眼，伸手扯着床里的被子抱在怀里，噌地起身下地，“您赶紧睡吧，我去暖阁睡。”
杜玉衡听了这话，拥着被子，翻身背对姜岫岩倒下，“出去的时候别忘了把门带上。”
“好嘞！”
仔细掩好纱帐，姜岫岩刚转身要走，听到杜玉衡问他，“岫岩，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啊？”
姜岫岩怔住神，下意识吐出舌头舔了一下上嘴唇，“没事，我哪有什么心事啊，这一路车马颠簸，我就是有点累了，娘，您也快睡吧。”
“你爹把你皇祖母的情况都跟你说了吧。”
“说了。”
“你听完之后，就真的一丁点儿的想法都没有吗？”
“怎么可能没有。”
“那你能告诉娘吗？”
回想起谢皇后毫无血色的脸，形如枯槁的身躯，姜岫岩垂首，瞬间泪如雨下，吧嗒吧嗒地砸在脚床上。
“娘，我知道，我的想法非常幼稚，我也知道，这对祖母的病而言，于事无补，但我就是想去做这件事，我就是单纯希望她，希望她能走得安心些。”
“不论你决定为你皇祖母做什么事情，娘都支持你，这是你的孝心，也只有当她还在的时候，得到你这份孝敬，你的心意才算作数。”
林轻云跟姜少岚去凤鸾宫探望谢皇后和方梦芹的第二日，听青宫的女使和黄门议论，姜岫岩要成婚了。
之前去拜见谢皇后，瞧她精气神还算不错，除了身子骨瘦些，乍一看，不太像病入膏肓的样子。
看着谢皇后，林轻云不禁想到了自己的爷爷奶奶。林敬安、方梦芹和谢皇后年纪相近，上了岁数的人都很偏宠小辈，在林书安出生之前，林轻云和林轻舟就是林家最受宠的。
林轻云也有三年没回昭亭山庄了，见方梦芹一切如常，稍许安心。就是不知道林敬安的身体如何，家里每次写信给她，都是报喜不报忧的。
谢皇后拉着林轻云的手说了好些话，跟她讲了很多姜岫岩小时候的糗事，林轻云像以前哄林敬安和方梦芹那样顺着谢皇后的心思说话，把老太太逗得很开心。
谢皇后翻来覆去总是念叨着姜岫岩老大不小了，林轻云细琢磨这话里话外的意思，她就是惦记着这个还没成家的孙子，她是怕自己看不到姜岫岩娶妻生子。
起初，林轻云还以为，姜岫岩一早就跟某家姑娘定了娃娃亲，不想谢皇后带着遗憾走，才这么匆忙地准备办婚事。
后来，姜少岚去向太子嫔请安，仔细打听才知道，姜岫岩根本就没有跟任何人订婚，他就是单纯为了满足谢皇后的心愿，突然决定娶亲。
自打从长明殿回来，姜少岚就一直闷闷不乐、忧心忡忡的，林轻云问她遇到了什么事，她便把姜岫岩成婚的细情告诉了林轻云。
姜少岚还没把这事的前因后果说完，林轻云就听不下去，一时气涌上头，诧异地问姜少岚：“大嫂，你刚才说什么？我没听错吧，姜岫岩跟陛下请旨成婚，不是因为本来就有未婚妻，而是为了成婚要选妻？”
“我听小伯母说，皇祖从前是给岫岩选好了一门亲事，奈何女方长辈不愿自家孙女嫁到宫里来，皇祖也不好意思直接拿赐婚圣旨勉强人家把孙女嫁过来。”
姜少岚话说到一半，突然反应过来，姜岫岩这门没说成的亲事，正主现在不就坐在她眼前吗。
“那他现在是打算再求娶这位姑娘吗？”
看林轻云一脸好奇的模样，姜少岚猜她也是不知道，自己曾经差点就嫁给姜岫岩，只好硬着头皮继续把这茬编完。
“因为两家长辈之间都没谈拢，皇祖事先也没跟岫岩商量，所以岫岩压根就不知道自己有过这门亲事。”
“既然没有心仪之人，皇后又病重，姜岫岩为什么非要在这个节骨眼上成婚？”
“民间有冲喜的说法，长辈病危，儿孙办喜事，可以驱除邪气，转危为安。所以，岫岩想尽快娶妻，给皇祖母冲喜。”
