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凿光》十里暮云

3、chapter3

　　早上七点半，沈千嶂独自一人走进了班门。
　　因为时间还很早，教室人寥寥无几，大部分的位置都还没人，空阔的桌子略显冷清，只有少部分人在位置上吃早餐或是聊八卦，

　　他在十一班人的注视下走到了最后一排坐下；蹙着眉十分不耐烦的想问她们看什么看的时候，嘴边的话顿住了，目光无意间瞟到自己桌子边的另一个抽屉，竟然破天荒放了几本书？

　　他紧拧着眉，面色带着几分愠怒，眸中闪过一丝骇人的底色，身上泛着逼人的寒意；指着旁边的抽屉冷声问：“谁的？”

　　坐在前面吃早餐的女生被他脸上的表情吓到说不出话来，大家只是转身看了一眼后就转回了正面，没有一人回答他的话。

　　沈千嶂见没人回应他，他点了点头靠在椅背上，散漫的勾唇笑道：

　　“可以，我要知道是谁的，全给他丢垃圾桶里！”

　　前面的人全当作没听到他的声音，大家自顾自吃着手里的早餐，只是没人敢再继续说话了，空旷的教室陷入一片无声的寂静，窗外的知了叽叽喳喳地叫着，算是给教室添了些祥和的气氛。

　　后面的二十分钟里，教室陆陆续续来了许多人，原本安静的班级也变得渐渐吵闹起来，走廊上“咚咚”的脚步声和隔壁班桌椅板凳挪动的声音也从旁边传来。

　　整个教学楼用沈千嶂话来说就是“与菜市场没什么差别。”

　　沈千嶂趴在桌子上小憩，昨晚他在房间打战队赛打到了早上七点，放下手机往窗外看的时候朝阳都出来了，索性就起身洗个澡换了身衣服后直接去了学校。

　　早餐也没在家吃，不过熬夜这件事他来说也算是得心应手了；什么猝死啊对他来说根本不存在，你说让他熬个三天三夜；他第四天还能活蹦乱跳的出现在篮球场打球，一点事儿没有。

　　但他睡着了也是个雷打不动的主儿，只要不是世界末日，他就能无所顾及的睡到地老天荒。

　　以至于宋清菀坐在他身边收拾书包时，他面朝桌子趴睡的姿势也丝毫没有受到任何影响；倒是宋清菀看见旁边桌子睡着一个男生吓了一跳，她把书包从桌子上拿出来，站在离他几厘米的位置看他的背影小声嘀咕。

　　“怎么感觉这人背影有些熟悉？”

　　她重新背上书包，走到他前面一位的女生旁边轻戳了一下她的肩膀，有礼的问道：“同学，我想问一下，你身后那个位置原本是有人的吗？”

　　那个女生回头瞄了一眼后迅速转回身，转身的速度极快，像是在躲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一般；她将宋清菀拉下来，蹲在她身前干笑了两声回答她的话。

　　“哈……哈，昨天忘记跟你说了宋清菀同学，你旁边是有人的；他只是昨天请假没来而已...”

　　那个女生话还未说完，就看见蹲在身边的人重新站起身回到了座位，不紧不慢的收拾着书包。

　　当宋清菀知道自己身边是男同桌的时候，其实心底有些抗拒。

　　不是因为是男同桌才抗拒，是她一直对这个世界的男性都抱有强烈的抵触，可能是因为从小她在孤儿院长大，从小到大的环境里几乎很少有男性的参与，所以在面对男生的时候，会紧张到不知所措。

　　前半生渗透进她血液里的亲情就是蓝天福利院的刺耳妈妈了，出了她之外，她对任何人都不亲，平常也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

　　虽不说拒人千里之外，但是只要不关她的事，她一概不管，也不会耗费时间精力去关注。

　　但既然是老师排的，她也不好说些什么；反正离期中考试还有一两个月的时间，班主任说考完就换位，那这两个月就先坐着。

　　不说话的话，应该两人不会有什么交集。

　　这是宋清菀心里的想法。

　　预备铃在头顶上响起，宋清菀拿出语文课本预习最新的文言文，她瞄了一眼旁边还在蒙头大睡的男生，继续低头预习功课。

　　五分钟后，沈千嶂睡眼惺忪的从桌子上坐起来，扭头眯着眼瞟了一眼窗外，然后若无其事的转回来继续趴回了桌面上。

　　“！”
　　睡着睡着，他像是想起了什么，一下坐起身来，偏头盯着那个旁边凭空出现的女生，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嗓音迷糊的问：“你谁啊？”

　　宋清菀闻声从书里抬起头转向他，在对上视线的那一刹那，两人眼底都划过一丝诧异，连着流通的空气都随着两人之间的氛围滞凝在半空中久久未曾散去。

　　沈千嶂：“？！”

　　宋清菀：“？！”

　　沈千嶂指着她，脑海中又浮现前几天那个蹑手蹑脚，端托盘摇摇晃晃的女服务生；他脸上的表情从震惊再到疑惑，最后出口的话竟变成了：“不好好端你的盘子，做你的经理，在这干嘛？”

　　宋清菀哪能想到自己的同桌竟然是被泼橙汁的“沈少”，你说跟他一个班就算了，怎么还这么不走运，刚好跟他坐了同桌？

　　她心想着，这今后的日子怕不是那么的好过了。

　　她支支吾吾的又介绍了一下自己，眼睛却不敢直视他：“你，你好沈少，我是新转来的...插班生，我叫宋...宋清菀。”

