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凿光》十里暮云

1、chapter1

　　十月的天气已经略显微凉，道路两边的树叶被风吹的沙沙作响，微弯的树干像是在告诉路过的人们秋天已经来临。

　　“刺——”

　　洛天酒店的门口迎面驶进几辆黑色轿车。

　　门口身穿酒楼统一制服的男迎宾员们因为雨天没客人，基本都在门外站着打盹。

　　但却在看见那辆熟悉的车临近自己身前时，脑中混沌的思绪立马烟消云散，整理了下仪容，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车子停在洛天酒楼正门，几位迎宾员走到车门前边，提起脸上虔诚的笑容恭敬弯着身子给坐在里面的人打招呼。

　　“老板。”

　　坐在里面的人从车子里下来，他站在车旁捋了捋自己的头发，剑眉平直的扫了眼身边开门的人，冷调微昂的淡声道：“包间准备好了？”

　　“嗯，按照你的要求给它们安排在了二楼的普通包间。”

　　后面的车子又下来了两个男生，同样身穿着校服，单肩斜挎着黑色书包。

　　他们跟在沈千嶂的身后一同进了洛天酒楼。

　　“沈少爷，今天可是你生日，你不回家过？”

　　范齐将手搭在沈千嶂的肩膀上，笑意盎然的朝他抖了抖眉调侃：“我可是听说你家那位给你准备了成人礼，来头不小，请了许多商场上的名人，你确定不去？”

　　沈千嶂歪唇一笑，将他的手从自己肩上拿下：“怎么？我不去你好像很遗憾？要不然你替我去？”

　　他食指上指：“上面，才是今天的战场。”

　　范齐连忙摆了摆手，他看见沈千嶂带有玩味的笑容，立马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他哪敢代替沈千嶂去参加沈氏集团继承人的生日会，要是被发现了，那不就是作死吗？

　　三人一前一后的踏上楼梯来到二楼的普通包间，沈千嶂推开门瞄了一眼坐在圆桌上说笑的几人，冷哧一声开口道：“哟，来的挺早。”

　　其他人听见沈千嶂的声音立马从凳子上起来，他们起身走到他身边，十分假意奉承的将他拉到圆桌主位上坐下，笑着一个个打招呼自我介绍。

　　“你好我是.....”

　　“你好，我是....”

　　沈千嶂坐在凳子上，双眼微眯唇角上挑露出了一丝笑容，他抬手打住了一群还要继续介绍的人，满眼透着不屑，冷言道：

　　“你们叫什么我一点都不感兴趣，我也知道你们来的目的。”

　　“无非是想通过我，搭上沈家的生意。”

　　他拉了拉身上的校服，将胳膊搭在木制靠椅的椅背上，朝旁边的余彬和范齐挑眉，带着玩味的心思上下打量了几眼对面的女人，继续道：“我只是一个高中生，找我没用。”

　　对面几个女人难堪的坐回到了圆桌上，她们身穿职业西套装，椅子后面还有装着电脑的公文包，明眼人一看就不是单纯来吃饭的。

　　偌大的包间陷入了沉默，沈千嶂坐在圆桌主位上，把玩着手机，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身上间隙传出冷峻的气息，连空气都像是被凝注掠夺了一样，让人呼吸不过来。

　　半晌后，范齐在沈千嶂耳边说了什么。

　　沈千嶂点头笑了笑，而后站起身舔了舔下唇朝门口的服务员招了招手对圆桌上的人绅士的说：“既然来了，我沈千嶂也不能让大家空腹而归，点菜吧。”

　　【点菜吧。】

　　这三个字如晴天霹雳降落在圆桌上的众人身上，她们仰着头观察着前面那个穿着校服的男人。

　　虽然他身上穿着蓝白的校服，但是一点都没有高中生的那种充满少年感的朝气，而是像个恶魔一样朝她们邪魅笑着，眼底露出一丝不屑。

　　谁不知道沈千嶂是远近闻名的纨绔少爷，虽不挥金如土，但脾气暴躁不堪，心高气傲的紧；据说在校外打架也是常有的事儿，只是一直没被报出来而已。

　　服务员拿着菜单走到几人面前，低着头递至几人面前。

　　对面几人看了眼菜单又看了眼冲他们笑的沈千嶂，那个笑容如果换个其它人来笑，他们都会好意，但是沈千嶂就不同了，他越笑就越会让在座的各位身上毛骨悚然，那个笑对他们来说十分瘆人，就像是自己深处了地下几千米出不来一样。

