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吻我》砚山雀

4、野草

　　本以为这两天与顾叙的相遇都是巧合，却不想，苏棠又一次碰见顾叙，在小区门口。
　　顾叙还是那样。
　　单肩背包，一只手里拿着装好的牛奶，另一只手举着三明治。

　　他吃东西的样子在苏棠眼里，举手投足间皆是优雅。
　　“要迟到了。”
　　顾叙往前走，他似乎不是故意在等苏棠，而是碰巧就在这里。

　　“你……”
　　苏棠想说什么，话到嘴边又组不成完整的音节，零碎间拼凑出个开头。
　　走在前面的顾叙没有说话，他依旧是那样，迎着光，抬头挺胸，自信昂扬。

　　或许他们的目的地是一样的，可从未在公交车站相遇过的二人，因为顾叙在单元楼下的照面开始同行。
　　如果这不是她的自以为是……

　　苏棠站在顾叙旁边，用余光去瞥顾叙，惊然顾叙身上的校服穿的板正。
　　这样一来，那本来的桀骜也被掩藏起来，像是一个乖乖的好学生似的。
　　苏棠咧着嘴不知觉笑起来。

　　“你在笑什么？”
　　这一笑惹了顾叙的注意，他侧头去看苏棠，神情很淡，眸子黝黑深邃，嗓音清冽，不经意的询问像只倦懒的猫。
　　苏棠脸上一红，手舞足蹈想要解释，可越是这样就越说不出话来，她本就习惯了沉默，这几天和顾叙相处才很不容易放松下来，这样一来她又回到了一开始的样子。

　　也许上天也看出了苏棠的窘迫，前往学校的公交车缓缓驶来，停在他们的面前，公交车刹车的声音以及周围人上车下车的声音，将苏棠的窘迫淹没。
　　“走吧。”
　　顾叙没有刨根问底，他头也不回挤入上车队列。
　　这件事又掀了个篇章。

　　“顾叙！这几天你为什么都这么早来学校！”
　　韩霖进教室就冲向顾叙的座位，一屁股往顾叙书桌上一坐，哀嚎。
　　桌上书被韩霖坐在屁股下，顾叙黑色的眸子暗沉下去，紧接着超绝不经意地一蹬桌子腿将韩霖吓得从书桌上落在地面。

　　这书还能要吗？
　　顾叙看着自己的书，若有所思。
　　韩霖却是一个劲的哭诉顾叙现在是一点也不在乎他这个好兄弟。

　　“好兄弟就赶紧交作业。”桑序将作业放在韩霖的头上一敲，示意他拿出作业本。
　　顾叙把作业本递给桑序，问：“想不想和我换书？”

　　“谢谢，我有。”桑序看见顾叙一脸嫌弃的拿着那本被韩霖坐过的历史书递给他，伸出左手竖起中指推了推眼镜框，回绝。
　　顾叙：“我和你换。”
　　桑序：“不要莫名其妙，准备自习吧。”

　　被遗忘的韩霖已经看不懂他这两个好友了，只能向祝延杰投去疑惑求解的目光。
　　祝延杰耸肩表示爱莫能助，这两个人偶尔抽风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坐在座位上的苏棠撑着下巴看着顾叙的方向，在顾叙的身边似乎一直都是热热闹闹的场景。
　　他们很活跃，像天空不停闪烁的星星，顾叙……就是月亮，在其中一直亮着，在静谧的夜色里照耀着一切，光亮撒向地面原野，那些声音变成了演奏曲，为他而生。

　　其实苏棠有很多话想要和顾叙说，就比如为什么他们会一起去上学，为什么顾叙要打架也学会了抽烟，他明明就是高贵的王子，怎么可以有这些坏习惯。
　　可是苏棠不知道怎么开口，她知道自己的这些话是有些突兀冒昧的，但这些又是她实实在在想要知道的。

　　好奇心让苏棠心不在焉，就连吃饭的时候也没注意到顾叙几人又坐在了她这边。
　　“苏棠她怎么了？”祝延杰看向姜雅雅，有些不解。
　　以往的苏棠看见他们就跟兔子看见蛇一样，畏畏缩缩，哪里会像现在，沉默寡言灵魂出窍，就吃着自己的饭。
　　姜雅雅摇了摇头，她也不太清楚，今天的苏棠确实会时不时的像这样出神。

　　桑序见到苏棠餐盘里的素菜，还是觉得营养均衡最重要，把筷子倒过来夹了自己碗里的红烧肉过去。
　　“你不要给苏棠夹……”
　　姜雅雅本来想制止桑序，却不想看见苏棠夹起那块红烧肉放嘴里嚼吧嚼吧咽了，声音戛然而止。

　　顾叙吃着饭，见到这一幕也忍不住看着苏棠。
　　所有人都有些紧张，毕竟苏棠这段时间真的不怎么吃肉，姜雅雅的话也让他们铭记在心。
　　众人就这么看着苏棠，只有桑序非常井然有序的将饭菜放进嘴里。