“从来就没听说过，有人因为冲喜就真的把病治好了，姜岫岩希望皇后病情好转，难道不应该去找更好的大夫给她医治吗？怎么能一脑门子热，相信这种道听途说的荒诞之事呢？”
“这几年，翰林医官院的太医们都在拼力救治，但皇祖母年事已高，药石无用，眼下不过就是靠奶奶带来的丹丸吊着一口气罢了。其实，皇祖母一直想看到岫岩成家，岫岩这么做，也是为了在她临走之前，完成她的心愿而已。”
“那他也不能就这样随随便便地找个姑娘就成亲吧！他把人家姑娘当什么？冲喜的工具吗？他又把自己当什么？把婚姻当儿戏吗？倘若日后他都不喜欢人家，那不是毁了人家一生吗？
他口口声声说自己肩负着稳固永姜朝廷的责任，处处要为太子考虑，这贸然决定成婚，就不会给太子带来隐患吗？难道他能保证自己万无一失，不会选中前昌许氏安插进来的细作吗？”
“你是旁观者清，他是当局者迷！眼下，消息已经放出去了，内侍省那边也积极得很，派了不少内官往各处相看。
我算了算日子，不出一个月，靖王妃的人选就会报到御前。快的话清明前，最晚五月节，岫岩这婚事肯定能办成。”
“一个月之内，内官怎么可能做到往返九州，把所有适龄女子带进京？”
“照选秀的规矩，明年开春就有大选，九州各地备选的女子一早就到永京预备着了，内官们根本就不用出京城，现在也只不过就是把大选的日程提前了而已。
内侍省只需几日，就能把所有备选女子筛一遍，初选之后，尚书内省的女官去复选，一旦皇祖从最后的名单里挑中了人，中书省诏书一拟，就真的覆水难收了！”
“姜岫岩这般一意孤行，太子和太子嫔怎么也不管管他？”
“他自小就被皇祖宠坏了，大伯父和小伯母也管不了他的，否则也不能任由他跑到昭亭山庄待三年。而且皇祖现在也是因为皇祖母的病伤心坏了，十分认可冲喜这件事，岫岩一提，他就直接答应了。”
“你们姜家的人，怎么都这么冲动啊，都不怕承担不了后果吗？”
“若是不冲动，担心后果，皇祖也就打不下这九州天下了。”
“那也不能拿婚姻之事作赌吧！他也太任性了！”
“皇祖母病成什么样，你也见过了。我们这些个当小辈的，看到长辈时日无多，无药可医，也只能病急乱投医了。岫岩现在应该很后悔，自己三年不在，没能在皇祖母身边尽孝。”
“可我最近陪你去大内好几次了，也没瞧见姜岫岩到皇后跟前侍疾啊？”
“他最近应该都没在家，我听小伯母说，他这几日好像一直在忙皇祖给他派的差事，成婚一事全权交由她和大嫂子张罗了。”
“他心是真大！”
“罢了罢了，阿云，你也别为这个生气，左右是岫岩自己的事，跟咱们不相干的。”
“嫂嫂，我犯得着跟他生气吗，我就是觉得他这事做得挺不地道的，虽然他是想尽孝，但也太不理智了。”
“我这心里也是装不住事，就不该跟你讲这么多的，你千万别往心里去啊。”
“柳心在家照顾书安，你身边也没有说话的人。以后你有什么心里不痛快的，千万别憋在心里，你直接跟我说，没准我还能帮上忙呢。”
“有你听我倒苦水，就是帮我解心焦了。不过，你别因为我担心岫岩，就跑去劝他，他那性子倔，九头牛都拉不回来的。”
“我劝他做什么，他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呗，跟我也没关系。”
“你能这么想最好。”
“我跟他也不熟，我不会多管闲事的。”
作者有话说第16章 又三年（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