　　他接过菜单屈膝坐下，翻看菜单瞅了几眼后抬头看见对面的几位似乎并没有接菜单的动作后，步步紧逼的开口调侃。

　　“怎么？各位是觉得我们洛天的菜系不符合各位的口味？”

　　对面几人连忙摇摇头否认了他的话，干笑着接过了服务员里的菜单，翻开查看着，但是眼神却实时注意着沈千嶂所有的动作。

　　余彬和范齐自来熟的点了几个自己爱吃的菜；在沈少爷身后呆久了，这家洛天酒楼的菜他们基本上吃了个遍，也都知道什么符合自己的口味。

　　“那就这些，加这个....”

　　沈千嶂拿着菜单在跟身后的服务员交涉，语气十分温柔有耐心，就像是刚刚的一切都是几人的幻景。

　　点完主菜之后，他又问了一遍在场的人有没有或是别的饮食习惯。

　　他们哪敢说有啊！一个个奉承的嘴脸尴尬的撑着脸皮笑着说“没有。”

　　“那就这些。”

　　服务员接过，点头致意走出了包间。

　　空气再一次屏息住，这一次谁也没说话，大家都心照不宣的玩着手机，也很有默契的将手机调至了静音模式。

　　包间里，又在群里发疯的；又坐在主位上盘玩着佛珠观察对面几人神态的；有拿着手机刷花边新闻的；还有和主位闲聊的。

　　过了大概十五分钟。

　　门外传来一声极轻的叩门声，随后一位拿着托盘的女生从外面走进来，将橙汁一杯杯的放在几人的面前。

　　沈千嶂盯着那个女孩，看她生涩的端盘动作一摇一晃的；他在脑中搜寻着这个人的影子；但是始终没找到。

　　他看着她将橙汁一杯杯的放在前面几人的面前然后重复着那句请慢用，心里轻笑着吐槽：这人上岗之前没经过训练吗？

　　“？！”

　　还未等他在想些什么，他的脑海中就突然出现了像焊铁一样的“刺啦”声；杯身倒在托盘上，橙汁和冰块从托盘上倾斜而下，正好浇在了坐在身后的沈千嶂身上。

　　那个拿托盘的女生将前面一杯橙汁放在范齐的桌上，那句“请慢用”还未说完，就听见身后的沈千嶂带着愤恨长叫了一声。

　　“啊！”

　　她转身一看才知道是自己的托盘端歪了，果汁洒在那人身上了。

　　她连忙道歉，在圆桌中拿抽纸帮沈千嶂擦头发和身子。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你没事吧？”

　　包间刹那间陷入了一个较为紧张的地步，所有人的目光都紧盯着那个穿着制服的女孩和坐在主位上不说话的沈千嶂身上。

　　他甩开了那个服务员的在身上乱擦的手，心里恼火的抖了抖身上的校服，在心底咒骂了一声然后朝包间门外的人大喊。

　　“服务员！”

　　圆桌上的众人看见这样的情景都不敢说话，连着玩手机的几人都放下了手机，紧张的气氛环绕在包间的每一个角落；特别是沈千嶂的脸色，那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下十八层地狱估计都不够死的。

