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你》浅乌

14、照片

　　不知不觉间，秋意浸染了整个华林。

　　每年11月初，学校都会组织为期一天的秋游，旨在让学生们亲密接触大自然。
　　还是老规矩，只带高一、高二玩，高三留守学校。
　　升入高三，时间比黄金还珍贵。除了吃饭睡觉上厕所，恨不得把所有时间都拿来学习。秋游太奢侈了。

　　秋游前一天的数学课上，离下课还剩七分钟，赵鹏停止讲课：“说个事。明天秋游，不上课。”

　　他话刚落，班级里一片欢呼。甚至还有男生在敲桌子。

　　赵鹏被这群熊孩子气笑了：“一说到玩就来劲！都消停点！”

　　整顿好秩序，赵鹏继续道：“九点出发，九点之前到班级集合。自己带午饭和水，别忘了带个垃圾袋，产生的垃圾随时带走。”

　　“地点是国家公园，到了之后注意安全。还有，千万不能抽烟！秋天是防火的重要季节。咱们班男生抽烟的不少，都听见了没？”

　　底下有男生应：“听到了！”

　　赵鹏推了推眼镜：“我看都谁答应了。”

　　意识到被套路，大家纷纷闭嘴。

　　不过赵鹏也没深究，这事就这么翻篇了。

　　下课铃响，班级再次闹腾起来，都在为秋游的事激动。

　　林夏的心情也跟着变得雀跃。她抬头看向班级门口。对面班级门开着，学生进进出出。

　　江砚礼会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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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不用上课，但林夏还是按时起床了。打开台灯，坐在书桌前学习。手边放着她去书店买的数学竞赛参考书。

　　一直学习到七点半，林夏去厨房煮了碗鸡蛋面，趁热吃完。

　　秋游不用穿校服，林夏穿了牛仔裤和深蓝色连帽卫衣。头发绑成低马尾，不施粉黛的脸细嫩白皙。

　　林夏从衣柜里拿出一个白色帆布书袋，是她初中装书用的，上面印的图案经过多次水洗已经变得斑驳。

　　把水杯、钱包、钥匙这些东西放进去，拉好拉锁，挎在肩上去门口换鞋。

　　彻夜未归的林志明开门进来，身上带着呛鼻的烟味。看到林夏，纳闷问：“干啥去？”

　　快速换上帆布鞋，林夏：“秋游。”

　　林志明先是点头，随后想起什么，肉疼道：“秋游不得花钱啊，别去了。”

　　自己喝酒赌博不心疼。
　　她去秋游却不行。

　　自私到骨子里。

　　林夏咬着嘴唇，疼痛让她冷静下来：“学校组织的，免费。”

　　林志明不依不饶：“你去秋游，我午饭上哪吃去？”

　　“铁盒里有钱。”

　　趁林志明去拿钱的空档，林夏开门出去。

　　出了单元楼，林夏吐出口气。心里不停告诫自己不要生气，不值当。

　　经过一家商店时，林夏进去买了经常吃的三明治面包，出来后继续往学校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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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点，以班级为单位登上大巴车。

　　林夏坐在靠窗位置，张萌萌坐她旁边，扒着座椅向后转身，冲沈辞树炫耀：“今天夏夏是我的！”

　　沈辞树坐在林夏后座，闻言笑了，语气温柔：“行，先借你一天。”

　　他声音不算低，听到的人都露出心领神会的表情。

　　楚阳更是直接调侃：“咱们班的金童玉女啊！”

　　张萌萌转头看向林夏，发现她正发呆，抬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夏夏，你想什么呢？”

　　林夏回过神，如实道：“我在想一道数学竞赛题，我好像知道怎么解了。”

　　这就意味着她没听到刚刚的话。

　　张萌萌钦佩地竖起大拇指。

　　沈辞树扭头看向窗外，掩饰好心里的失落。
　　其实，他也希望时间可以过得快一点。

　　所有人到齐后，大巴车缓缓发动。

　　张萌萌递给林夏一只耳机：“听不听歌？”

