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高家的债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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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欣显然是已经习惯了我的不着调，理都没理我，走进来直接对着两兄妹说：“高启强这个事呢，定性是聚众斗殴，要拘留一段时间，但放心啊，行政拘留不会超过十五天，你哥这个事问题也不大的，很快就能出来了。”
安欣说话总是慢悠悠的，吐字清晰，带着点南方人特有的口音，糯糯的，格外让人安心。他说话的时候呢，会把目光都给你，却又不是带攻击性的凝视，而是一种平等的注目，总会让你不自觉地信任他。
两兄妹已经不像一开始那般焦急不安了。
“那——时间也不早了，你们要不先回去呢？”安欣脸上挂着公式的微笑。
“好的好的，谢谢你安警官，还有张警官。”他们站起身，不住地道谢。临走前，高启盛还给我留了他的联系方式。
安欣送他们出了门，留下我一个人在招待室呆着。
我无所事事地站起身，晃荡着胳膊，做着伸展动作，晃晃悠悠，到了审讯室门口。
呀，这审讯室真审讯室啊。那来都来了，就进去瞧瞧？
小心翼翼地打开门。咦？响哥不在，吃饺子还没回来？
此刻不大的审讯室里只剩高启强一个人，反而显得格外空荡，安静得只剩下他的呼吸，现在还有我的。
高启强应该是累狠了，坐在椅子上，低着头，呼吸平稳且微弱，好像是睡着了。哪怕是警局的椅子，也能睡得安稳吗？
我静悄悄地走近他，在他跟前蹲下，这个距离，我能闻到他身上明显的鱼腥味，这是在鱼摊时，我并没能嗅到的，但在这漫着金属锈味和没散去的饺子味的审讯室，他身上的腥臭味是这样明显而突兀。
我仰着头，仔仔细细地观察这个被打得遍体鳞伤的“挑事者”——塞住鼻子的纸被血浸得湿红，额头上是没被处理的伤口，仅草草贴了个创可贴。由于常年埋在菜市场，他的皮肤显得格外暗黄粗糙，不过，那些个在底层拼命活着的人，好像都是这个样。
看着他被冷汗浸湿而粘黏在额角的卷发，我下意识地伸手，想要轻轻地帮他捋上去。
“等明天大家来上班了，就会派人给他送到拘留所去。”
还没碰上发丝的手猛的缩回来，我做贼心虚似的迅速站起转身，是安欣。
“你走路怎么没声呢？”我也和他一样，压低了声音，但埋怨之意却毫不遮掩。
“你别心虚怕什么呀！”他用气声反驳我，一脸莫名其妙，“他今天就只能在这将就了，去我那拿条毯子给他盖着吧。”这么说着，却走到我旁边，看着高启强不动了。
两个穿警服的，在大年三十晚站在审讯室里一动不动地盯着坐在审讯椅上满身伤痕的犯人......着实诡异。
我悄咪咪侧过脸，偷偷看了眼安欣：他看向高启强的眼神甚至不聚焦。好嘛，这是在发呆。
我拽着他的袖子，往外面走，他一副恍恍惚惚的模样，任由我拉着。到了门口，他的魂才差不多回来。
“什么事？刚刚在里面的样子，你明显有话说，是想问我为什么会认识老高吗？”既然选择去和一个前半生都不曾打过交道的人接触，我自然也做好了被安欣他们询问的准备——突然结交一个卖鱼的，这个卖鱼的又在不久后因为纠纷进了局子，而不该出现在局里的我却出现了——这确实有些可疑了。
我仰着脸，等着他的“审讯”。
“一会儿怎么回去？”
“我就是想着多买些鱼给岩岩乐乐他们补脑子，然后，啊？啊——我，我一会儿蹭你车回去嘛，嘿嘿，我不一直蹭你的车嘛，咱们队里就，就你最事业有成了哈哈，我不得使劲抱你大腿啊！”
人在尴尬的时候是最忙的，也是话最多的，甚至语无伦次，我都不太清楚自己说了些什么......但是他安欣也太不安套路出牌了吧！
安欣眼神炯炯地看着我，叫我的心虚无处遁形：“你别扯七扯八的，我晚上值班能回去吗，你就蹭车，”看着面前恨不得把头低进地里的人，他还是软下了语气，从口袋里掏出什么东西递到我面前，“车钥匙，一会儿你开我车回去吧。”
这件事就这么揭过去了？他缓了缓，继续道：“高启强的事，我不管是谁告诉的你，今天晚上他出事进局子了，但你千万别犯原则性错误。”
我木讷地接过车钥匙，心里因为安欣的话掀起波涛——好好好，他不怀疑我接近高启强别有用心，但怀疑起我的“党性”了——他以为我是想用职务之便来捞人！
我现在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只能默认了他扣的帽子，转身就要离开。
“等等。”他说话这么挤药膏似的呢？
“还有什么事啊，我的安欣大老爷。”刚刚那个事我吃了哑巴亏，正心里窝火呢，势必要从其他地方向安欣挖苦回来。
“你为什么会想到资助高启盛创业呢？”他咬了咬下唇，扭扭捏捏地说。
“就这个？”
“什么叫＇就这个＇？这还算小事吗，你和他都不算知根知底，他的能力你也只是听说，就不怕他骗你钱？”他的表情突然变得很严肃，我被他的关注点惹的有些想发笑。
“不会的，我心里有数。而且不是资助，嗯——应该说借，等他后面赚了钱还是要还的呀。”我向他解释。
“那也不行，你就这么相信他的人品呢？”安欣莫名其妙地犯起轴来。
我当然不相信高启盛的人品啦，他就是个隐藏的疯子！可是这是防止高启强因为缺钱而去打徐雷的最好的方法：“安欣我今天是不是太好说话，你忘记我什么脾气了？你跟我犯轴？”我唬他。
安欣像是想起了什么，眼神飘忽，犹犹豫豫地开口：“可，可是...”
