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6、复得复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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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疯了吗？这样做和丧尸有什么分别！”顾朝然握紧拳头，满脸怒容。
“他不是人，是怪物！”人群中有人喊。
顾朝然冷静道："我只知道，他救了我们，并且从来没有做过对基地有害的事。”
“顾队——”人群里有几个异能者低喊。
何卓礼沉声说：“不要忘记外面那么多丧尸是谁带来的。”
他的话立即点燃了在场异能者的愤怒。
“那是因为你们把祝星关起来了，”顾朝然毫不退却，“首领，基地有哪条规定可以囚禁一个有重大贡献的异能者？”
“我三番五次向你们请求放祝星，我敢肯定，只要放出祝星这一切就不会发生，可为什么没有？”
他直面何卓礼，目光灼灼，“现在看来造成这一切的究竟是谁？”
气氛剑拔弩张，何卓礼作为首领有无可置疑的威望，可顾朝然带领异能者队伍出生入死，也有一帮同生共死的兄弟，两方隐隐对抗起来。
望着何卓礼儒雅面目上晦沉的眼神，顾朝然忽然觉得往日深深信赖的人面目模糊起来。
何卓礼别过头，重重叹气，“朝然，我理解你的心情，可大家都看到了，这的确是个怪物，连同和他一起的人都来路不明，之前吴博士和我说过，这个怪物身上有种神奇的血液能够不断修复身体。”
“如今丧尸围城，这是唯一能够救活基地的办法了！”
顾朝然环视四周虎视眈眈的人们，在何卓礼口中生死存亡的大义面前，在让人无法抗拒的修复异能面前，他知道，他输了。
另一边，林乐金色的眼眸静静看着基地医院的方向，丝毫不关心这场以自己为中心的争执，即使最后基地众人判了他死刑。
看着这样的林乐，顾朝然越发难受起来，头一次生出懦弱的情绪，不敢看接下来的场景。
“原来天启基地都是夺人异能的无耻之徒。”不大不小的声音十分突兀，像一个巴掌一样火辣辣扇在脸上，众人恼怒地四处寻找那搅局之人。
不多时，纤瘦高挑的青年缓步从人群里走出，他穿着医院里统一制式的条纹衫，杏核眼澄澈明亮，眨动间讥诮地望着众人，苍白嘴唇轻轻吐出一句话：“可惜，如意算盘打错了。”
祝星冷然看了眼远处吴清远僵硬的尸体，走至林乐身边，站在众人对立面。
“祝星，你是怎么出来的？”顾朝然愕然道。
祝星看了他一眼，但笑不语。
在场众人大部分都不认识他，见忽然出现的青年一副苍白瘦弱的样子，可语气却那么笃定，立在怪物面前，仿佛谁也越不过去。
何卓礼的面色沉凝下来。
青年身后，方才还十分漠然的怪物睁大金眸，走到青年面前，竖瞳紧紧锁住他，高大身形完全笼罩下来，浑身绷紧，好像下一秒就要暴起，看着十分骇然——真不知这个青年是怎么做到面不改色的。
“祝兄弟，这段时间你去哪儿了？”何卓礼似乎很惊讶他的出现。
“首领，”祝星正待说话，面部传来灼痛感，熏得眼珠生疼下意识闭上眼睛，后背瞬间冒出一层冷汗。
太快了！
反应过来后他催动异能后退几米，从那片扭曲的空间中抽离出来，这才发现方才脸部要裂开的感觉不是错觉，那是一条半米粗的火龙，只差一点点就要贴上他的脸，鼻尖传来烧焦味，他抬手一摸，发尾已经卷曲了。
“呃呃呃……啊啊啊啊啊！”
火龙势头只维持短短一秒就衰落下去，祝星睁大眼睛。
紫色藤蔓缠绕着穿过烈焰捆缚住何卓礼，他脸上、脖子上的经络已经变成了紫色，有什么东西在里面一跳一跳。他已经没了平时作为首领的威严，痛苦地在地上翻滚，发出不似人声的哀嚎。
这条藤蔓祝星实在太熟悉，却见它比往日更灵活繁茂，脑海中有一瞬间空白，嘴巴无意识张大，向藤蔓根部看过去……
“爸！”河洲冲出来扶住何卓礼，恶狠狠地瞪视罪魁祸首。
怪物背着他们，两手在身后握住，头略微低着，样子像人类社会里做错事急于掩饰的孩子。