　　林夏接过来，戴在耳朵上。

　　“夏夏，要不你也买部手机吧。”张萌萌低声道，“二手手机店，两三百就能买到。学习遇到不懂的可以上网查。”

　　林夏点头：“我考虑考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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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小时后，大巴车停在国家公园门口。

　　临下车前，赵鹏再次嘱咐：“注意安全，不要抽烟，自己的垃圾自己带走。五点来这里集合。”

　　大巴车门打开，所有人一窝蜂似的冲了出去。

　　赵鹏站在车前，看着一群生龙活虎的孩子，感慨：“天天跟他们待在一起，感觉自己都不会老了。”

　　另一个班级的班主任附和：“是啊。年轻就是好。”

　　进了国家公园，一眼望不到边的植被林木让人心旷神怡。

　　张萌萌兴冲冲道：“夏夏，我们去枫树林拍照！”
　　话刚落，楚阳凑了过来：“带我一个！”
　　张萌萌瞪他：“谁要带你！”
　　楚阳搭着沈辞树肩膀：“我俩给你们当护花使者还不行？”
　　张萌萌“哼”了声：“勉为其难吧。”

　　枫树林在山坡上，远远看去，火红一片。

　　四个人慢悠悠往山坡上走。
　　张萌萌和楚阳在前面打打闹闹，林夏和沈辞树跟在后面。

　　沈辞树背着书包：“我帮你拿包。”
　　林夏摇头：“不用。不重的。”

　　“你午饭带的什么？”沈辞树顺势问。
　　林夏：“面包。”

　　“我带了水果，一会给你。”
　　林夏刚要拒绝，沈辞树继续道：“我带了两份。”
　　“谢谢。”林夏轻声道。

　　沈辞树张张嘴，终是没说什么。

　　花了半小时走到枫树林，张萌萌“啧啧”两声：“约会圣地啊。”

　　不仅隐蔽，景色还好看。很多结对的情侣来这里玩。

　　楚阳一本正经：“把胖大海叫来，今年抓早恋的KPI超额完成！”

　　“胖大海”真名叫庞海，是一中的教导主任，热衷抓早恋。因为身形圆润，便有了“胖大海”这个外号。

　　张萌萌拍了他一巴掌：“这么缺德，小心被浸猪笼！”

　　楚阳嘿嘿一笑：“我就是开个玩笑。教导主任要真来了，咱俩不也得被抓嘛。”

　　张萌萌先没反应过来，听到林夏的笑声后，恍然大悟。脸颊羞红：“楚阳你不要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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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夏没有手机，只能蹭别人的：“拍一张留个纪念就行了。”

　　张萌萌举着手机：“放心，肯定把你拍得美美的！不对，是本来就美。”

　　林夏站在一颗枫树前，双手自然下垂，大大的眼睛盯着镜头，眼神明亮清澈。秋风吹起她的发丝。枫叶火红。

　　“咔嚓”画面定格。

　　张萌萌越看越满意：“明天洗出来给你。”

　　拍完照，张萌萌看了一圈：“咱们中午就在这里吃饭吧。风景好。”

　　楚阳：“我同意！”

　　沈辞树摘下书包，拿出一块野餐垫。

　　张萌萌“哇”了声：“太专业了！”

　　铺好餐垫，四个人坐在上面。

　　沈辞树打开餐盒，里面装着切好的水果，种类丰富。推到林夏面前：“这盒是你的。”

　　张萌萌眨眨眼，明知故问：“我的呢？”

　　沈辞树看她。
　　俩人大眼瞪小眼。

　　张萌萌哈哈大笑：“逗你玩的。”

　　楚阳从书包里掏出一大堆零食：“来来来，我也有，吃我的。”

　　薯片、辣条、碳酸饮料……全是垃圾食品。

　　张萌萌面露无语。
　　人比人气死人。

　　“这么多我一个人吃不完。要不一起吃？”林夏征求沈辞树的意见，毕竟是他带来的水果。

　　沈辞树点头：“好。”

