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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蜕变 ...

  •   两年后,春娘十七,十六那年,她娘去世后就被钱婆子接了回来,同年钱翊中了举。

      “春娘。”推开房门的钱翊,阔步向前,熟练的避开地上摆放的篆刻石印。

      为了让她快点见到这本孤本,他第一次推掉中举后的邀约。

      此时的春娘正在握着刻刀一板一眼的刻印,所以头也没抬就指了一下,“放那儿。”

      钱翊笑了笑,也不恼,“还在刻印?也不怕眼睛熬坏了。”

      随手捡起一块地上刻好的印章刚要笑话她,就被眼前的一目惊的说不出话来,知她有过目不忘的本事,这一年来也都闷在屋子里刻印,没曾想就连书法造诣都被她模仿的九成像。

      她是聪明的,比他见过的任何人都要聪明,祖母教过她的字,让她看过的书,只一遍她就能记下来,包括这刻印,也是祖母为了不让她无聊,特意让她去学的小玩意儿。

      只是在他看来无甚大用,倒不如学些诗词歌赋,琴棋书画,闲来还能同他博弈添趣一番。

      钱婆子知道春娘的特殊,她没有一味地空口白话给她去讲为人处世的道理,也没有要求她要怎么做才是对的。

      她教她读书写字,告诉她,她要有一技之长,不拘绣花做帕子,还是承艺学做纸,她总要有吃饭的本事,这世道艰难,靠上谁都不如靠着自己。

      这样的道理她太懂了,丈夫儿子先后双双离去,儿媳不堪生活重负,没两年也跟着去了,一个好好的家只有她这个什么都不懂的村妇活了下来,可她也快活不下去了,这些年之所以没跟着去,也就仗着身体好,干活多,比他们读书人康健。

      只是这样她赚的不过是活的时间比他们长点,百般无奈,她将他们留下的书籍整理了出来,开了个书斋,也是什么都不懂,偶尔从丈夫那里学到的几个字,竟成了她最后活下去的根源,磕磕碰碰拉扯着年幼孙子长大。

      春娘学刻印却是听从了钱婆子的意思,要有个一技之长,在看书时看到刻印想到了她的话于是就学了。

      紧闭的窗户使得屋内光线灰暗,钱翊见状也没征求春娘的同意,径直就去推开了窗扉,暖风携着春意顺着窗口就势吹散了一室的静。

      钱翊打量着春娘的闺房,来了这么多次,这还是他第一次想要看清她的生活。

      没什么陈设,只有左右两个书架,看起来不像闺房,倒是和他的书房颇为相像。

      “春娘,你不出去走走,祖母屋里的花瓶都没了花。”

      “你中举了,家里时常会来些重要的客人,花瓶里再摆野花不像话。”

      这话不像春娘说的,倒像是祖母的话,不过也确实如此,再摆野花不像样,“明日有个春花诗会,你同我去,给祖母赢些花回来。”

      “我笨手笨脚的,去了会给你惹笑话。”

      钱翊数不清春娘这一年里拒绝过他多少次了,性子里不爱出门也就罢了,可偏偏每日雷打不动都会去那胭脂铺子等上三刻五刻的。

      “惹什么笑话,你这般模样往哪里站哪里就有风情。”

      钱翊往春娘的方向近了近,只是脚下再也没有刚进屋时熟练,接连被地上的刻印硌到脚,无奈只好撩袍弯腰将地上的刻印一个一个捡起来。

      “这几枚小印模仿的颇有意趣,只可惜原主人的书法造诣欠佳,你模仿的再传神也还是少了意境,这枚倒是不错,笔迹飘逸灵秀,有流云之态。”

      钱翊将捡起的小印放至春娘身前的篆刻桌上,“我这孤本当真不看看?”

      钱翊特意翻开一页,从春娘眼前晃过,只一眼春娘的眼睛就被吸引住了,她放下刻刀,抬起头将钱翊手里的孤本取走。

      “嘶……”正当春娘要坐下,被头发丝牵动的玉佩叮铃一声撞在了案桌上。

      眼眶微红就快落泪,钱翊急忙将勾缠到他玉佩上的头发丝扯断。

      “瞧瞧到还成了我的不是了,快别哭,祖母打人可疼了。”

      “祖母不打人。”意思就是你少来骗我。

      “只是你没见过我挨打的时候。”钱翊将春娘散开的头发掖回耳后,见春娘不躲,又给她拢了拢发。

      “多大姑娘了,没准明个儿祖母就将你嫁了,到了人家,还整天散着头发,可是要被笑话。”碰到春娘娇嫩耳珠子的大拇指微微发烫发痒,压抑的平静下是他拇指与食指间反复的碾压揉搓。

