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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沉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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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一早,方殊以还在外面没有回来。
宋俞起床,出去院子看到的是原主的一大家子,奶奶和公公婆婆,她其实不太想靠近。
不知道这是个书中世界前,宋俞一直借宋若鸢的视角,冷静旁观。
她觉得,这个世界上的人都和她无关。
她们不是朋友、家人、师生。宋俞不是宋若鸢,她做不到掩耳盗铃当宋若鸢,也没有办法以宋若鸢的身份融入不了这个世界。
可若是这是个书中世界,而且是《囚》中的世界,情况大相径庭。
这个世界的一土一木,一人一物,皆出自造物主之手,也就是狡兔三窟,一个和她有嫌隙的,世界上的另一个人。
她对朔今和方殊以的情感是不一样的,也永远不可能一样,她可以和朔今一起玩。
与此同时,她也讨厌方殊以,也不对,她不讨厌方殊以,她没有必要去讨厌一个一维世界的人,只是对狡兔三窟的讨厌延伸到方殊以身上。
而这一家子,则是俄罗斯套娃里面的小娃娃。
那一大家子,围坐在餐桌旁边桌上,是简单的早餐,白粥、咸菜和腌萝卜。
朔今把宋俞拉到了餐桌旁边。
朔今道:“吃早餐了,你在想什么?”
宋俞也不想自己这种别扭的情绪被人知道,便跟他走到了餐桌旁边
一张四四方方的八仙桌,奶奶做正堂,聂香公公婆婆坐在奶奶一侧,朔今坐在二人对面。
空出奶奶对面的凳子,宋俞安然落座。
粥已经盛好,宋俞拿起碗筷。
来了一晚,宋俞的坏情绪调节得差不多了。
婆婆给宋俞夹了一筷子的腌萝卜,道:“香娘,这些年为了我们这些老东西,里里外外操劳打理这个家,你也辛苦了,如今。为儿高中回来,你是状元娘子,你也可以享福了。”
宋俞没什么表情,只是点点头。
是时,方殊以回来,但是他没有上前打扰,只是暂停在院中的树上,立在树杈上面,也不下去。
方殊以身居高位多年,基本的识人本事是有的。
他可以感受到,宋俞很排斥他,特别是只看他的名字和身份以后。
这不应该。
宋俞可以和朔今和平相处,也可以借由他的名号唬衔云山,并且与之交恶,这足以说明,宋俞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好人”,正道的簇拥。
那宋俞为什么对他这个最邪恶势力的首领,又是另一番态度。
难道宋俞知道他的凡间身份了?
他只是悄悄待在树上,远远的看着。
朔今还没吃完,在餐桌上。
其实宋俞也没有任何动作,吃了两口早餐,便去院中独自坐着,只是静静坐着,一会看天,一会看地,一会发呆,一会沉思。
过了好久,宋俞可能是困了,在凳子上面闭目养神。
又过了好久,宋俞再没有动静。
方殊以堪堪飞下,风吹动宋俞的碎发,掉到鼻子旁,有些痒意,宋俞无意识擤了一下鼻子。
她还没醒。
方殊以抚着宋俞的额发,挽到耳后,看到的是聂香的脸,他施术,附上火眼金睛,透过幻境,看到的是宋若鸢的脸。
他声音很轻,稍稍远些的人几不可闻。他道:“你到底长什么样子呢?”
朔今看着方殊以回来,兴冲冲跑过来:“尊……”
话还没有说完,方殊以竖起食指,放在嘴巴前面,比了个“安静”的口型。
方殊以扬手,房间中的毯子飞到手中,他轻轻给宋俞盖上。
汤家人也很有眼色,刚才还在一桌吃饭,现在连人影都看不到。
方殊以又看了一会,他和刚才的宋俞一样,也不知道在看什么,只是一直看着。宋俞没有既定的目标,方殊以眼睛里面都是宋俞。
一道不合时宜的声音传来:“你很在意她。”
“别做出格的事。”方殊以声音不大,但是不容拒绝。
声音不再说话,方殊以去找朔今,给了他两个锦袋道:“这两个芥子囊里面都是一些防身的东西,都一样的,你让宋姑娘挑一个喜欢的颜色,剩下那你拿着。”
“为什么?”
凭什么宋俞先挑!
“你们不是朋友吗,她是客人,你要学会谦让。”方殊以安抚道。
“好吧。”
还是不放心,方殊以又道:“你先不用告诉她是我给的,她问起来了再说,但是千万不可以说谎骗人。”
方殊以一向把朔今教的很好,朔今很认真地点点头:“是的,不可以骗人。”
方殊以狠狠揉了一把
那声音又出现了,继续作死:“魔头还有当正人君子的爱好,你屠村灭族的时候,可没想过当正人君子哦。”
方殊以不见愠色,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情绪淡淡道:“当年的事情你我心知肚明。”
“可是其他人又不知道。”那股声音呵呵笑着,声音越来越弱。
穹顶之上,是烈日炎炎,树盖之下,一片阴影,方殊以立在原地。
宋俞的坐的椅子晒着太阳,许是刺目,她双眼紧紧闭上,又用手肘遮住眼睛。
方殊以的手抵在树干上,整棵树飞速生长,树干拔高,树枝向四周蔓延,方殊以不动,宋俞也没有移动,她们同处于阴影之下。
树盖之下,隔绝了阳光。
宋俞只是小憩,一觉醒来,身上多了块毯子,感觉树也长了不少。
朔今也在院中玩,方殊以不见踪迹,宋俞喊道:“朔今。”
朔今兴冲冲跑过来,“你醒了。”
宋俞问抓着毯子:“你给我盖的吗?”
