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情仇录》留小曲儿

6、第六章

　　沈连璧这一睡，直接睡到第二日晌午，醒来时是头重脚轻，身体虚浮无力，他强撑着身体，杀气腾腾地去找薛神医，只见薛神医撅着屁股在一颗槐树下挖坑。
　　“老神医，我昨日喝的药是不是与前三日是同一味药？”沈连璧扶着槐树蹲了下去。
　　“是，但是有一味草药剂量不同？你是如何得知的？”薛神医每次只换其中的一味或两味草药，这人味觉如此灵敏吗？
　　“哦！怪不得！”沈连璧笑意盈盈，故作高深。
　　“难道是有什么症状？”
　　“老神医自己开的药方，难道不知道有什么症状！”
　　“我要是知道，还用问你！”薛神医嘟囔着。
　　沈连璧马上变脸，“好你个臭老头，居然用我试药！”
　　“别胡说，我是神医怎么会干出这种事！”薛神医一下子急得站了起来。
　　沈连璧冷笑一声慢慢起身道：“姓薛名神医，好一个神医，你这神医是娘胎里带出来的，我看你其实就是个庸医！”
　　“你！我要是庸医，你早就去阎王爷那投胎了，还由得你在这蹦跶！这天下也就我能救活你，你还敢说我是庸医！”薛神医瞪着圆眼，脸颊通红。
　　“行了，行了，你是神医行了吧，您老医术再怎么了得，也不能拿我这病人试药啊，要是一不小心把我弄死，你不是白花那么大功夫救我了，是不是？”沈连璧看这老头气得不轻，连忙软了下来，怕把老头气过去。
　　“屁！换的草药，药性我早已了如指掌，绝不会害你性命！”
　　我还得谢谢你呗，“那也有背医德不是？你看看我现在，可经得起半点折腾？”
　　薛神医仔细看向沈连璧，脸色苍白如纸，唇无半点血色，唯独脸上那狰狞疤痕泛着红，身体虚浮，气息沉重，一副将入土的模样，心中突然有些愧疚，“罢了，你先好好养身体。”等身体好了在说。
　　“唉！我来和你说说这几天的症状吧！”这几天的药人也不能白当了。
　　“你等等我拿纸笔来。”薛神医将沈连璧扶到旁边的石凳上坐下，自己跑去屋中取纸笔。
　　沈连璧看着那一张张泛黄纸上密密麻麻的黑疙瘩，眼角抽搐了一下，“这是用脚写的？”
　　薛神医把毛笔放在舌头上捻了捻刚要落笔，就听见沈连璧的话，一脸幽怨地看向沈连璧，还不是自己一心专研医术，没时间练字。
　　“我来吧。”沈连璧拿起笔才发现，如今小小的一支笔他也无法控制住了，握笔的手不受控制地抖动，好几次差点把笔抖下去，只好用左手扶住右手让它轻点抖动，那一个字写得如此漫长，全身的力量都用在控制笔的力道上，写完字，沈连璧的额头挂了一层细汗。
　　沈连璧看着自己写的字，慢悠悠说道：“看吧，我这只废手都比你写得好看！”
　　薛神医觉得眼前弯弯曲曲，虚浮无力，却又故显锋芒的字，就像一个拿着二尺长刀张牙舞爪的小娃娃，想要拼命掩饰自己的弱，“切！也就强那么一点点。”
　　“看在你救我一命的份上，我帮你重新抄写一份，起码以后流传后世，也不至于被当成无法看懂的天书。”
　　“那你可有得忙了，我还有一柜子，等你抄完这份记得来向我要其他的。你且慢慢抄，我回屋继续给你煎药，可别你死了，还没抄完。”薛神医说完就快步走回屋里。
　　沈连璧看着那佝偻的背影气得牙痒痒，喊道：“臭老头，我肯定比你活得久。”
　　“那可不好说！”薛神医在关门前笑道。
