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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 1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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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乖孩子,娘很快就会出去了,到时候娘带你一起出去。”
“为什么我还不能出去!为什么!”
“啊啊啊!!那群贱人!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男的为什么都不死绝!”
“呜呜呜,娘的乖孩子,快来娘的怀里…………呵呵……呵哈哈哈……你也是男人!男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去死吧!你给我死!”
“娘的乖孩子,娘不是有意的……呜呜呜……”
“哈哈哈哈!皇帝?谁承认你是皇帝?不过是被疯子养出来的傻子罢了。“
“给我杀!谁砍了本王好侄子的头,本王、不、朕,朕就赏他黄金百两!“
不知从何时开始,景权洲开始梦到自己的母亲——那个被所有人唾弃鄙夷的疯女人;紧接着又会梦到津王叛乱。
他当时做了什么?
似乎记不大清晰,只隐约回忆起一片火海和猖狂的笑。
再然后失去印象,等他清醒回来,已经站在了一片尸骸堆中。
鲜血汩汩流动,一股股汇成一条条,渐渐地成了血海,他提着剑浑身是血,不知是他的还是旁人的,就连头发上也有滴落的、艳丽的鲜血。粘腻的头发散乱不堪,一缕缕地贴在他的脸侧,有鲜血顺着他的唇缝进了他的嘴里,形容不出来的味道直冲喉咙惹得人阵阵反胃。
清醒后的景权洲茫然地环顾四周。
护驾的李贯待着一众士兵跪在不远处,面色毫无例外的惨白一片。
地上尚有一气之存的叛军发出嘶声裂肺的哀嚎声。
这活像是地狱,这就是地狱。
景权洲第一次杀人,就这样过去了,他下令斩杀了津王一派及其党羽,那几日京城的雨冲不散血腥味儿;而自那以后,外面谣传他为傻子的谣言销声匿迹了,转而疯子暴君的话语声越来越大。
他在乎么?似乎并没有,他仿佛不受任何影响,可却实实在在的发生了一些改变。
变得越来越喜怒无常,谁也讨不到好,朝中大臣整日都提心吊胆。
生怕这个疯子杀了他们。
左怕右怕,大臣们后知后觉似乎朝中无人再能牵制住皇帝,这个朝廷真真正正地成了皇帝的朝廷了。
谁也不知道,那晚津王同景权洲说了些什么。
世界上知道的人,就只剩下了景权洲。
可景权洲似乎也不太记得。
只有在梦中他能够梦到那场血淋淋的景;梦到津王的头掉在地上,掉在叛军的头颅之上,咧着猩红的嘴吐出他听不到声音的话。
四年过去,他完成了自己人生中的夙愿——拥有了自己的神明。
他本该安枕无忧。
毕竟还有什么能越过这个好消息惊扰到他呢?
景权洲躺在床上,怀里揽着景素,神明的睡相极好,安安静静地缩在他的怀里,一双手靠在景权洲的胸膛上。
这就是景权洲梦寐以求的。
是吗?
夜色寂静,月光流淌,深邃的蓝与浅淡的白、以及景权洲眼底的红。
为什么拥有了还不满足呢?
人是贪婪的生物。
若要世人心满足,除非南柯一梦兮。
他心底好像有个窟窿,是很早就长出来的窟窿,他年少时用对神明的向往去填补这个窟窿,一开始窟窿是小的,愈填愈大;后来越来越不满足,他又渴望着得到神明;于是他又埋头去填补自己心底的窟窿,终于有一日,他得到了自己心心念念的神明。
窟窿填补好了吗?
没有,它愈发的大,黑黢黢一个深不见底。
景权洲依旧不满足,窟窿是堵不住填不满的,他又开始渴望神明能够只看他一人。
神明是他召唤出来的,是他的附属物。
是他的乖孩子。
乖孩子,乖孩子。
乖孩子是不该不听话的。
可是他的乖孩子并不乖,景素是自由的小鸟,是墙上的野猫。
霸道的帝王召唤出一个向往自由和他想法相悖的神明。
怎么样才能拥有一个乖顺的神明?
他整夜盯着熟睡的景素思考着这个问题。
不过无论怎么想,这看上去就是一个无解的命题。
景权洲想要紧紧缠绕着景素,景素想要围着景权洲自由自在地飞。
是缠人的蛇和自在的鸟。
关起来就好,小鸟需要笼子需要剪羽,可是小鸟又不懂他说的话,甚至生气于他的禁锢,景权洲想要关起来他,却又无从下手。
混乱间景素打了景权洲一巴掌。
清脆的巴掌把他带到了幼年,他的母亲总是会在打了他之后抱着他许诺一个又一个的未来。
殴打带给景权洲的是畸形的安定。
“阿素会一直待在我的身边对吗?“
他问出了和当年母亲一模一样的话。
“娘的乖孩子会一直待在娘的身边对吗?“
当年他没有给出答复。
现在景素却给出了答复。
善良的神明贴住他的信徒的脸:“当然。“
多好啊。
他心中的窟窿暂时地被填满了。
他放纵着神明。
直到福王和景太妃的出现。
莫名的危机感涌上心头,在他的梦境里,除了大片的血和昏暗的宫殿,还有一个景象——夕阳西下,温柔的母亲来接自己的孩子下课,二人亲密地拥在一起,一起走向远方,绕过高耸的宫墙,小时在她的眼前。
而当景素和福王遇上。
梦境里那个温柔的母亲变成了景素。
他挚爱的神明以一种他从来没有见过的温和对待着那个傻子。
不可以。
不可以。
不可以不可以不可以!
他骤然惊醒,双目赤红地盯着景素。
修长有力的手摸上景素的脸,顺着他的额头一点点地摸索。
试图去寻找那个梦里的神明是如何用这张脸作出温和的表情的。
手指划过景素的眉骨,起伏转折都堪称完美的眉骨下是闭着的双眸,这双眼睛是滴了水的浓墨,重黑一片却泛着水润,看人看物都一般,没有什么不同;再往下是挺翘的鼻子,阳光下的鼻子与嘴唇总是散发着盈盈的光,一个润白一个红艳。
这是天生地造的好相貌,是景权洲刻坏了无数玉偶之后的佳作。
这样的眼,这样的人,应该只看他一人才对。
景权洲的手指微微用力,陷进了景素温热的脸颊里,他缓缓地凑到景素脸旁,用他挺直的鼻子去贴景素的鼻子。
柔软的触感暖热的温度令他着迷。
这是他的。
他搂紧了景素。
不舒服的景素挣扎着,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唔……你在干什么?”
他在景权洲的怀里找了一个舒服的位置,用双臂拦住景权洲的脖子。
“没什么。”景权洲贴贴景素,“阿素会一直待在我身边的对吗?”
“不管是谁来都带不走对吗?”
二人身体交换着温度。
“嗯,那当然……好困啊,你快睡吧……我的眼睛都睁不开了……”景素嘟囔,“我明天还有出去晒太阳……”
景权洲得到了回复,可心里的窟窿又大了。
人一直是不满足的。
他想要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