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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春宵半渡（蔷薇少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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择书轩的人也注意到了唯一的女客，刚从楼上下来的书童（小二）走到她面前，躬身行礼问道：“小姐莫是来错了地方？”
毛秋看着眼前面容清俊的店小二，呆呆的问：“你们这里，要歇业了？”
“啊？这？”店小二一时面露难色，这位姑娘莫是走错了地方吧？
“菜单。”毛秋害怕小二看出自己赊账抵工的伎俩，马上装出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
负责招待的人一时没了主意，回头和上面的人使眼色。他们这行并不关心客人是男是女，只要付银子就行。书童得了指示，将点名册递给了毛秋。
“姑娘，您不定个包厢吗？这里都是男子，与您不方便呢。”
毛秋也觉得被人抓住吃霸王餐太过丢脸，点头答应了。
她看着点名册上面的隐意诗和标在后面的天价，着实猜不透到底是些什么菜。干脆将择书轩的的四个招牌‘菜’都点了。
“好嘞，小姐您三楼雅间请。”书童没想到看起来文文弱弱的呆小姐竟然这么大胃口！也不怕累着自己。
书童先替毛秋把雅间吊牌取来，引着她上楼，“小姐，您先稍作休息，四位公子马上就来。”
雅间里放着一个双人浴桶，层层青色叠纱围绕着大床。毛秋在里面转了一圈，最后坐在了梳妆镜前面的书案边。
“贵人，小的进来添热水了。”
“进来吧。”
门开后，进来了四个脸生的书童，他们垂着头，端着盛满热水的木盆给浴桶里加水，全程都不曾看毛秋一眼。
这择书轩好讲究啊，吃顿饭还要沐浴。毛秋单手撑着下巴，内心思考自己到底洗不洗。
添水的小郎官儿做完自己的事情后默默关门退出去了。
毛秋最终没动那桶水，这里对她而言是完全陌生的，还是要有点戒心！
书案上燃着的香料闻得让人脸颊发烫，毛秋觉得自己好像生病了，她几乎是下意识的捧起香盏，将它扔进浴桶里，打开窗户好让自己清醒一点。
毛秋正将脑袋靠在窗柩边吹冷风时，房门被人推开了。片刻，一只白皙纤细的手轻轻搭在毛秋肩上，她微微侧头，西侧窗户残余的夕光停渡在那双恍若神明般无暇的手上，毛秋内心无比渴望触碰到它。
她慢慢挪动身体，终于那只手抚上她的脸颊，带着分寸的接近和讨好。
“小姐，我是容岁。”
十五六岁的少年穿着松散的沧浪色的薄绸内衫，半跪在女孩身后，右手虚扶着女孩的腰，左手手背停留在她懵懂清丽的容颜上，又悄然移至少女的耳畔。他眉眼缱绻的看着半靠在他怀中的娇妹妹，风光霁月。
侧头望着陌生的少年，毛秋好似惊醒一般，避开了与容岁的肢体接触。她扶着窗柩，半蹲着靠在墙边，苦于口吃的短处，迟迟找不到合适的话语来表达自己适才的失态。
“手，好美！”
无奈，毛秋憋得从脖子到头顶都像是煮熟的龙虾肉，才勉强说了这样一句惹人遐想的话。
“既然小姐喜欢容岁的双手，那今晚就让它们来服侍小姐吧。”
容岁并不意外面前这位娇客对自己双手的赞美，他伸手将毛秋从地上牵起。
腰间特意叠起的褶纹延申至脚踝处，行走间足尖轻踢，如微风刮过湖面泛起的涟漪。
骄矜的捻着垂至足下的衣摆，拉着她走到主位，服侍她坐下，然后自己坐在了她的身边。
在门口还站着三个和容岁年纪相差不多的少年，皆是难得一见的绝色。
“小姐，容岁只想和你独处，不想有其他人同我分享您的瞩目。”
“小姐，今晚只留下容岁一人，可好？”
容岁将一块角边绣着紫壶的丝帕暧昧的搭在毛秋的手上，再将其略带讨好的捧起，挨着自己的心口，眼中是破碎的星河，带着卑微的乞求。
“嗯？好。”
毛秋还没搞清楚什么，房中三人就已识趣的行礼离去了。
三人走后，毛秋发热的头脑也恢复清醒了。她看着眼前穿着清凉，因为坐姿慵懒，胸膛还露着小片肌肤的容岁，双腿一打激灵，直接站了起来，想跑却被看似文弱的容岁一把拽住。
“容岁没想到小姐竟然喜欢强迫的，不过容岁愿意满足小姐。”
容岁略带惊讶的看着开始挣扎的娇客，但他明显是会错意了。
他将毛秋方才坐的凳子踢向一边，拉着她走到床帏边上。
“我，我走错了！我！我不是！”
毛秋此时真的害怕了，这是她第一次没带着古遗赖皮偷师，没想到竟然这么危险！
“你说什么？”
容岁眉目微皱，他将毛秋抵在床边，抬手把毛秋脸上的碎发拨开。这位娇客的确不像是做戏的样子，意识到她多半是走错了的单纯女子后，容岁撤下对她的禁锢。
*
“我，我是来，吃饭的......”