　　沈连璧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不要和这种快入土的老头计较，要尊老爱幼，“尊个屁老！”沈连璧将薛神医写的医书“啪！”的一声摔在地上，过了许久又捡了起来，扑了扑灰尘，开始誊抄。
　　阳光透过层层绿叶洒在沈连璧身上，那身素青色长衫有了灵动的纹路。薛神医出来看到沈连璧还坐在那里抄书，便沏了壶茶给沈连璧，无意中看到沈连璧的字横平竖直了很多，心道这小子心性不错，自己行医几十年，见过多少失去能力后一蹶不振的人，此人还可如此静心写字，难得，难得啊！薛神医见沈连璧一直未注意到自己，便不再打扰，继续和自己的宝贝们—各种草药打交道。
　　天色渐渐变暗，阴云将落日遮得严严实实，雨滴试探性落下，沈连璧急忙将书本搬回屋子，很快，千军万马般的雨滴从高空坠落。
　　“你家木头怎么还没回来？该不会是丢下你跑了吧？”薛神医看到沈连璧打着伞立在大门口，忍不住说道。
　　“呵！就算你媳妇丢下你跑了，沈大哥都不会丢下我跑的。”沈连璧冷笑道。
　　“你媳妇才跑了，你全家媳妇都跑了！”薛神医“咣！”一声狠狠摔上了门，沈连璧的话戳到了薛神医的痛点，他娶的老婆因为他整日出去行医，和别人跑了。本来还想着那个木头不在，没人做饭，饿到病人也不好，自己去做饭，现在，做个屁！饿死他算了，自己当初怎么没下点药把人毒哑。
　　沈连璧看薛神医如此大的反应，心想莫不是自己说中了！
　　薛神医气消了，拿起沈连璧放在他门口的馒头与果子，掀开小窗，坐在窗边看提着灯笼立在门口的沈连璧，边看边吃，“你家木头要是不回来了，你就待在我这小院，给我洗衣服做饭，抄书好了，我也不会亏待你，保你吃饱穿暖！”
　　薛神医话音未落，就见沈连璧快步小跑了出去，因为他看到了昏暗中那个熟悉的身影。黑煞愣在了原地，他没想到会有一盏灯在黑暗中等自己，那簇跑向自己的光亮，每一步都踏在他的心尖上。
　　“怎湿成这样，快进屋换一身衣服，别再着凉了。”沈连璧将伞偏向黑煞，拉着他往屋里走。
　　黑煞和沈连璧走到院子中，将猎的鹿安置好。
　　“木头，你再不回来，你家那位都快立成望夫石了，还是死的。”薛神医调笑道。
　　“真是吃都堵不住你的嘴，那你现在是什么石？望妻石？”沈连璧阴阳怪气说道。
　　薛神医立马变了脸色，将小窗狠狠关上。
　　“莫要听他胡说。”沈连璧拉着黑煞进了屋，找出一套干的衣服，“你快换上。”
　　黑煞将湿的衣服脱下，突然一个本书掉了出来，沈连璧捡起书，发现书只有封皮潮了一些，还带着灼热的体温，再一看名字，风流寡妇负心汉，沈连璧一脸震惊看向黑煞，没想到如此 的皮囊下居然藏着如此奔放的心！
　　“这，这是我到城里给你买的话本，无聊时可以拿来解闷。”黑煞一直在回想沈连璧提灯等他的画面，没有注意到沈连璧的眼神。
　　“哦。”沈连璧舒了一口气，这才对嘛，黑煞这块木头怎么会好这个，等等，那是自己爱好如此奇特？
　　黑煞总觉得在沈连璧面前换衣服很别扭，但屋中简陋，无遮挡物，只好背过身去。
　　“那个，我以前。”沈连璧话还没说完，就见黑煞光裸的后背上数道狰狞的疤痕，他忍不住去触碰了一下，却被滚烫的肌肤烫得缩回了手指，轻声道：“沈大哥，我以前是不是待你不好？”
　　黑煞被那冰凉的触碰定住了身体，闻言回过神，匆忙将衣服穿上，“没，你一直待我很好，我这条命都是主人，是你救的，没有你就没有黑煞的现在。”