“没有可是！”我斩钉截铁，“不许再提了。”说完转身就走，握在手中的钥匙还未退去安欣身上的余温，我忽然反思，自己是不是太凶了，回过头，发现安欣还站在原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可能我自带滤镜吧，竟觉得他此刻有点委屈。
“那个，你和响哥轮着休息休息，别累坏了。”说完没等他反应，一溜烟跑了。
躺在公寓的床上，我回想安欣对我说的话。他提醒我别忘了组织纪律和警员的纯洁性，却是对我接近高启强丝毫不起疑。
“嘶——为什么呢？”我咬着牙深吸了一口气，这可以使我更快地陷入沉思。就在我苦思冥想了几分钟后，我释然了——他安欣上辈子和那个卖鱼佬处了二十多年朋友呢，哪怕到后面亦敌亦友，也依然保持联系，他那样公私分明，法前平等的善恶观，又怎么会觉得我和高启强结交有不妥——我真是杞人忧天，瞎操心！
次日，我按时上班，到岗的时候，高启强已经被到城外的监狱去拘留了。
我坐在自己的办公位上日常放空，忽然光线一暗。室内不会有乌云的，所以这个移动黑影是...
“啊！”我一抬头，就看到一张麻木的、带着俩比眼睛还大的黑眼圈的脸，萎靡的精神都被吓得活络了，“安欣？你昨天是守了高启强一夜吗？”
“给高启盛借钱的事，我也要参与。”没搭理我的玩笑，只是凑近我压低声音说到。
啊？
“行啊。你就在纠结这个？”我有些哭笑不得，他不会因为这个想了一夜没睡吧？
他愣了一下，似是没想到我这么好说话。不过借钱给高启盛我有什么好拒绝的呢——替高启盛拒绝？我没那个能耐；替我自己拒绝？那也犯不上啊，再说了，他借点也算帮我分摊呢。
交涉完，他眼中的疲态再也止不住了，困倦地揉揉眼睛，抻了个懒腰，语气慵懒粘腻地说道：“那你晚点把高启盛的联系方式给我一份，我先去补个觉～”
随着安欣的离开，早上的小插曲算是结束了。
我盯着他离去的背影，觉得这个插曲真是莫名其妙。所以他真的就想这个事想了一晚上？可是高启盛缺钱和他有什么关系呢？他现在和老高也不熟啊？
这呆子，真是搞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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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欣——”
“安欣——”
“安欣！”
夜晚的河道被照射灯打得亮堂堂的，一遍遍呼唤安欣的声音响彻整个现场。
我用手肘捅了捅站在旁边装木头的安欣：“诶，叫你呢。”
“啧，别吵。”他看起来不是很想搭理局长的呼唤，连带着也厌烦起我的提醒。
“嘿安欣，局长叫你呢。”哎，真是操碎我响哥的心。
安欣头都没回，只是用手连拍带推地把李响赶走，李响没办法，大喊一声“到”，先跑过去了。
“你干嘛装聋？”
他嫌弃地睨了我一眼，道：“你说呢？”
行，合着我多嘴问的：“其实多表现一下也没坏处嘛，我想表现还没机会呢......”
“张欢艺！”
“到！”我去，局长叫我干嘛？我惊恐的眼神看向安欣。他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
“快去啊，机会来了。”看着他阴阳怪气的嘴脸，我真想揍他一顿。我也确实这么做了——走之前蓄力踩了他一脚。
“啊！”没走远的我听他压抑又痛苦地嚎了一声。哼，活该！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高家的债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