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流·寻月》云世鹤

26、微光

　　一踏入角斗场，青年就发现了异样。
　　无论是训练角斗场还是日场，角斗场风格都是统一的，单纯从视觉角度来说十分舒适。
　　而面前的角斗场则不一样，它通体黑色，脚下的角斗台却是一整块白色的石头，在不知名光源的照射下颇有些刺目。
　　走至石台中心处站定，青年眯起眼睛转头打量四周，很快发现了另一个异样的地方——
　　没有观众。
　　青年去过的角斗场也都设有数十层宽大的观众席，但面前的角斗场却没有这些，更像一个单纯的比拼场。

　　正想着，石台北侧旋出一道时空接口，身着青白色衣物的男子自其中走出。
　　十三席统一服装。青年一眼认出了十一身上的衣物。
　　唔，若说零八穿这套衣服只是风格一变，那十一穿这衣服就是大写的违和。
　　他甚至没有换下头上血红的发带，整个人像是眼前的角斗场一样拧歪着令人不适。
　　不过说起来十三的箱子里好像没有这套统一服装，奇怪，还有什么地方是我没探过的吗？

　　“十一。”脑子里才刚转过一个隐约的念头，青年听得头顶上传来了一个浑厚的声音。
　　他抬头望去，这才发现东侧墙壁的上方突着一块漆黑的台子。一个身着水蓝色长袍的男子正施施然坐在台上的软椅中——原来这里是只供他个人欣赏的角斗场。
　　那就是培育者吧。青年眨了两下眼睛，将培育者的形象深深地印进了脑海里。
　　被点到名字的十一弓起身子，低声应到:“是。”
　　疯狗无论跟他人如何呲牙，到了狗主人面前还真是噤若寒蝉啊。听着十一失真的声音，青年感受到了一丝讽刺。这样狗仗人势、欺软怕硬的家伙还真是到处都有。

　　“开始吧。”培育者也不作废话，舒展身子倚在椅背上翘起了二郎腿。
　　青年足尖一点，手上寒芒率先划出，姿势与两年前袭向十一那次完全相同。
　　“锵！”接着匕首被一股巨大的力道截停，十一反手攻向青年的喉咙。
　　后者撤了力道后退两步，这才看清十一的双手各拿着一截骨刺。看来这就是他的武器了。
　　他再次突进，以匕首不断进行快攻。
　　匕首灵活骨刺亦灵活，十一尽数接下刀刃。两人的动作越来越快，移动幅度也越来越大，俨然虚化成了一黑一青两道影子在石台上缠绕厮杀。
　　许是满意于这样激烈的角斗，培育者换了个姿势，以拳拄颌饶有兴致地看着两人，甚至还哼起了小曲。

　　没有十三席看管的处理区中，一道灰色的身影径直走向卸货区大门处。
　　玄铁门打开一条仅供一人进出的口子迎接将Y646迎了进去。
　　灰影一闪，黑色大门骤然关闭。
　　“Y646已经离开。”不远处的灰红色大楼上，HQ187低声说道。
　　沿着他手上的圆形的小器物，短短几秒钟的时间，所有的旭日成员都得到了这个讯息。
　　白发少女将通讯器物举至眼前，深吸一口气，厉声喝道:“行动！”

　　希望之火最先从四等品训练场爆发。
　　训练中的四等品们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将攻击轰在了周围站岗的小鬼身上。
　　残次品们被眼前的异变吓了一大跳，全都愣在了原地。
　　本该负责此处秩序的A级三等品WS709若无其事地撇过脸，假装什么都没有看见。
　　一传十，十传百，很快，整个处理区都热闹了起来。

　　“你们？”A级三等品挥出法力拦住了面前数十个四等品，她完全没搞懂他们在发什么疯。
　　“DF759。”熟悉的声音叫住了她。
　　“YW299。”DF759有些欣喜地唤了一声，自从YW299头脑一热去挑战了sn354，她已经许久没见过他了。
　　“放他们去吧。”YW299柔声说道。
　　“……你？！”DF759又惊又疑。

