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浪》枸兹

8、祭日

　　方承玉还在家乡小县城报社工作的时候和程禹廷谈恋爱。

　　那个时候程禹廷是社会青年，整天无所事事，靠打零工赚钱养活自己。

　　他和野心勃勃的方承玉注定不会长久。

　　程禹廷虽然没什么大作为，但他对方承玉很好，可以付出生命的那种好。可当方承玉参加成人高考一路读到硕士，程禹廷最终还是率先放弃了心爱的姑娘。

　　分手后两人也没到老死不相往来的地步。

　　在小县城，程禹廷和方承玉的家里人都认识，偶尔路上碰见了还会相互打个招呼。

　　方承玉和谭既怀要去珠城发展前夕，程禹廷罹患肿瘤却没钱动手术的事传到方承玉这边，方承玉二话没说，打了几万块钱到大姐账户，拜托她帮忙拿去给程禹廷。

　　手术很成功，后来，恢复健康的程禹廷竟然也跑到珠城。

　　彼时谭既怀的人生正处于极为难熬的阶段，与方承玉扶摇直上的事业比，他找工作屡屡受挫，情况惨烈。

　　他正怀疑自己追寻她的脚步到珠城从零开始是否正确。

　　可就在他心生退却的时候，另一个男人却毅然决然为了方承玉来到吃人不吐骨头的大城市。

　　曾经无所事事混日子的社会青年决定为初恋情人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谭既怀产生巨大危机感，同时觉得耻辱和不甘。

　　酒后，他没少和方承玉吵。

　　后来方承玉去了美国，谭既怀才听闻程禹廷从事的职业。

　　鄙夷的同时又顿感空虚。

　　当年他时刻警惕方承玉会和初恋情人旧情复燃，却始终没抓到蛛丝马迹。方承玉虽然为人强势，但从来没有做过逾矩的事。

　　他们的分开，不是因为别人。

　　是因为他们本身。

　　可他当年的幻想，现在却一一验证成真。

　　方承玉成为了程禹廷的常客。

　　*

　　次日，谭既怀开完会后在公司办公一天。

　　从白天到傍晚，全情投入，夏茶两次送进来的盒饭都没有被动过。

　　华灯初上的时候，门被轻轻叩响。

　　谭既怀已经失去了时间观念，还以为又是夏茶来送文件给他签字。

　　让人进来的时候，他抬头的一瞬间，长时间停滞的血液迅速倒灌，冲得他视野昏盲。

　　外面办公区已经空了，只留几盏灯，虚无寂寥没有丝毫生气。

　　方承玉一身黑，给人强烈的视觉冲击，压力滚滚。但偏偏她涂红唇，饱满欲滴，整个人艳冷异常，气质斐然。

　　谭既怀扔掉手中的笔，缓缓后仰，不动声色地与她对峙。

　　她关上门，高跟鞋叩出富有节律的声响。

　　“这是我研究出来的方案，请谭董过目。”

　　桌前的一团黑影死气沉沉，目光凛然，只抬眼，双眼皮都被压得无形。

　　“方律师老于世故，应该懂得汇报工作用的是嘴，而不是把洋洋洒洒的文字甩到上司面前。”

　　谭既怀声音再沉几度：“我要你解释给我听。”

　　阴森森的，同时还有势在必得的奸诈。

　　方承玉静静站了会儿，伸手拿回那本蓝色文件夹。

　　“那晚我到了上清歌才发现程禹廷依旧在那里工作。”她观察他的神情，面不改色，语气平淡，“不过我七年前就知道他来珠城是干什么的。他体型像北方男子，健硕有型，但长相又完全是南方男人的清俊，很受珠城富婆的喜爱。”

　　说着，方承玉兀自轻笑一声，谭既怀注意到她低下头的同时咬了咬下唇。

　　说不出的娇羞愉悦。

　　他对她每一个小动作了如指掌。

　　手关节开始发力，清脆有节律。

　　“他今年也三十五了，还能在这个圈子地位不倒，是有道理的……”

　　“我他妈让你解释你的方案……”

　　平日冷静冷酷的领导，骂起粗口来又阴又狠，其实很有魅力。

　　方承玉挑了挑眉，缓缓抱紧文件夹，手臂内侧触碰到胸腔里传来的心跳。

　　“你想听的不就是这个解释？谭董，装过头就有失风度了。”

　　座椅上的男人猛地站起来，越过办公桌精准钳制住她的细脖。刺耳的摩擦声和巨响如狂风过境，方承玉的髋骨狠狠撞上冷硬的桌角，手里的文件夹跌落在地，被她踉跄的脚踩住。

　　她被迫仰头，红唇微张，呼吸又促又紧，脸色迅速苍白。

　　他用尽全力，真的有可能把人掐死。

　　突然，谭既怀又猛地松手，把人往后一推。

　　按下按钮，门口的窗帘缓缓合上，然后他扯松领带，阔步走到前面，把跌倒在地的方承玉拖起来。

　　方承玉苍白地笑，嘲讽他的虚伪。

　　明明整个办公楼都没有人了，他要做那种事前还是思维有序、冷静地拉下窗帘，不给别人有分毫拉他下马的机会。

　　当商人太久，资本家的通病——自私、虚伪、精明、暴戾，在他身上被方承玉一举激发。

　　谭既怀把人拽到他原先坐的位置，自己稳当当坐下去，手掌缠住她头发，方承玉剧烈挣扎，体验到皮肉分离般的撕裂痛。她被塞进办公桌下狭窄的空间，见不得人一般，□□被折叠。

　　穿的短装裙子，膝盖迸发碎裂声响，火辣辣的疼，方承玉觉得那里大概率已经脱皮了。

　　谭既怀知道她嘴小。

　　以前用调羹多舀了点饭和肉喂她，想让她多吃点，可最后嘴角被撕开一道裂痕。

　　痛得她嗷嗷直叫，和他闹了好久别扭。

　　他哄了很久才哄好。

　　大概是陷入过去的回忆里，谭既怀思绪飘忽，以至于方承玉伸手死掐他的大腿他都不为所动。

　　桌底发出一声声闷响。

　　技术并不娴熟，谭既怀根本分不出多余的心思去想她是不是装的。

　　国外那些男人，不就喜欢玩这种吗？没让她这样过吗？

　　方承玉觉得自己上下颌骨完全分离，酸麻僵硬动弹不得。

　　而谭既怀如同刚阅览完一份文件，面不改色，简衣矜持，缓缓站起来，俯看她滚动的喉头还有从嘴角滴落下来的液体。

　　他有洁癖，眉微微皱起，似乎在嫌弃她弄脏了他办公室昂贵的地毯。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方承玉忽然撑地，忍不住要呕，却在最后一刻被滚烫的大手拽起来。

　　两人贴身对视，目光仇怨，满室的灯光骤然变暗。

　　谭既怀看到她瘦得骨头形状凸显的膝盖紫红一片，还在隐隐渗血。

　　大拇指刚要摆出去擦拭她的嘴角，他听到她轻声吐气：“谭既怀，你可真是个好爸爸，每次都选在女儿的祭日凌辱我。”

　　脑中轰然炸开，组织成碎片四分五裂，谭既怀的表情僵住，眼睛红突得吓人。

　　“方承玉，你该死。连圆圆的祭日都记不清了吗？她是十月二十六号被警察认定死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