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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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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子里的那只猫是云晚带回来的。她初次见到它是在一家便利店门口的纸箱里,它身形瘦小,可怜兮兮地蜷缩在箱子里,像是随时要断气。
云晚持续地去照看了它一周,给它喂点食物,又时不时给它顺毛。
小猫开始很抗拒生人的接触,可时间久了它也能感受到云晚的善意,于是便渐渐乖顺起来,偶尔还会伸出爪子来碰云晚的手心。
云晚也慢慢地和这只猫生出了感情,她想要收养它,她舍不得它被其他人带走。
云父云母起先并不同意云晚收养这只猫,可云晚很坚定地表明了自己养猫的决心,并磨了两人整整一周,这才终于征得了他们的同意,把那只猫抱回了家。
不过云父云母有前提,不能把猫放进屋子里养,平时的吃喝拉撒也要云晚自己全权负责。既然是她要收养这只猫,那照顾猫的所以责任也都要她自己一个人承担。
那只猫起初是乖顺的,会喵叫着撒娇,会在你顺它毛的时候来蹭你手心。可时间长了,云晚也发现它只有在饿的时候才会有这些反应,平常吃饱喝足以后根本不爱搭理人,多数时间都缩在窝里打盹儿。
院子里有一小丛盛开得鲜艳的月季,那是喜爱花卉的云晨悉心栽培的。
然而那些花刚盛开没多久,就被这只猫给糟蹋了。花瓣被摧毁,根茎被扯断,泥土脏了花身,云晨因此伤心了好久。
云晚过意不去,云母也说这是只野猫养不熟的,可她始终还是放心不下它。
她忘不掉初见它时,天下着雨,它弱小无助地蜷缩在纸箱里,瑟瑟发抖,低声细软地喵叫着。云晚瞬间同情心泛滥,想到自己小时候生病发高烧,独自一人躺在房间的床上忍着痛睡觉的事。
那天父母去参加云晨的钢琴演奏会,很晚才到家,那时她已经烧得神志不清,父母二人发现后这才连忙火急火燎地把她背去了医院。
猫走丢是在踩踏月季事件后两周。
那天雨声淅沥,云晚回家放下书包拿猫粮去院子里喂猫,却发现猫窝里空荡荡的,盆子也很干净。
雨滴溅湿院子里繁茂的花草,翠绿挺拔的枝叶被水滴的重量压得低垂,乌云也低沉地矮下云端。雨湿泥泞,风吹冷了云晚赤-裸的脖颈和手臂。
她心神不宁,回房间里也写不进作业。
晚饭时间猫也依然没回来。
她吃完晚饭后心情仍旧低落,云母拿来一盘水果放到桌前,递来一个叉子。
云晚没接,她站起身,借口说:“我想出去买点吃的。”
“这天色这么暗了,出去干嘛?明天再去买不行吗?”
云晚没理云母的话,走到玄关处换鞋拿伞,推门走了出去。
她去了近几条街道,又在公园里转了一圈,最后走到初次遇见猫的那家便利店门前。
隔着透明的玻璃窗,便利店里明亮的灯光溢出来,寂寞地落在云晚的脚边。
她放下伞收起,刚进店,迎面走来的少年眉目俊朗,蓝白校服短袖松松垮垮地套在身上,清瘦的身影挺拔如松,看到她,勾唇笑起来:“云晚?好久不见。”
他还记得她,这让云晚有些意想不到。
她仰头看他,点头:“嗯,你好。”
“我叫魏庭逸,之前好像也没跟你说过名字。”
云晚微垂下头,低声说:“知道。”
“你知道?”魏庭逸笑出声来,“是云晨跟你说的?”