毛秋捏着丝帕，双手挡在两人中间，磕磕绊绊的将来意说明。
容岁此时也注意到毛秋口吃的毛病，他先入为主的以为毛秋是不受家里人喜欢，被自家哥哥骗到这里来的。
“你家哥哥真不是人！他竟然让你到这里来吃白饭。”
“那我，能走，能走了吗？”
过度紧张和受惊吓让毛秋不受控制的抽嗝和干呕。
“罢了，你走吧。”
容岁将桌上放凉的茶水一口饮尽，犹豫片刻还是解下右脚脚踝上的金链，塞到毛秋手中。“不许嫌脏，出去之后找个当铺换了钱，好好生活吧。”
毛秋现在脑子里一团乱麻，胡乱点头，闯出了屋子。
“听我一句劝，不要再回那个家了。”容岁害怕她再被自家哥哥卖了，又不死心的补了句。就像是在劝曾经的自己一般。
“得，今天白干了。”容岁把敞开的衣衫合拢，掀开床帘，躺了上去。刚合眼却又睁开，将衣衫敞开，抬脚出了屋子。
......
容岁虽有意放过她，择书轩却不是个拯救失足少女的地方。管事的见毛秋从楼上下来，立马拿着账单跟在毛秋身后，要她结清款项。可毛秋本就是打着吃白饭，意图扣在店里偷师的念头，身上哪里会有银两呢。
管事的看她支支吾吾半天，猜出她身上没带钱，打量她的眼神瞬时凶恶起来。
“梁先生，小姑娘是走错了地方，误闯进来的。”
容岁下楼，有意替毛秋说好话。他走过去，单薄的身躯挡住梁管刁难的眼神，他轻轻拽了下梁管的衣袖，贴在梁管耳边细语：“小姑娘什么也没做，这笔生意不作数的。”
梁管自是知道她没做什么，可容岁率先说出口，意味就不一样了。
“梁先生要是不好交差，就让她做个洒扫丫头，拿她的工钱来抵也是可以的。”
平日要是有人想赖账，梁管是绝对不会轻易放过的。可容岁毕竟是这里的招牌，毛秋也没真干什么。他卖给容岁一个面子，也是不吃亏的。
毛秋见管事的面色缓和，学着以往古遗赔礼的样子，作揖道：“我，我是个，厨，厨子。”
“那就让她去后厨，给师傅们打下手。”容岁顺口转了话题。
“既然容岁公子开口了，你？你叫什么名字？”
“古音，上古遗音。”
这个化名是古遗给她取的，她一个女子，又是首富幼女，自然不能用真名赖账，有损清名。
“哼，名字取得挺响。就是人不太聪明。”梁管听了，面露鄙夷道。
“今后你就去后厨干活，什么时候还完钱，什么时候放你走。”
“行，还不谢谢梁先生。”容岁后移半步，把毛秋拉到身边，让她道谢。
在容岁的斡旋之下，毛秋还是成功在这里帮厨了，虽然领的只是洗菜生火的累活，但也算有了偷师学艺的机会。
毛秋没还完钱是不能轻易离开的，当晚她就睡在了择书轩，不过是在柴房里。躺在柴堆上，看着乌漆嘛黑的天空，有些想古遗和父亲兄长了，当然还有穆郗。
她掰着手指头，一个一个慢慢想，想完了再想下一个。
一只贪吃的小老鼠窜进了厨房，被毛秋发现了。她内心挣扎了小会儿，在右手无名指上咬了个牙印，她正在想六哥，可不能忘了，七哥还没想呢！
毛秋打开柴房连通厨房的小门，看见了正在翻蒸糕笼屉的容岁。
“你？！”