　　他们在心里替小姑娘感到不公，你说你要是遇到的是其他客人，免个单说句道歉那可能就没事了；可是她这次遇到的可是沈家少爷，这人棘手层度不亚于实现人类几千年的升天梦想。

　　洛天酒楼的经理从知道沈千嶂在包厢吃饭开始就一直亲自守在门外，怕里面出现什么意外，能及时解决。

　　这不，刚巧了。

　　他听到里面的声音后立马推门而入，眼前的场景差点让他气背过去，心脏都漏了一拍。

　　他跌跌撞撞的用着小碎步走到沈千嶂面前，双手定在半空中有些不知所措的慌乱，叹了口气瞥了眼被推在一旁端着盘子的女服务生，厉声呵斥道：“你干什么吃的？啊？你不知道你面前的是沈家少爷吗？”

　　他作势就要上前骂他，却被沈千嶂一把抓着胳膊又扯了回来。

　　他从头到尾没骂过那个女服务员一句，他进来倒是殷勤献的紧，什么事情没问直接劈头盖脸将旁边端盘子的人骂了一顿。

　　那个陆经理被沈千嶂拽的后退踉跄了几步，然后跨坐在地上；他转过身面对着沈千嶂居高临下的目光，心里十分没底的低着头磕巴的问：“沈少，你看这件事怎么办？”

　　“是让她走人还是.....”

　　不等陆经理说完话，沈千嶂身上的戾气又重了几分，他站起身指着站在一旁不敢抬头看他的女服务生朝他吼道：

　　“你干什么吃的？”

　　“啊？！”

　　“你告诉我，你是干什么吃的？”

　　“我们洛天酒楼已经这么low的是吗？上岗前没有岗前培训？端个盘子歪歪扭扭的，跟乡野饭馆有什么区别？”

　　“还有我记得洛天每个员工上班的时候都是要带工牌吧？她工牌呢？”

　　此刻圆桌上的各位已经不敢说话了，甚至连放在桌子上的手都在发抖。

　　对于余彬和范齐来说，他们也是第一次看见沈千嶂发这么大的火气；日常外面都说沈家少爷脾气暴躁，对所有人和事都视若无睹；他们却不觉得，也没见过沈千嶂发脾气。

　　今日一见，众人只能说，外界所传，果然名不虚传。

　　陆经理当然知道所有人上班都要戴工牌这项规矩，只不过她第一天上班他还没来得及给她，以为晚一天就也不会出什么事，存了侥幸心理，没想到还真出事了。

　　现在他这个做经理的还真是有理说不清。

　　沈千嶂见他不回答，长吐了一口气，将校服外套的脱下在旁边的休息区坐下，朝圆桌递上的那些人换了个无事发生的笑容说：“大家吃饭，我处理点事情不用管我。”

　　“老齐，帮我把书包里的手机拿来。”

　　圆桌上的众人面面相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大家都没动筷子。

　　主位看没动筷子，他们哪敢啊？

　　范齐从他书包拿出手机递了过去，沈千嶂说了声谢谢后拨通了一个电话。

　　他瞧了一眼旁边那个拿着托盘自责的服务员，将他拽到自己身边，脸色不和但是语气却十分温和对她问：“你叫什么？”

　　那个女服务生半弯着腰声音发抖且带着哭腔回：“我..我叫宋清菀，沈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都是我一个人的错，你别怪经理，工牌也....”

　　沈千嶂不等她说完，伸手制止了她的话。

　　电话接通了，免提声的电话对面出现一道清透的女声。

　　“喂，是沈少吗？”

　　沈千嶂没跟她多废话，直接朝着电话对面的人淡淡的说了一句：“洛盐雪，你在哪？”

　　他完全不给对面人说话的机会又继续说：“不管你在哪，老子限你两分钟之内滚到我面前，不然你也别给我干了。”

　　说完立马刚刚挂了电话，拿着外面送来的干爽衣物进了卫生间。

　　洛盐雪丝毫不知发生了什么情况，赶到的时候，场面一阵混乱，陆经理坐在地上低着头，旁边站着一个新来的实习生，包厢里的人都将视线定睛在她的身上，像是再看一出好戏。

　　她问了一下身边的人，才知道沈千嶂去换衣服了。

　　她把坐在地上的陆经理拉起来，又问了一下宋清菀有没有事，俩人都确认无事之后就都站在一边静候他出来。

　　沈千嶂换完衣服从卫生间出来，他换了一身清爽的白衬衫和八分短裤，整个的气质比刚刚看起来稍许阳光了不少，眉眼间略带嘲弄的意味，嘴边带着一丝让人看不清的笑容。

　　“来这么快，这么怕丢工作？”