　　四个人吃东西，周围时不时有其他同学经过。

　　“江砚礼，我跟了你一上午了！你不要太过分！”一道含着怒意的声音传过来。

　　这个名字让林夏本能地循声看去。

　　江砚礼和边月面对面站着，就在她身后不远处。

　　江砚礼今天穿了件黑白格衬衣，敞着怀，露出里面的纯白内搭，下身是黑色休闲裤和运动鞋。休闲又随意。
　　他单手插兜，戴着顶黑色棒球帽，帽檐在脸上投出阴影。下颌线条硬朗锋利，眉宇间拢着火气。
　　明显被跟烦了。

　　边月站在他对面，穿了条及膝的连衣裙，头发烫成卷散在肩上。打扮精致漂亮。

　　两人对峙明显。

　　边月长得漂亮，又会打扮，从小就受男生喜欢，情书、礼物收到手软。

　　或许是得到的就不珍惜，边月从来没觉得哪个男生有什么了不起，都是一个样。勾勾手指就上赶着来了。

　　升入高中，江砚礼的出现打破了边月对男生的固有印象。

　　他离经叛道，高不可攀。从来没有什么是他放在眼里的。总是一副游戏人间的态度。

　　边月觉得，这样的男生才配做她男朋友。她故作矜持搭讪，他没反应。她热情主动靠近，他没反应。甚至连个眼神都懒得给她。

　　在江砚礼身上，边月尝到了前所未有的挫败和屈辱。

　　边月深吸一口气：“我从来没对哪个男生这样过！你最好……”识相一点！

　　“滚。”

　　边月瞪大眼睛，难以置信看着面前的人：“江砚礼，你最好别后悔！”

　　扔下这句话，边月气愤跑走。

　　张萌萌捧着薯片，连连摇头：“不愧是江砚礼，心比石头还硬。”

　　“不喜欢就拒绝，比搞暧昧强。”接着，楚阳话锋一转，“就是方式太残忍了。杀人不用刀啊。”

　　张萌萌跟着说：“追江砚礼容易自闭，这辈子都不想再谈恋爱。”

　　林夏正要收回目光，江砚礼忽然掏出烟，咬在嘴里。手里拿着打火机。

　　想起老师的嘱咐，林夏急忙道：“江砚礼，这里不能抽烟！”

　　江砚礼咬着烟偏头看过来，眼睛狭长锐利。

　　张萌萌震惊地张大嘴巴，小声嘀咕：“夏夏，你怎么敢管他的？”

　　林夏解释：“秋天了，容易着火。”

　　下一秒，更震惊的事发生了。

　　江砚礼随手一抛，金属打火机“啪嗒”落在林夏旁边的草丛里。咬着没点燃的烟，转身走了。

　　张萌萌怀疑自己看错了：“你能管住江砚礼？！”

　　林夏拿起打火机，认真擦去粘在上面的土，放进书袋：“他不是不讲理的人。讲清楚了，他会听的。”

　　暑假时，江砚礼误以为她是江念慈的朋友。林夏原本以为江砚礼会故意跟自己过不去，但他没有。甚至还出手帮她解围。

　　江砚礼不是一个品德有问题的人。只是难以接近而已。也不在乎周围人的看法。所以才会造成误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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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张萌萌将洗好的照片交给林夏：“给你。”

　　林夏拿着照片，语气真诚：“谢谢。”

　　“客气什么，我舅舅就是开照相馆的。每年学校的毕业照都是他负责拍。”

　　林夏惊讶：“这么厉害！”

　　张萌萌仗义道：“以后你想拍照片就直接去，报我的名字免费。叫小楚照相馆。”

　　林夏“嗯”了声，低头看照片。

　　她处在照片中央，表情恬静。火红的枫叶林热烈张扬。

　　倏地，林夏目光落在照片左上角。那里有个人。因为距离镜头太远，只有很小很小一点。

　　黑白格衬衣，黑色棒球帽。
　　是江砚礼。

　　他无意闯入镜头。
　　天空枫叶为衬。
　　辽远寂静。

　　林夏看了好久，而后翻开数学书，将照片夹在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