“嘘！”容岁嘴里塞着块儿鸡腿肉，一双手油浸浸的遮着吃相不雅的自己。毛秋现在穿的是择书轩的衣服，又在柴堆上躺了许久，头发乱糟糟的，容岁旁边只有一盏昏暗的油灯，压根儿没认出她。
*
毛秋将厨房里的几盏油灯燃起，站在她面前的男孩子完全和下午所见过的判若两人。夜里寒凉，容岁多穿了件外衫。里面那件下摆沾染了棕黄的泥点子和嫩绿的断草，原先清贵的少年多了些顽劣。
“你晚上吃饱了吗？”
容岁拉着毛秋蹲在厨房窗户下面，吃完两只鸡腿后，有些为难的客套。
毛秋摇头，容岁右手在烤鸡上比了又比，最后忍痛给毛秋掰了一根翅尖。
“喏，吃吧。”
毛秋点头谢过，将只有一层皮的翅尖塞进嘴里。烤鸡之前是温在笼屉里的，肉是温热的，但味道比她做的差了很多。
“你不是个厨子吗？怎么还会饿？”容岁咂嘴，将沾到手上的油抿干净。
“他们，不准我，进厨房。”毛秋从菜篮里拿了一颗白菜，掰了一片过嘴瘾。
“啧，小可怜。”容岁痴迷的亲了一口色泽金黄的鸡屁股，大口咬下去，满是幸福。
管他们吃饭的头头，为了让他们保持身材，不允许让他们吃饱，更不允许他们吃鸡屁股这种会让客人引起不适的东西。可谁让容岁从小最爱这一口呢。
“这只鸡，不好吃。”
毛秋今晚虽没进过厨房，但她在外面看见了。那些厨子炒菜时的火候和调料都很一般，炒出来的菜不脆，不香；煲出的汤重口，不鲜；没什么值得她学的。
“你生火，我，给你做。”
她今晚没回客栈，古遗肯定会找她的，她明天估计就可以回去。如今她身无长物，唯有厨艺可堪施展，容岁既然想吃，那给他做一顿饭是应该的。
“你不怕厨房的人找你麻烦吗？”
毛秋不答，只是将啃剩下的白菜帮子扔进潲水桶，到菜篮里找食材了。
厨房和择书轩隔着一片斑竹林，晚上熄火后也没人会在这里照看，毛秋知道他们不会来，并不担心被人发现。可一直受人看管的容岁不知道。
容岁幼时家中穷的揭不开锅，什么苦活都做过。刚被兄长卖到这里时，手上还长着老茧和冻疮，是小老板寻了药膏，磨去茧子、挤了血脓敷上去，又娇养了一年才养好的。
他去柴房抱了捆柴，点燃火引子，将灶台火烧起来。
这天晚上，毛秋给容岁做了蒜蓉粉丝虾、萝卜酿肉、莲藕筒骨汤、白灼菜心。是她以前做的最多的，也是容城的家常菜。
两人吃的肚皮滚滚，趴在桌上缓缓。
烛光恍惚，灯下观美人令毛秋心中意动，她好像还从未这样看过穆郗。
“其实，我是，偷师，来的。”毛秋看着魇足的容岁坦诚道，此刻她不愿意隐瞒这件事。
“你的手艺比择书轩的厨子好多了，没必要来这里浪费时光。”
“后街的雕雪阁倒是有一位惊才艳艳的酥醪师傅，姓殷，他的手艺据说是从宫中御膳房主厨那里学来的，你可以去请教请教。嗝！”
......
第二天一早，古遗就带着银票来赎毛秋了。梁管平了账，毛秋也原样奉还。
毛秋不清楚择书轩，古遗却是知道那个地方干的是什么行当：给贵族公子哥培养书童、圈养男童。当初他被一江湖新友带进过这里，却被里面的景象恶心的一天没胃口吃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