　　苏棠把红烧肉吞下，那猫似的眼睛唰一下就亮了，在她意识到自己吃了什么后终于回过神来。
　　低头看着自己打的菜，没有从里面寻找到一点肉的痕迹，喃喃自语道：“今天食堂有红烧肉吗？”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祝延杰再也忍不住大笑起来，苏棠有时候的反应真的让他感觉新奇。
　　也是这时，苏棠才恍然过来，祝延杰在也就说明顾叙也在。
　　苏棠的目光对上顾叙时，只见到顾叙莞尔而笑的场景。
　　心里某处又开始不自觉的悸动，自那个夏天到现在为止，只要有关于那个名字，就会显得慌乱。
　　她的内心，可以用兵荒马乱来形容。

　　“荤素搭配，才能保证身体的营养均衡。”桑序吃饭的样子活脱脱贵公子模样，说教起来更是明显。
　　韩霖也接了桑序的话，点着头：“是啊是啊，苏棠你还是要吃肉才可以。”
　　“我和顾叙也这么觉得。”祝延杰把手搭在顾叙肩膀上，竖着大拇指表示赞同。
　　顾叙神情淡淡的，看样子是不否认祝延杰，只是多看了目光往桑序那边瞥了一眼，撑着下巴慵懒自若。

　　苏棠羞红了脸，磕磕巴巴想要解释，“……不……不是……就是不喜欢……”
　　“那明天我那个鸡腿留给你吃。”韩霖听不太清，以为苏棠说了一句喜欢，想也没想就脱口而出。
　　苏棠震惊，看向韩霖的眼神都充满了不可思议。
　　在场的人显然是没料到还有一个空耳，特别是顾叙。

　　顾叙：“韩霖，答应我，以后一定要在这个社会上生存下去。”
　　“话糙理不糙。”桑序点头附议。
　　祝延杰左看右看，自以为是聪明的解释：“韩霖你完全可以帮苏棠再打一个鸡腿不是吗？”

　　顾叙：是这意思吗？
　　桑序：你们开心就好。
　　苏棠：我有说不的权利吗？
　　姜雅雅：我到底能不能跟上他们的脑回路！

　　其实几个大男生早就吃完了饭，只是因为好奇苏棠所以才多做停留，现在这个午休时间段，天气又正好，自然是吵吵嚷嚷着要去打球。
　　几人离开后，姜雅雅拉着苏棠的手，语重心长道：“苏棠，你不要跟他们一起玩，会变笨。”
　　苏棠歪头，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脑子里有了一个疑问，顾叙和桑序算笨吗？

　　和顾叙的遇见总是那么无意到显得刻意。
　　作为同班同学，碰面是在所难免，但顾叙这段时间出现在公交车站就难以解释。
　　苏棠抓着衣角，挣扎了一天，现在是一个好时机。
　　如果再像以前那样，他们的交集就永远停留在同学上。

　　如果可以，我想和顾叙成为朋友。
　　苏棠在心底许下这个愿望，以此作为勇气开口。

　　“顾……顾叙……”苏棠声音很小，吵吵嚷嚷中，其实没人能听清。
　　但苏棠都走到了顾叙面前，这还不知道苏棠要说话，那顾叙就是傻子。

　　事实上，这个慵懒散漫的少年比任何人都敏锐。
　　“嗯？”顾叙微微低头，虽说苏棠的身高并不需要顾叙刻意去低头，但苏棠总是弓腰驼背把自己藏起来。
　　顾叙的视线很烫，苏棠不需要抬头就能感受到。

　　“这几天经常在这里碰见你……”
　　话一出口，苏棠就后悔了，这么直白就好像是在问你是为了我才在这里一样。
　　是因为这几天的碰面，让她有了不该有的幻想吗？
　　“……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好奇……”
　　越描越黑的话让苏棠的声音更小，甚至是连顾叙都听不清的状态。

　　“苏棠。”顾叙的声音依旧是那样清澈明朗，“我很吓人吗？”
　　“啊？不是。”苏棠怔愣，下意识就反驳了顾叙的话。
　　“那你跟我讲话的时候，就很像我会吃人。”顾叙漫不经心，似是随意的话，实际却一直盯着苏棠。

　　苏棠咬着牙，她试图张开口去解释，但又组织不出一句完整的话语，心跳有些急促，在周围都是人的情况下，她只能感受到自己砰砰作响的心跳。

　　常年如此，明明就可以很好的和别人交流，总是因为紧张说不出来话。
　　没有人会等待一个不知道会不会有的结果，就算等待也需要一个期限。

　　苏棠想不出对策，公交车缓缓驶来解救了她。
　　“车……车来了。”苏棠看向打开车门的公交车。
　　此时她的耳畔飘来了叹息声，很明显，是顾叙，紧接着顾叙从她身边离开，走上公交车。
　　苏棠在原地愣了一会儿，等所有人都上车后，她才走上去。

　　为什么一到关键时刻就掉链子？
　　苏棠不太明白自己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
　　但是她知道一件事——
　　没有谁会无期限的等待，更何况是双方在交谈的时候。
　　沉默就成为了破坏关系的最大暴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