“……乐乐？”祝星迟疑开口。
高大黑影僵了一下，闷闷道：“唔。”
祝星叹气，打断他的马虎眼直接问：“这根藤蔓是怎么回事儿？还有角………”目光停留在比以往更长更粗的漆黑硬角上。
林乐蹲下身子，头使劲压低，长角消失再祝星的视野里，低沉嗓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慌乱，“哥你先别看，这些很快就会消失的。”他似乎明白这些异状不是好事。
祝星皱眉。
“你这个怪物，我跟你拼了！”河洲红着眼睛大喊，十几道锐利冰箭齐发，眨眼间就要将林乐扎成刺猬，而林乐背身蹲在地上一动不动。
河洲刚出手时林乐就已经察觉到了，可他根本对外界无法作出反应，四肢僵硬蜷缩，像那时一样，他又成为了所有人嘴里的怪物，没有正常人的样子，人人对他欲除之而后快——这一切都被哥哥看到了。
心脏酸涩到无法承受，阴暗想法噬咬内心，把哥哥关起来好了，不让他见这些人，就算嫌弃也只能和自己在一起，或者干脆把这些人都杀光。欲望在翻涌，可四肢却却是僵硬的，盯着地面，眼睛发胀，不敢抬头看哥哥失望嫌弃的表情。
如果让着这些人把自己弄伤，哥哥和会不会心疼呢？他在绝望里生出一丝微弱的期待。
预料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掩藏在黑发中的耳朵一动，敏感地察觉到哥哥上前一步，熟悉的嗓音传来：
“谁是怪物还不一定。”
身体僵楞了两秒，悄悄回头一看，哥哥立在自己前面，稳稳当当替他挡去了全部目光，目光里只有那并不算宽阔的背影，成为一道将自己与外界永远隔开的屏障——就像一直以来的那样。
寒意凛然的冰箭碎裂在地上断成一节节，祝星伸出手，目光准确地定位在人群里，伸出手掌，“陆航，你还认得这个东西吗？”
“这是小妤的！”形容憔悴的火系异能者失声喊了出来，目光狠狠地逼视逼视他，“怎么在你这？明明……”
只见白皙的手掌上，静静放着一个造型别致的粉色发卡。
祝星拉住身后要上前的林乐，等他站好了才沉声说：“明明戴在陆妤头上的，对吧？”
“而陆妤，早就已经火化了。”
陆航面色痛极。
祝星眨了眨眼，继续往下说，“之所以我有，是因为陆妤根本没有火化。”
场面静了下来，好一会儿，陆航才消化完这个消息，充满血丝的眼睛看着他。与此同时，人群里传来若有若无的敌视目光。
这一次，祝星没再阻止林乐，高大黑影上前，无机质金瞳扫视过每一张面孔，那些隐晦的恶意瞬间褪去。
陆航颤抖着嗓音低喃：“怎么会，小妤她，我看着她走的。”
“火葬场与实验楼中间建有地下通道，吴博士解释此举是为了不让感染者造成二次污染，可实际上火葬场根本就是个幌子，死去的异能者根本没有火化，而是被带走进行人体试验。”
他的话音未落就引起了渲染大波。
“这、这是真的吗？！”
“是吴博士…不，这么大的事不是吴博士能够独立完成的。”
“首领……”
曾经满是爱戴、崇敬的眼神转为深深的怀疑，面对纷杂的目光，何卓礼依靠何洲立着，乱了呼吸，他竭力镇静下来，“这只是一面之词。”
可并没有太大作用，大家都能看到陆航紧握着手里的东西，以及几乎泣血的表情。
在场异能者谁没有死于感染的朋友、亲人？当初抱着建设基地的信念牺牲，可万万没想到却是被当做实验耗材，而做出这一切的恰恰是基地礼最为敬重的人。
若吴清远真的会用异能者实验，难道他只会利用死去的异能者吗？毕竟医人的也是他……联想开来直叫人后背发冷。信任是最坚固也最为脆弱的东西，一旦动摇就会开始怀疑一切。
祝星旁观那些愤怒、凝重、悲痛的异能者，居然有种漠然之感——不伤在自己的亲人身上，人是不知道痛的。他经历过切肤之痛，便难以再生出同情了，于是轻轻吐出最后一击，“不相信的人大可以去看，对了，我在吴博士的实验室也发现了很多有趣的‘东西’。”
雪白纸张从半空中飞舞降落，纯白底色上是挑战人类良知底线的画面，使人作呕。
“轰——！”又是一团金黄火焰。