      “我有夫君。”春娘的声音很小,但钱翊还是听到了,心里不知怎的,就像被针刺了似的。

      “你有的是哪门子夫君?两年都不曾有个音信,当年你遇狼没了半条命,晕在雪地里,我将你救回来,醒来就去找他又差点没了命,结果人连个身份都是假的,真的高羡早已经死了,没准你遇到的土匪也是他里应外合招来的。”

      啪嗒,眼泪珠子一颗颗滴到了她正在看的孤本上,“你胡说。”

      “你去问祖母,我的话你不信,她的话你总要信,她对你一项最好。”

      好似一只蝴蝶从眼前飞过,上下翩飞,又带着一阵玉石的温润清凉,拂面而去。

      钱翊捡起春娘丢下的孤本,心里说不出的滋味泛着酸涩,祖母是对的,告诉了她,只怕是再也留不住了。

      可他在听到她嘴里的夫君后,心里的那道防线彻底崩塌,两年来的朝夕相处,换不来她一个正眼相待,全是谎言和利用的人,竟然成了她念念不忘的心上之人。

      自从钱翊中了举,就在镇中心置办了产业,又买了丫鬟,仆从,婆子各一名,用于照顾他们生活起居,祖母年纪大了不宜操劳,春娘心性起初孩子一般,尤其当年在确认她要救的人已不在山洞,很大概率自己走了后,她就被闻讯赶来的婶娘接了回去。

      那名妇人来接她时,千恩万谢要给他们报酬,好在祖母是知道点春娘家里情况的,突然能拿出报酬自然怀疑,深怕春娘是被卖掉了,如今来领她不过是为了钱财,便不肯,推辞道,“她身体情况太糟,既然要领回家去照顾,也就不急这一朝一夕,婆子也不怕辛苦,好人做到底,送佛送上西,你也留下就是。”

      这一住就是一个月,期间她多次往返镇上与村间,照顾家里的汉子,又要兼顾到春娘,过的苦不堪言,等春娘身体养的不能再好时,她终于等不下去了,只好拉着钱婆子说了实话,原是别人通知她来这里接春娘回去的,临了又扔了一袋钱,告诉她高羡早就死了,春娘嫁的汉子是冒名顶替的,今后好好过自己的日子,钱袋子里的钱是安顿费,接着又扔来一瓶药,让给春娘受伤的地方涂上。

      钱婆子这才恍然大悟,原本的疑虑症结全都打开了,那瓶药她找大夫看过,毕竟是抹身体的药,总要弄清楚是什么,但看过的大夫都说不出个理所然来,说来也巧,云游的大师正好回来了,她就带着药去求大师过过眼,大师看完后只叫她放心使用,问他春娘是不是就是赠言里的那个春女,大师笑了笑只叫她自己去看。

      有了这话哪还有不明白的,急忙赶回来,给春娘涂了药,等好全了知道所有缘由后,就安心的放了人,只是隔三差五她会让钱翊给她们送去吃的喝的穿的。

      春娘的娘去之前,拉着她的手,将春娘交给了她,一年的真心相待真的能让一个母亲舍近求远将自己的女儿交给她吗?她所说的春娘是她家的贵人毫无凭证的话,作为一个母亲会相信吗?

      其实钱婆子知道,如果春娘真的有什么事,背后那个能给的起一袋子碎银的人定然会出现。

      宜子期倒想给一袋子金子,但思来想去一袋子金子在那个小地方实在扎眼,退而求其次不如给袋碎银来的实在,再派人暗地里护着点也就不怕因为钱惹来杀身之祸。

      其实当年春娘走后没多久,他就因下雪担心主子伤势复发赶回了山洞,随行的还有名半路截来的大夫,在他杀了徘徊在外的几只狼后,他们就进了山洞,给主子处理完伤口,退了烧后,主子就醒了,醒来的第一件事就让他去杀了叛逃的春娘。

      实际上他也去了,只是半道上看见钱翊救了雪下血茧般的春娘,再次动了恻隐之心,没有立即动手,跟上去的三天,身在米粮铺中的主子,醒来就会阴恻恻的看着他,要不是那时他身边缺人,他敢肯定,他早就人头落地了,就这样三天里他也挨了一百鞭子,他还从未这样办事不利过。

      果然三天后她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来找他所说的地方,可惜的是春娘终究晚来了一步,他们这个地方被太后发现查封了,由于当时主子不想看到春娘那张脸,在得知她要来时,厌恶的坐上马车离开了,毕竟他和主子在那三天里若有若无形成了一场博弈,他抽他鞭子,他赌春娘不会抛弃主子,她只是听了他的话出来为主子找大夫。

      事实上他赌对了,主子落荒而逃,那是他第一次见脸色那么臭的主子,也是第一次见到主子嘴里三番五次要杀的人最终却活了下来。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蜕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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