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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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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地回春,迎来新的学期。
练习室外的松柏换下银装素裹的冬装,重披一层绿纱,如雾如云,风吹过,婆娑之声似浪涛。
寒假回家过年,暑假两个月,夏珂选择留校,和同宿舍的杨慧子做兼职。
肯德基麦当劳、文具店、影院卖票等都做过,拿到第一个月的工资就给妈妈换了新手机。
毕业做自媒体的学姐觉得她形象出众,抛来机会——一个服装网店的试衣模特。
夏珂每天都收到不重样的漂亮衣服,打扮的青春靓丽。
晚上她赶场去影院,晚班上到最后一场电影结束。
那阵子和节日撞上,人流量是往常的两倍,她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人多眼杂,服务生少,难免出了差错。
同事去卫生间,夏珂忙两三个人的工作。广播完场次,清算爆米花的钱,发现对不上账。
她半天的工资赔进去了。
时间很晚了,场内的人陆续离开,她一个人做完最后保洁,空气里荡漾甜甜的爆米花味,她像无气的植物呼吸,回想一天的经历,对爆米花仇视,无法言说的寂寞和挫败从心底涌起。
贺途来接她,把一束水灵灵的玫瑰花背在身后。
夏珂蔫蔫地说:“好想吃晚上的打折火锅。”
来回四十分钟路程,贺途二话不说带她就去,只为她的随口一言。
如此行动力,夏珂有被安慰了些,玫瑰花的香气冲散鼻腔残留的爆米花味。
“一天辛苦了,”贺途拍拍她的脑袋瓜。
夏珂的鼻尖蹭他的衣领,他身上清淡的洗衣粉爽净,有安心的魔力。
“呜,小孩好讨厌。”
晚上有个小朋友过生日,喊来一群同学,叽叽喳喳吵的她头大。
“你喜欢小孩吗?”夏珂抬头问。
贺途沉默了番,说:“我喜欢乖小孩。”
“我也是。”夏珂说:“而且还要男帅女美。”
“颜控。”贺途掐掐她的脸。
“嘶。”
夏珂咬他手臂。
说不上原因,她就是超级喜欢咬他。
这次力道有些重,贺途生气,她甩手追上去。
“贺途,途途,图图?”夏珂越叫越好玩,“贺图图?”
“……”
她玩上瘾了,挽他胳膊走路,习惯地掐他大臂的肉,硬硬的,不如室友的手感。
贺途躲到一边,她贴上来,他再躲,她把上半身的重量都压在他身上,快要栽进绿化带的花丛里。
贺途拉过她的手,把她打横抱起,夏珂身体悬空,惊叫出声,不过悠哉的很。
他大步往前冲,跑的快极了,夏珂的下巴晃晃颠颠,笑到停不下来。
马路川流不息,城市的霓虹斑斓。
他们在空寂的人行道上狂奔,玩笑,拥抱。
夏珂撅一下嘴巴,贺途说:“有人。”
等路过的外卖小哥走了,他迅速啄一口她的嘴巴,她开心了,很容易满足,贺途好笑,低下头就要再来一次。
外卖小哥折返,撞见这边你侬我侬的两个人。
贺途没留心,成了别人的焦点,夏珂笑出声:“有人来了。”
她像沾有夜雾露水的绿叶,上下每个细胞浸泡,身心化作汩汩清泉,烦恼烟消云散,在他安抚中溶溶流淌。
温暖的火锅店,贺途把鱼丸,牛肉卷堆满她的小碗。
夏珂夹起一筷,热乎的肉香卷进口腔,拌着酱汁流进喉管,熨烫肺腑,她舒服地眯眼笑。
贺途端来果汁喂她喝;夏珂扯了张纸巾给他擦擦嘴角,他吃东西很大口,不像女生那般斯文。
她说:“贺途,我脾气好暴。”
贺途轻笑一声。
她说:“你脾气好好。”
他说:“我们正好互补。”
她说:“我要不要改一下脾气,温柔?淑女?乖一点?”
他说:“看你,我和你待一块,怎么都行。”
火锅里热汤咕噜,白雾袅袅,夏珂的脸熏的热乎乎,脑子歪一歪,靠在他肩上吃东西:“那还是不改了。”
贺途很满意她的想法,笑一笑,把调好的蘸料碟给她。
白白的小碟里,汤汁搅成一个爱心的形状。
夏珂不忍心戳破他的小浪漫,边欣赏边用筷子碰一碰,在贺途看来,她表情愣愣,很幼稚,他喜欢她这样。
“珂珂,你有没有想过换个工作?”
“想过呀,可是没毕业,老板都不要。”
贺途放下筷子,思忖,片刻说:“南家桥那片古城区有个剧组要拍戏,戏本你接么?招的是小配角。”
无关角色份量,大小,能有剧组抛来橄榄枝就是意外惊喜。
夏珂的高兴没持续太久:“不行,有规定你忘了吗,我们在校学生不能接戏。”
贺途说:“我接了。”他小了声,“刘老师推荐我去,我想不好拒绝,试了试没想到通过了,校方现在知道这件事。”
这就有点儿为难了,夏珂想,既然到了这一步就往下走吧。
“那你就去,你肯定能演好的,我相信你。”
贺途:“你不生气?”