云晚又点头,这回沉默了。
她去货架前随便挑了点薯片和饼干,到收银台时发现魏庭逸站在门口还没离开。
她结完账走过去,魏庭逸递给她一杯酸奶,说:“我听说你家的猫把院子里的花都踩毁了,有够调皮的。”
云晚接过,道了声谢,却没回他的话。
魏庭逸看她低头插吸管,眉眼间浮着淡淡的落寞,突然间意识到自己可能说错了话,他微收起笑意。
片刻后,他说:“是不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我刚才的话也就是随便说说,不好意思,你别太介意。”
云晚低着头吸完最后一点酸奶,抬起头看着便利店外漆黑的天幕和冰冷的雨丝,她抠着酸奶盒的纸壁,指甲被用力挤压泛出白。
良久,她说:“猫走丢了,我在找它。”
入夜的街道巷角亮着朦胧的昏黄微光,风裹着斜斜的雨丝吹打在肌肤上,魏庭逸倾斜着伞严实地罩过云晚的头顶。
他们在雨夜里四处寻猫。
又把公园逛了一圈后,云晚站在长椅旁,轻声对他说:“不好意思让你陪我找猫,你先回去吧,这么晚了。”
魏庭逸的半边肩膀浸湿雨水,湿淋淋地贴紧肌肤,云晚也看到了,她更感抱歉:“你快点回去换身衣服吧,这样容易感冒。”
看着云晚焦急皱眉的样子,魏庭逸反倒勾唇笑起来,清澈的少年音响在寂寥的夜幕里,他说:“没事,你要是觉得过意不去的话,请我吃关东煮吧。”
他们又重新走去了那家便利店。
店里咕噜噜地煮着热食,清色的底料汁水沸腾,氤氲出白色雾气,在亮堂的灯光里熏出温馨暖意。
云晚买了两大碗的关东煮,总共花费了她大约半周的生活费。
她什么也没说,把关东煮端到桌前,递给他吃。
魏庭逸咬了口鱼籽福袋,问:“猫走丢了这事叔叔阿姨他们怎么说?”
云晚低头拿了串鱼豆腐,吃得索然无味。她没转头看他,只是盯着落地窗外看,说:“他们不管。”
魏庭逸咽食的动作微缓,他拿着关东煮串的手微微放下:“你一个人在养吗?”
云晚点头:“是我把它带回去的,他们没有很想要这只猫。”
云晚的眉眼间又浮起淡淡的落寞,魏庭逸也看出她善于把情绪藏心底,咀嚼着吃完了手中这串,他开口:“我继续帮你找吧。”
云晚这才转头对上他的目光,少年眉目干净,一双明亮俊气的眼染着灼热的光,他接着说:“加个联系方式,回头我找到了联系你。”
云晚立马把头转回去,她根本不敢长久直视他的眼。
她抿着唇,声音轻得像风,点在耳畔:“可……可以。”
那晚他们互加了联系方式,在便利店门口道了别。
回到家,云晚把买来的薯片饼干分了一半给云晨。
云晨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看到她拿出来的零食,盯了好久忽然说:“对不起。”
云晚沉默着,提起剩余的薯片饼干走回了房间。
她把手机拿出来,盯着微信界面上添加的新联系人,以坐下低头弯腰的姿势长久地呆了好半天。
魏庭逸的微信头像是黑色系的动漫男头,昵称简明扼要一个“W”的英文字母。
对话界面也只有系统弹出来的那一句“我通过了你的朋友验证请求,现在我们可以开始聊天了”,可她就是沉默地把他的这个微信账号翻来覆去看了好长一段时间。
她躺在床上,满脑子都是少年明晃晃的笑意。
初见时的那个黄昏,再遇时的这个雨夜,他穿着蓝白相间的校服短袖,眉眼俊秀立体,清瘦的身体正值年少,如雨后春竹般挺拔生长着,带着少年人的朝气,势不可挡地盈满了她空荡的少女心。
十五岁的云晚,第一次品尝到了喜欢一个人的滋味。
是那样隐秘而甘甜的悸动,不需要大雨的浇灌,只需要心里一点点的雨露就可以丰盈充沛地冲出土壤,挺拔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