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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错身 ...

  •   第二天开会讨论拆迁的事。

      律师团踊跃发言,分享自己的独到见解。

      胡欣芹说完自己的意见,又清了清嗓子,从手边抽出一个蓝色文件夹。

      明媚的蓝在谭既怀深潭似的眼底折射出光。

      “我替方律师阐述一下她的见解。”

      “方律师认为钱不到位是一方面问题……”

      直截了当提出这么敏感的词汇,秦时华有些着急,当即打断胡欣芹的话:“我们已经最大限额满足了移迁居民的生活保障,胡律师,有关这个问题,不应该在律师团的讨论范围内。”

      方承玉不在,胡欣芹就成了背锅的人,秦时华似乎根本想不起来这是方承玉的意见,一顿炮轰。

      “秦律师,请听我把话说完好吗?”

      某种程度而言,胡欣芹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她言语冷静,用词恭敬,倒让秦时华有些尴尬。

      “而另一方面是我们根本没有将详尽的改造计划和居民阐述清楚。”

      “试想一下,现在珠城有几处待动工的拆迁荒地?例如政府开发,把人从生活了一辈子的家赶出去,说是要建设城市,开发CBD或者旅游景点。可随便说点好话用点小钱把人哄骗出去了,却又三五十年都不动工,人家有抵触之心也是人之常情。”

      “我认为我们应该拿出诚意,不仅仅体现在物质抚恤层面上。我们有义务向居民许诺在某个时限内完成改造计划,绝不会让他们的家变成荒地。”

      早些年一直有在某乡镇建立飞机场的计划,政府甚至把农田和平房都征收了。可五六年过去,只是挖了个地坑就再也没有动静。

      主要是因为政府官员内斗,资金链出现问题,后续上任的官员又不愿背锅,做个一两年就被调遣到别处,巴不得走得一身轻松。

      所以才会出现这种乱象。

      胡欣芹说完后,现场安静了许久,所有人大气不敢喘,只等谭既怀发话。

      “方律师今天怎么没来?”

      提心吊胆的人蓦地被抽了一鞭似的,睁大眼睛面面相觑。

      万万没想到老大开口第一句就是问这个。

      这是不是意味着他要发怒了,方承玉要倒了大霉了?

      胡欣芹脸颊烧得通红,强装镇定:“方律师感冒了,我以为她已经和您打过招呼。”

      谭既怀没什么反应,目光森然,盯得胡欣芹有些发毛。

      她要替方承玉发言,自然事先仔细研读过方承玉的东西,醍醐灌顶,觉得方承玉提出的东西虽然尖锐但好似恰恰是问题症结所在。

      商民各自为营不是一天两天的事,百姓总觉得他们明明是侵略者,却总高高在上,所以才会这么抵触开发商对他们做出的安排。

      哪怕房开给再多钱他们也是要闹一闹的。

      反正方承玉今天不在现场,她刚才提出这一番见解时有意无意隐去了方承玉的名头,这样就能把这些东西无知无觉变成自己的。

      胡欣芹原本以为大家会被她锋利的观点吸引注意力。

      如果是认同这个观点,她可以赚个好感;可如果被批斗,她也可以再提方承玉的名字,同样可以赚个替别人顶罪挨骂的“好同事”头衔。

      只是面对谭既怀此刻的凛凛目光,胡欣芹觉得自己快要被盯穿,无处遁形,什么都说不出口。

      谭既怀回办公室后,点了支烟,站在落地窗前。

      “阿怀,你还爱我吗?”

      他回答得干脆,足够冷酷。

      “我有妻子,为什么要爱你。”

      她身子当即一抖,眼角泛粉,似乎真的被伤到了。

      不是说做.爱中的女人是最脆弱的吗。

      后来,她从地上爬起来,自己走了出去。

      谭既怀坐在暧昧未散的办公室抽烟,觉得鼻端全是她的味道。

      打开窗,才发现外面下了瓢泼大雨。

      秋雨总是来得突然。雨雾潮湿,吹进来,更散不去满室淫靡。

      前晚在荒郊吹了一晚冷风,昨晚又淋雨,她又不是金刚身,可不得感冒。

      谭既怀隐隐约约意识到,从昨天他发狂被她激怒让她跪下来的那一刻,他世界构造的秩序就开始倾塌了。

      根本无法平静地面对她的眼泪和精准描绘出的那个图案。

      仿佛在时刻提醒他,他没有履行诺言,伤了她的心。

      可明明是她先不要他的不是吗?