“我为什么要生气,反正毕业都要接戏本,你只是早一步,再说,老师都认可你。”
“他们和我没关系,我听你的。”
夏珂摸摸他脑袋,“乖咯,你去工作,暑假不用陪我,我做自己的事。”
贺途是经过层层选拔选出来的优秀学生代表,他的戏比她的好,她是知道的,也服气。
追梦的路上,他一直超前跑,她在后面追,虽然累,抬头就能看到他,内心轻盈又快活。
南家桥古城的剧组有几个场景要去往桂林补拍,八月初,贺途跟车走了。
夏珂辞掉杂七杂八的兼职,专心和学姐在工作室忙碌,团队人五个人,一个负责市场调研,一个主控全网账号,一个包脚本和方案,一个摄影剪辑采风,夏珂是模特,也是全场中心,人美心好,同事把她当吉祥物,招财宝。
夏珂也不是吝啬的人,工作上有了起色,就请客吃饭,犒劳大家。
同队负责账号的男生年长她三岁,多次接触,很欣赏夏珂,同时夹杂点私人感情,问:“夏珂,你男朋友都不来看你吗?”
“他有他的工作,我好好的,不用他来看。”
夏珂结束话题,不把他们的事给外人多说。
贺途在桂林,利用碎片时间,极力寻找好玩的,好吃的,拍照和她分享。
手机没消停过,他在忙,她发一串消息,也不催,等他忙完了逐条回复;反之,同样。
夏珂在照片里看到了山水画般的美景,天空虽不晴朗,倒和濛濛江湖,古塔相辅相成的映衬。
在她的朝思暮想中,贵林,从此多了种风味。漓江,十里画廊,如意峰,相公山,她梦寐以求向往。
这是贺途先她一步去到的地方。
贺途回校的那天是周末。
夏珂还在午睡,被手机消息吵醒,她双眼朦胧,外头晴光大好,天上一道航迹线,她从桂林的梦中醒来,贺途也回来了。
她赶到贺途的家里。
何珊英来开门,慈祥地笑说:“来啦?”
双方父母都知道两人在谈恋爱,夏珂说:“阿姨,贺途回来了。”
“他在卧室,你去找他玩。”
夏珂换上拖鞋就跑进去,贺途早已听见动静,走出来两步。
门口边,她像只白兔蹦哒扎进他怀里,贺途稳然不动,握住她细削的手腕,挠的他心里涡流翻涌。
“怎么还晒黑了?你演的是逃荒的吗?”
贺途摸摸脸,想着不帅了,她介意了?
他穿着普通的短袖和黑裤,她一身水粉色及膝裙子,长发如瀑,化了妆,小脸白生生像晶亮的润米,一如既往的美丽。
若有似无的忧虑变成陌生的差距感,贺途挽留情面:“还会白回来的。”
夏珂捧起他的脸,他肯定没涂过防晒,比走前黑了一个度,头发也长长了,嘴唇有些干,估计在片场没怎么喝水,眼圈也有乌青,睡觉少。
“唉——”
夏珂心疼地叹口气,“你坐着。”
她跑到客厅找杯子,倒水,切片柠檬扔进去,端着跑回来。
何珊英给她准备的果盘和零食,夏珂不吃,都给了贺途。
贺途平日不碰这些,这会吃的一干二净。
在他的家,她自在如主人。
“桶在门口,”她把垃圾清到一堆,拍拍手。
贺途说:“你要是演大爷,绝对本色出演。”
夏珂轻捶他的后背。
贺途把垃圾倒掉,夏珂找出包湿纸巾擦手,他问:“你从哪儿变出来的?”
‘“你柜子。”’
好吧,轻车熟路,他卧室里有什么她了如指掌。
夏珂从随身携带的小包里掏出化妆镜,修眉刀,润唇膏,拍打旁边的位置。
贺途挨她坐下。
“你的眉毛怎么都不记得修一修?”她用纸巾擦净他的眉。
“想不起来弄。”
“以后我来。”
“行啊。”
夏珂:“你眉形这么好看,要常修。”
贺途:“懒得。”
“修一修能除烂桃花。”她问:“还懒得吗?”
贺途说:“不懒了。”
夏珂哼笑,这还差不多。她转出刀片,小指按压在他眉头,斜斜地刮下来,她用纸巾抱住,拇指扫一扫。
贺途脸上痒痒的,心里也泛痒,像有小虫爬行啃食。
夏珂看他的神情,“应该不疼吧?”