“不是。”
朔今没有说是谁盖的,就是证明他也不知道。
这个幻境中,原本也没几个活人,不是朔今,幕后之人的姓名,也不难猜测了。
朔今想起装防身武器的芥子囊,他不算两个都拿了出来,问:“你要哪个,你想挑。”
“里面是什么?”
朔今把两个都塞到宋俞怀中,道:“你可以自己看。”
宋俞拆开最顺手的那个,里面是一些简单的符咒法器,包括匕首、护盾、飞行器、结界石,以及整片大陆的地图。
品类纷繁,不可谓不全面。
“尊上给的?”
尊上不让骗人,朔今道:“是。”
宋俞脸上表情很怪,身上的毯子,手中的芥子囊,记忆放远,宋俞想到了山洞里面的桂花糖味,被她烧了的布老虎。
宋俞又问:“尊上大人呢?”
“不知道,他又不知道去哪里了。”
反正是幻境,宋俞无聊,搬出房间里面的画材。
矮木桌上摆满了颜料画具,宋俞接了一瓢水,放在一旁。
“宋俞你会画画?”朔今好奇地凑了上来,“好厉害,我都没有看过你画。”
宋俞的画风分为了两种,早年画的板绘,赶上好时候,画同人火了,约稿不断,稿费也可以养活自己。后来遇到师傅,学了丹青,最擅长的,是没骨花鸟和工笔人物。
画动物也算是花鸟里面的一种,兽人也算是人,怎么算,都是专业对口。
太久没画,宋俞兴致勃勃:“有兴趣当我的模特吗?”
“模特是什么?”
宋俞说话一向通俗易懂,道:“我想给你画画,你愿不愿意?”
“好呀好呀!”
那画人物还是花鸟呢,这是一个值得思考的问题。
宋俞灵机一动:“我好像没有见过你的狼形。”
“不要。”
哦,小狼崽子觉得狼崽的模样不够威风。
宋俞勉为其难原谅他了。
本来也不是很认真的画,所以宋俞没有让朔今正正经经摆姿势,给了他几张纸一支笔,让他自己玩去了。
两个共用一张桌子,面对面,错开来。
宋俞道拿笔隔空丈量方殊以,然后一手执两笔,呈十字形,一笔沾墨。
两笔旋转,沾墨的那支笔,笔尖落在干净的小瓷碗中,点去多余的墨水。
另一只干净的笔,正好转到笔洗中,沾满了笔洗中干净的水。
宋俞的手非常灵活,两支笔再度旋转,沾水的笔回到点墨的瓷盘中。
墨水不断稀释,宋俞调出想要的墨色。
她落笔不曾犹豫,大胆铺墨,墨色不断加深,画面初具人形。
宋俞作画间隙,偶抽出几瞬,赏赐一眼,过后,埋头画中。
宋俞画得很快,这是写意,画的是朔今的上半身,淡墨描摹轮廓,浓墨细化五官和衣物。
看着简单,但是极富神韵。
宋俞和朋友去摆摊的时候,就会用这种画风,简单好看,画的快。
朔今给足了情绪价值道:“你好厉害。”
恰逢方殊以回来,朔今拿着这副画和他炫耀:“尊上,你快看,宋俞给我画的画。”
方殊以接过画,仔细端详了一会,笑了一声,声音很轻,道:“画得栩栩如生,颇有朔今的神韵。”
宋俞鼻子都要翘上天了,道:“我当然很厉害了。”
宋俞笑着,突然冷静下来。
她之前和魔尊用的是宋若鸢的人设,宋若鸢不会画画,可是宋俞会,魔尊大人一点都不惊讶?
目前只有两种可能,魔尊认识宋若鸢,并且知道她不是宋若鸢,所以对她和宋若鸢人设不符合的地方一点都不惊讶。
二则,是宋俞最不希望的结果,方殊以已经认出了她就是狡兔三窟为反派大人量身定做的白月光原型。
两个结果都很不妙。
但是敌不动我不动,只要方殊以不先问她为什么会画画,宋俞就决定装死到底。
落入如今的境地,宋俞只能自认吃亏,她和朔今二人,相处太过放松,连带着方殊以也收益,以至于宋俞已经忘记了方殊以的危险性。
方殊以的确没有其他的反应,搬了张矮凳,倚在树下,阖眼修整。
宋俞不喜欢方殊以,更不喜欢这个名字,但是她一向分得清楚,朔今和方殊以是不一样的。
方殊以再睁眼,朔今化作狼形,睡在桌上,宋俞在一旁画画,画中小狼栩栩如生。
一切岁月静好,如果不是朔今的呼吸声音渐浅。
方殊以道:“朔今,朔今?”
“嘘!”宋俞抬眼,食指放在嘴前,“朔今说他有点困了,你别打扰他睡觉。”
方殊以深吸一口气,上前:“朔今,醒醒。”
宋俞的人生准则,只给一次机会,不理犟种。
说过一次,无论有没有人听,她都不会再说了。试过一次,无论成功与否,她都不会再试了。
方殊以先是施法,探查了朔今身上的问题,表情不太妙,拿了个圆形的球,把朔今吸了进去。
宋俞不理解,但是没有阻止,虽然她和朔今是朋友,但是方殊以不可以会害朔今的。
难得的是,方殊以居然会和宋俞解释,他道:“朔今因为灵气枯竭晕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