　　“旭日。”YW299吐出了这两个字。
　　DF759瞳孔骤然收缩。她听说过这个异想天开的组织，但没想到有朝一日能看见他们行动。
　　“你……”你也是旭日？
　　还未等DF759问出口，YW299就似笃定了她不会继续出手一般匆匆离去。
　　你这家伙。DF759莞尔一笑收了法力。
　　身为寻月场的货物，谁心里没藏着那么两分痴心妄想呢？

　　“他们玩真的？”蓝发少年站在楼顶上，错愕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
　　处理区三处大门被残次品们尽数关闭，等候多时的A级残次品们支起阵法强行封闭了处理区。
　　不但三、四等品们动了起来，甚至许多残次品们也动了起来。
　　处理区深陷梦中之人远比蓝发少年想象中要多得多。

　　“都疯了么？被抓住是会死的。”蓝发少年喃喃言道。
　　黑发少年拍拍蓝发少年的肩膀，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向他闪了一下手上红色的器物。
　　“……”宝贝儿你是个傻子么。蓝发少年无言了许久，识趣地转过了脸去：“我什么都没看见，你走吧。”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不参与就不会有惩罚。
　　黑发少年伸手拉住了蓝发少年的袖口。
　　沉默片刻，蓝发少年长叹了一口气:“说吧，我听着呢。”

　　旭日的计划是在争夺战分出胜负之前占领整个处理区。
　　“处理区的二等品只有三个，E361按照秋日惯例封闭训练角斗场后出了处理区、Y646出门进货。只有L135下落不明有可能出来碍事，但就算他来了，我们一样有对策。”脚下的地面震荡起来，黑发少年指向石柱。
　　从这个角度看去，蓝发少年能够清楚地看见橙色的阵法沿着石柱一圈圈晕染开来。
　　它像是一团火光照亮了蓝发少年的瞳孔，就连那无处不在的寒意似乎也淡去了不少。
　　这样盛大的结界断不是一日能绘就的……嘶，断阵相连？蓝发少年一眼看出了端倪。
　　“这阵法我们拼凑了数百年。”黑发少年握紧双拳，激动的声音带着些许颤抖。

　　多亏了寻月场的入货改造，所有货物的法力都基本一致。
　　脚步自广场走过时、剑芒划过地面时、乃至血液沿着砖缝流淌时，残存的法力痕迹就蛰伏在那地面之下。
　　它们来自不同的货物、不同的时间，像是没有动力的零件那般等待着组装。
　　就在今天，拼图被合上了最后一块，痕迹被数段法力串联起来。
　　在这个千载难逢的大好时机下，旭日发动了它。
　　黑发少年说，这个阵法叫大梦千年。

　　蓝发少年短暂失去了语言的力量。
　　点点微光汇聚成了一片梦海，眼前震荡开来的橙色阵法，比任何言语都要有力。
　　埋藏千年，跨越千年，它真切地将希望送到了所有货物面前。
　　蓝发少年怔怔地看着广场，他从未想到过旭日的情报网竟然覆盖了整个处理区，也从未想过这个不切实际的痴梦竟然早就开始执行了。

　　黑发少年轻轻扯了扯蓝发少年的袖口。
　　蓝发少年回过头来，神色中满是迷茫。
　　自从多年前狠下心确定了自己要往上爬后，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茫然过了。
　　若是早知如此、若是早知如此。蓝发少年的眼眶甚至有些酸涩。
　　“wp832。”黑发少年唤着他的代号。

　　“傻瓜。”
　　良久，蓝发少年笑了起来，那笑容里满是苦涩。
　　他跨过栏杆一跃而下。
　　黑发少年追至楼顶边缘，却只看见了蓝发少年的衣角。
　　“叫我——”
　　微风将蓝发少年剩余的话送进了黑发少年耳中。
　　“万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