　　“那我怎么会让你受那么多伤？”前几天还说自己叫沈煞，现在说漏嘴了吧，自己撒过的谎也不知道谨慎点记得，沈连璧在心里絮絮叨叨。
　　“执行任务时是我自己技不如人，也给你丢脸了。”黑煞默默将衣服穿好。
　　“哎！”沈连璧看着面目表情的样子叹了一口气，这人真像臭老头说的是块木头，什么都藏在心里，揽在自己身上。“沈大哥也救了连璧，没有沈大哥又何来此时与沈大哥谈笑的连璧，虽说救命之恩，恩重如山，但你我之间一来一往已扯平，我一直留沈大哥在身边是因为信任沈大哥，敬重沈大哥的为人，想让沈大哥留在我身边，同样，我希望沈大哥是想留在我身边，而不是什么恩情。我一直将沈大哥当作至交，沈大哥受伤我也会心疼，无论何时，沈大哥一定要以自己的安危为重。”
　　“黑煞定誓死追随主人，只要主人不嫌弃。”黑煞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他的一生就是为了守护沈连璧。
　　“沈大哥，快起来。”沈连璧将黑煞扶起来，“沈大哥这么晚回来一定还没吃东西吧，你先坐在这里烤烤火，我去拿些东西给你吃。”沈连璧将黑煞拉到火盆旁坐下，他知道短时间内很难改变两人的相处模式，但他已表明自己的心意，希望慢慢黑煞能改变对自己的态度，他可不希望一直都是主仆的关系。
　　黑煞还没来得及阻止，沈连璧就去厨房拿东西了。
　　“还是温的，快吃吧。”沈连璧将两个馒头递给黑煞，自己也坐到了火盆旁边。
　　黑煞接过馒头，手中的温度灼烧着心脏，他紧紧盯着手中的馒头，眼神晦涩难辨，紧接着大口大口吃了起来。
　　沈连璧倒了一杯水递给黑煞，笑着说道：“你慢点吃，没人和你抢，不够，我再去拿。”
　　“够，够了。”黑煞接过杯子，一饮而尽。
　　待黑煞吃完后，沈连璧边翻话本边轻声道：“沈大哥，这几日我恢复了一些记忆，沈家庄被屠之前的记忆都想起来了，之后的有些模糊和残缺，也许日后慢慢都能记起来吧。”
　　“要不是我太没有，也不。”一根手指按在了黑煞正在开合的嘴唇上。
　　“要不是沈大哥，我现在应该在阎王那等着投胎呢。”
　　黑煞看着眼前笑眼盈盈的人不禁有些失神，沈连璧拿开手指在黑煞眼前晃了晃：“沈大哥？”
　　黑煞慌乱挪开眼神，看向火盆，过了许久说道：“我今天去见了盟主沈连钰，他近日会举行葬礼，你已死的消息也会被传开，这样暗处的人才会松懈。你中毒的当天黑龙就出现了可能有内鬼，我，我就没让沈连钰一起回来见你。”黑煞觉得沈连璧会很想见到沈连钰，但是沈家的内鬼还没找出来，如果内鬼通过沈连钰的行踪知道了沈连璧还活着，那沈连璧会很危险。
　　“你做的对，现在确实不适合见面。”沈连璧说道，不过要是被内鬼知道他还活着，他们就由被动变主动了。
　　黑煞以为沈连璧会因为没有让他和沈连钰见面，大发脾气，没想到沈连璧居然如此轻描淡写。
　　“天色已晚，沈大哥早些歇息，明天打猎带上我吧，我身体已经好很多了。”
　　“可是。”
　　“沈大哥就带着我吧，在家实在太无聊了，沈大哥莫不是嫌弃我没用吧！”沈连璧故意装出哀伤得样子。
　　黑煞连忙解释说道：“黑煞从未觉得，只是山中猛兽多，我怕。”
　　“我相信沈大哥会保护好我的，我们就说定了，明天一起。”沈连璧说完就钻进被子里，假装睡熟。
　　黑煞看着那被被子包裹的严严实实的一团，无奈摇了摇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