“嗯。”
她再往前挪动,快要坐到他的腿上,房间安静,她吹一口气,吹掉碎渣渣,温热的口息落在脸上,像夏末的潮露。他睫毛一痒,低了下去,模样少了先前的沉稳。
夏珂无觉,借此机会观赏他的眉目。
贺途不是她见过长相最英俊的,全然是心动的感受,再好的人也敌不过他。
两个人四目相对,夏珂笑了,手换到另一边。
贺途的眼皮线条分明,下面是犀利逼视的眼睛,里面有种深测的情绪,定在她脸上,磁浮般吸扯她,她胸口一伏。
“头低下来一点。”
贺途照做。
她说:“再下来一点。”
他俯身的弧度拉大,脑袋凑过来,鼻尖相触,夏珂的眼里闪过一丝的惊慌,他的呼吸撩在她的唇上,酥麻刺入膛内。
他问:“可以了么。”
她的脸上迅速镀了层红晕。
夏珂谨记场合,阿姨还在外面。
一声砰门后,再听不到声音。
贺途看破不说破,只道:“她上瑜伽课去了。”
何珊英是瑜伽教练。夏珂这才注意到时间走过六点,何珊英去班上了。
贺途提醒,“刮好了吗?”
“马上。”
她重拾专注,贺途的阳台外有棵高树,叶子翻动,滤进来的碎光覆在他脸上,挪到她眼皮,虚白了视线。
她从对面玻璃的倒影上看到,绿叶中挂了一串串如喇叭一样的小花,淡青色浇在雅白的蕊里,光影缝隙,是瓦片和净壁。
贺途说:“你这么三心二意,我有点儿担心我眉毛。”
夏珂说:“不会给你削掉,放心。”
她一笑,唇畔牵动,碰到了他。
贺途看向她的眼睛。
她缓缓停止了动作,手臂放松。
“珂珂。”
这般柔情的声音,她的心瑟缩成一团,双臂环住他。
贺途压过来,夏珂倒在软绵的床上,后脑贴着他的薄被,细腻舒服的触感。
贺途含吻她的唇,一点点触碰,她羞红了脸,他的双颊散发着热。
“你每天,拍戏累不累呀……”
“累,特别累。”
他的吻落到了脸侧,她随着动作仰起脖颈,他来到了耳后,细细啄吻。
“一想你,就不累了。”贺途说。
她四肢酸软,脚下作乱,踢上他精干的小腿。他的眸子一转不转地盯着她。
“羡慕你,可以提前经历别人没经历过的事,还能涨经验。”
“怎么说呢,”贺途回勾她的手指,握在一起,“早出校园未必是好事,如果说,我和你之间要有一个提早出来,我希望还是我吧。等你毕业了,可以依照我的前车之鉴,少走弯路,少受苦。”
夏珂的手指摸上他的短发,很软的发丝,语气娇柔:“我都不知道你想了这么远。”
他把脸埋进她的脖间,闷声说:“还想过更远的。”
“嗯?”
他微窘的脸和她女儿家的俏皮话,已将没说出的话袒露出来。
“说说嘛。”她推推他。
他的脸红了:“太多了。”
“那就一个一个,慢慢说。”
夕阳勾画,在天上挥笔洒墨。单是这样的黄昏,就让人产生别样的依恋情愫。
他清黑的眼里映着她。
她心里的蜜罐炸开,甜汁肆淌,伴随似鼓声的心跳,涓涓流出,而后皆空,目光追他走。
“我想过我们毕业,工作,上班下班,我接你你接我,然后像普通人过一辈子。”
他喃喃自语,陷入遐想。夏珂摸摸他的下巴,一些小小的胡渣刺刺扎手,他搂着她,光线昏眛,太阳在落下。
夏珂听他说着话,觉得少了点什么,但说不上来,甜蜜充斥大脑,反应速度迟钝,在他的描述中,画面出现在眼前。
未来,一定很美好。
夏珂闭上眼睛。
大学生活短暂,一晃四年过去。
贺途在校期间拍了几部剧,反响都不错;夏珂忙于毕业最后的环节,在炎炎夏天搬出宿舍,彻底走出象牙塔。
她不愿回老家,便留在A城。
她拿出大学兼职存下的钱租了个四十平的公寓,紧挨地铁,交通便利,房价水涨船高。她一边在继续给学姐打工做模特,一边寻找更好的工作机会。
每天早出晚归,平静而安稳。
可时间就这么点,晚上回来她好累好累,只是通勤和社交就元气大伤。
晚餐随便应付,她开始吃从小都讨厌的菜品——三月瓜。
父母厨艺都不精湛,三月瓜做出来没滋没味,她就是不爱吃。
可上了班后,发现只有它长的最省心,不用削皮不用焯水,皮肤光溜溜,分分钟出锅。
夏珂把牢骚当玩笑话给贺途讲,“我在学校经常点青椒炒肉,可现在才知道这些菜里属它不懂事。”
夏珂开始表演制作流程:“又要挖籽,又要清洗,切块,土豆沾满泥巴,香菇要焯水,西兰花又报道有虫,它们的麻烦程度大差不差。”
贺途好半天没说话,半晌后开口:“以后我来照顾你吧。”
“好啊。”
她迫不及待要每天都见到他。
夏天结束的时候,空气里又飘起来烤板栗的香味。
他们租到的房子虽小小的,但十分温暖。
从此,贺途为她编织了一个美梦。
她天马行空,任意徜徉,有贺途在,她就是玻璃房里的小国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