　　洛盐雪双手朝前放置腹部，恭敬的行了个标准的酒楼标准的弯腰礼。

　　“沈少，事情的大概我已经听说了，这边你想怎么处理这件事呢？”

　　她有条不紊的将场面上的事情收拾干净，然后镇定自若的反问了沈千嶂这事该怎么处理。

　　沈千嶂嗤笑一声，拍了拍手夸赞道：“不愧是总执行人，那依你看我该怎么处理呢？”

　　“我们洛天的规矩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松散了？上班连工牌都不带？端盘子摇摇晃晃的，你作为酒楼的总经理，难道一点责任没有吗？”

　　“他这个经理上来就不分青红皂白骂自己自家员工，这就是你们的纪律吗？”

　　“洛盐雪，你要是做不好这份工作，后面还有一群人想将你拉下去，代替你。”

　　圆桌上的几人紧咬下唇，看着沈千嶂这副散漫不羁的神态，内心充满了恐惧，怕殃及到自己身上；毕竟这架势要是有人替三人说任何一句话，明天丢工作就是他们。

　　洛天雪又鞠了一躬，依旧面色平稳的回答：“我保证以后不会在出现这样的情况。”

　　“您看要不然我自扣一个月工资外加绩效，这样行吗？”

　　沈千嶂坐在凳子上翘起了二郎腿，抬起食指晃了晃，笑着说道：“你是觉得我们沈氏集团差你一个月工资是吗？”

　　“不....”

　　他又一次制止了洛盐雪的话，随后站起身看向那个陆经理，站起身莞尔一笑指着他用着不轻不淡的语气说：“你可以去财务那边领工资了，明天不用来了。”

　　陆经理指着自己的一脸不可置信为自己辩解：“沈少，不是我啊？是那个丫头泼的你，你是不是老糊涂了？”

　　沈千嶂笑眯眯的直视他，他的笑容里带着极具危险性气息的样式。

　　他歪着头又重复了一遍：“就是你，我也没老糊涂，老子才上高中，你才老糊涂！”

　　最后一句话，他几乎是咬着牙才说出来的，惹得众人是想笑也不敢笑，只能憋着。

　　陆经理走了之后，沈千嶂想起经理的位置还在空着，他环视了包厢站在旁边的所有人，最终将视线锁定在了宋清菀的身上。

　　“宋...什么？”

　　“你过来。”

　　宋清菀拿着托盘屁颠屁颠的从人群众走到沈千嶂的面前弯了个腰问候道：“宋清菀。”

　　“看见经理走了不哭了？”他玩味的笑道：“宋清菀，名字挺好听的。”

　　“怎么样？有没有兴趣做经理？”

　　“啊？”宋清菀原以为自己走定了，没想到神来反转，她有些跟不上这位沈少的脑回路，导致她又不确定的问了一遍：“什么？”

　　“我只是....”

　　他完全不听宋清菀的解释，站起身走到圆桌刚刚的主位上拿起书包笑着对众人说：“今天真是不好意思，让你们看了一场笑话。”

　　“这样吧，下次你们来洛天吃饭记我账上，我请客。”

　　他背上黑色斜挎书包，拿起手机跟圆桌上的人打招呼：“先走一步了，大家慢用。”

　　他走后包厢瞬间安静下来，连着大部队服务生也相继离开了包厢，包间比之前空旷了许多；里面的人也算是松了一口气。

　　送沈千嶂和余彬范齐出酒楼门口的是洛盐雪，她站在酒楼门口朝车里的几位行了个标准的礼，然后微笑着挥手目送她们。

　　看见两辆轿车消失在路况中，她拍着自己的胸脯长呼了一口气，让自己的神经放松了下来。

　　“呼~险些丢了工作。”
　　“这少爷的脾气还真是一如既往的任性，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