      谭既怀走进上清歌,侍者眼睛一亮,旁敲侧击询问他爱哪一口。

      似乎一点都不讶异他是个男人。

      谭既怀眉皱得很深,沟壑纵横,但不显老态,反而是独属于西装革履成功人士的成熟魅力。

      恰好有一个大腹便便的秃头男人心满意足地走出来。

      对上视线,秃头男露出深不可测的笑,老鼠似的小眼睛充满奸邪。

      似乎在说:兄弟,我懂你。要没有合适的,哥满足你。

      谭既怀毫不掩饰自己的厌恶,冷着脸出口呵斥苍蝇一样围着自己的侍者。

      让他们滚。

      觉得这种地方他一秒都呆不下去。

      可越是这样,他越是难受憋闷,对方承玉的怨恨恼怒就越多一分。

      这都什么地方,乱成什么样子?

      谭既怀忍无可忍,阔步走出去,站在路边抽烟。

      刚才短短几分钟,他感受到了屈辱。被那种不入流的人揣度的屈辱。

      冷风一吹,尼古丁在肺内打转,辛辣冲顶,让谭既怀骤然清醒过来。

      他堂堂一个成功的资本家,为什么要为了一个女人出现在这种地方?甚至动了滥用职权的念头,想把这种地方一窝端了。

      “老公?”

      烟灰积攒了一截,被娇俏的音调震掉。

      风吹树晃,带着光晕的月亮高高悬挂,荒唐如梦。

      谭既怀扭头,任由打扮花哨的周颜仪撞他个满怀。

      眼睛里的恍惚稍瞬即逝,他掐灭烟,声音恢复清朗:“怎么在这儿?”

      “我在百奇大货逛街啊。”

      周颜仪举起自己手中的战利品,扭头看了眼四周,忽然变得古灵精怪。

      “老公,你怎么在这里呀?”

      谭既怀知道她平时看泰剧还有一些动漫,一下子就知道她想多了,所以故意调侃她的中年老公。

      还是下意识厌恶排斥,屈指敲她挺翘的鼻尖。

      动作亲昵。

      “哎呀!”周颜仪撅起粉唇,瞪他一眼,骂他小心眼。但很快就烟消云散,举起自己的战利品,说:“我给你买了领带。”

      末了,又小心翼翼补充一句:“不是红色的。”

      谭既怀心融化成水,情不自禁伸手摸了摸她香软的发。

      其实又何必呢?当初也是他自己点头,才任由她打红色领带的。

      可她还是这么听话。

      “粉红色哒!”

      谭既怀脸一僵,竟觉得自己硬了。

      周颜仪具有二十岁女孩子所有美好的属性。

      活泼、倔强、乐天,永远精力充沛。青春期的叛逆还蛰伏在骨子里,是不会绝对顺服的。

      谭既怀由她在大街上就给他打粉红色的领带。

      周颜仪十分满意,挑衅似地扬起下巴,神采飞扬。

      你看,我听你话了,不买红色的。

      谭既怀静静看她闹腾,然后接过她所有的手袋。

      两人转身准备往车上走,看到路边不知何时多出来辆红色法拉利。

      程禹廷替方承玉开车门。

      谭既怀一眼就看到她手背上的纱布,甚至能透视里面的针眼。

      她没有化妆,脸色苍白,整个人弱不禁风,但幸好有个体格健壮的男人揽住她。

      两对人不可能错身而过。

      方承玉粉中透白的唇微微扬起一个弧度,目光首先落在周颜仪身上。

      “董事长夫人,您好。”

      周颜仪觉得这个称呼有点奇怪,但被一个看起来比自己资历深的女人这样称呼,虚荣心爆表。

      她十分得体地颔首,不表露一点内心的狂喜,绝不显得很没有世面,不给谭既怀丢脸。

      “谭董,巧。”

      谭既怀从鼻底泄出一声回应,浑浑噩噩,但简短有力,足够彰显身份。

      程禹廷一言不发,却在气氛僵持的时候很自然、旁若无人替方承玉拢了拢大衣的口子。

      反正他与他们的圈子没有半毛钱关系,不需要惺惺作态。

      “失陪。”

      方承玉侧身往程禹廷的方向靠,抬手捋发的瞬间,像在抹泪。

      谭既怀浑身僵硬,可竟然不敢扭头确认她的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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