　　然后她指着自己的位置继续道：“这个位置是老师叫我坐的，你要是不想和我坐的话，可以和老师反应一下，我坐在哪里都可以。”

　　沈千嶂听着她吭吭哧哧的话，算是认清了眼前这个事实，他面带轻笑，咂吧嘴笑问：“宋清菀？是吧？”

　　宋清菀点了点头。

　　“昨天来的？”

　　她又点了点头。

　　“转学生？”

　　她没说话，再三动作点点头。

　　沈千嶂看他问一句她点一次头，问一次又点两下头；心里那点耐心算是被她消磨殆尽，他掌眉不悦的冷声道：“宋清菀，你是吃了点头丸吗？说话！”

　　宋清菀看了一眼从走廊进来的老师，手放在两唇之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将音量降低了几分回：“沈少，下课说，我要上课了，你先不要打扰我学习。”

　　说罢，她便转头翻开语文课本，抬头看向了黑板。

　　沈千嶂原本安然自若靠在椅背上，却在听到他那句话之后差点应声倒地；他伸手指向自己，气的边点头边看向旁边身穿校服的女生。

　　他气急败坏的大笑OS：我！沈千嶂！第一次被人说不要打扰别人学习，老子可是年级第一，这句话只有他跟别人说的份好吗？

　　他从抽屉翻出语文书放到桌面上，眯着眼睛坐在位置上往黑板瞟，然后收回脖子回头往宋清菀的位置瞧了眼，咽下了刚刚那口气翻了个白眼问：“第几页？”

　　“嗯？”她看了眼他的书，才知道是在跟她说话；“57。”

　　之后便没再跟他说话，上课做的笔记一样不少，语文书上重点注释写的密密麻麻，几乎一整页没什么空隙能再记下别的笔记。

　　沈千嶂看她一整堂课，光顾着记笔记了，课倒是没怎么听，冷笑的提醒了一声：“上课，主要是听老师讲，不是记老师的笔记。”

　　宋清菀瞅了他一眼没作声，继续记着笔记。

　　一节课四十五分钟很快结束，下课铃很快从时间的间隙里悄悄传来。

　　沈千嶂合上课本，单手撑着脑袋，带着一脸玩味的笑容歪头看向坐在窗边的宋清菀，怪笑的问：“下课了，可以说了？”

　　宋清菀趴在课桌上闭目养神，她出声回：“说什么？”
　　“沈少，那件事我确实做的不对，你可以辞退我；但是你要是觉得心有不甘，气不过的话，我可以让你泼一次我，我无所谓的。”

　　她的语气听起来十分平静，像是再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情。

　　沈千嶂撑着手肘神色慵懒的瞧着她，笑了一声。
　　听她这么一说，他倒是觉得自己这样问来问去显得小家子气了，既然如此他就不问了，本身也就随口一问，对她的回答根本不在意。

　　他看见她趴在桌子上闭着眼睛，脸上尽是疲倦的神态，也没再出声打扰她休息。

　　旁晚放学，她照作平常来到洛天酒店做兼职。

　　今天是她作为经理上岗的第一天，明明前天还是实习生的，一转眼不知升了几个职位，成了人们私下职员的谈资。

　　她对自己还是有点自知之明的，自己只是个学生担当不起这么大的梁子。

　　后来她跟洛盐雪商量看能不能不当这个经理，用职位换点钱，给她加点工资，这个经理位置她就让出去给更有能力的人当。

　　洛盐雪没答应，倒是答应了她说加工资的条件。

　　主要她的职位是沈千嶂亲自定的，那就说明了，这个是他的人，轻易动了她要是被那位少爷知道了，又是免不了一顿责骂，谁敢接忤逆那位少爷啊？那不是给自己找不痛快吗？

　　宋清菀上岗前又做了一个小时的岗前培训，在得到洛盐雪的同意后才正式上岗。

　　她兼职的时间是晚上六点到十点，五个小时。

　　是属于洛天酒楼最忙的一个时间段。

　　今晚她没看见那个“沈少”来洛天，她还以为他每天都会来呢；上岗前她忧心仲仲的怕他来找她的麻烦，后面没看见他来的时候，心里那块快将她压死的大石头也悄然落下。

　　她传完最后一桌的菜后，将托盘放在后厨的传菜架上，走进员工换衣间将身上的制服换了下来。

　　今天的工作也很顺利，没有太多的杂事；所以她十点钟准时收工了。

　　她换上校服，背上书包从酒店走了出去。

　　楼上，顶层包间的落地窗边站着一个中年男人，他嘴角微微弯起从上往下俯视着酒楼门口那个远处的身影，左手拿着高脚杯，杯中红酒左右摇晃；整个顶层包间里只有他一个人。

　　灯没完全开，深黑色的眸子在昏暗不明的落地窗前像是一颗忽暗忽亮的星星，背后的大型圆桌上是一份详尽的人事背调。

　　他仰头将杯中红色液体一饮而尽，转身拿起圆桌上的资料对着月光照看几眼，脸上尽显几分戏虐的神情。

　　随后攥紧手中的资料，紧了紧身上的西装，从顶层包间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