何卓礼狼狈躲过，可陆航完全是不要命的打法，冲上前一连串火球封锁他的退路，烈焰映照出扭曲变形的脸，他哈哈哈笑起来，“迂腐至极，这都是为了基地牺牲，也不想想没有我，哪来基地的今天？死个把人算什么！”
“我杀了你！”
愤怒的异能者们一拥而上，一代末世枭雄就这么没了生息。
没了首领，基地陡然陷入一种群龙无首的状态，再加上发生的事，几股势力一时间相互怀疑、攻讦起来，眼看要演变成动乱。
“砰——砰——砰——”是城门摇摇欲坠的声音。
巨大轰响敲醒众人，他们恍然意识到或许在清算结果之前，一切都将在今天覆灭。更恨造成这一切的人，可罪魁祸首已经见阎王了，心中只留下恐慌。
“现在最重要的是组织起来清退丧尸。”一片爆发的情绪中顾朝然显得格外镇定，坚毅的脸上只有一往无前的决心。
其余人被他影响，慢慢镇定下来——是啊！他们还有顾队。
这时祝星和林乐反倒像局外人，被遗忘在了一边。
祝星动了动，还没回头就感到一阵束缚，被紧紧抱住了，两条胳臂死死钳制住自己，四处杀声震天，在即将沦陷的城市一角，两人静默的拥抱。
秦仓肺腑猛然一痛，低呵出声，反而加大输异能力度，其余站成一排的金属系异能者也纷纷跟上，裂开一道缝隙的城门再次被金属强化变成铁板一块。几个异能者力竭倒下，马上有自发组织起来的普通人将晶石抬上来，同时将倒下的异能者带下去，一轮又一轮。
白皙手指扣在小麦色手臂上，轻轻按压鼓胀的肌肉，身后人一僵，扣得更紧。
......
祝星无奈地叫了声“乐乐。”
“别去。”身后低哑的嗓音充满独占欲，但细听却能听到隐藏极深的委屈。
他一看脚下，那些藤蔓不知不觉又缠上了脚腕，目光触及后纷纷卷曲着逃进地底，一眨眼功夫消失得干干净净。
“你上次一走，就没再回来了，”抢在祝星开口之前，林乐语带控诉，末了将微凉的嘴唇贴在后颈细嫩皮肤上摩擦，“我等了你很久。”
不说这几天的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痛，经历过多么刻骨的绝望，又多么惶恐自己不再被接受，只留下一句轻轻的“等了你很久”。
他忽然想起，此时林乐其实只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年而已。
手指顺着指缝插进去，掌心相贴，严丝合缝，他一点点将少年带到自己身边，触碰他泛红的眼眶，金色眸子仿佛水洗过，清澈到不可思议。祝星嘴角上扬，面色依旧是苍白的，语调却轻快，“我们一起。”
顾朝然站在城墙上，尸群中催生出一朵朵巨大变异的“花苞”，这些花瓣张开后能在空中阻拦住住向上跃的丧尸，鏖战正酣，忽然，他的身体腾空而起，向后倒去。
紫色藤蔓在落地后就很讲礼貌地飞速消失了。
祝星迎面走来，右手紧紧牵着那个让基地闻风丧胆的怪物，“我们做个交易吧。”
“你们真的能让丧尸退回去？！”顾朝然不可置信地问，但其实心里已经相信了，他猜出来这些丧尸是谁带来的，只是不敢相信祝星在经历过这些之后还愿意帮自己。
“我有条件。”青年不急不缓地补充。
“你说，只要我能做到。”顾朝然紧紧盯着他。
基地已经没有什么再可以失去的了。
三分钟后，守卫基地的异能者发现那些丧尸毫无征兆地停止了进攻，哪怕离活人几步距离的丧尸居然也只是发出几声痛苦低吟后就转头离开。
他们不敢大意，依旧严阵以待，眼睁睁看着那些丧尸顺着冰面退回河对面。
气温不知不觉升高，缓缓地，冰面开裂，露出流动的河水。
这时城门开了一条小缝，四名年轻男女鱼贯而出。
“就送到这里了吧。”祝星回头道。
“也好，祝你们一路顺风。”顾朝然与秦仓站在门内，隔着厚厚的城门朝四人挥手。
四人正是祝星、林乐、洛成碧与程思。
祝星抬手，地面上出现一台越野车，林乐先牵着他把他送上副驾驶，自己再坐进驾驶位，洛成碧与程思也一左一右上了车。
祝星回过头问，“你们真的要跟我们走吗？”
洛成碧摇头，“我早就习惯了以前的日子，况且，人多未必是好事。”
“我还想回去看剧呢。”程思嘟囔。
几人对视，均是一笑，祝星朝车窗外挥手，“我们走吧。”
黑色越野车直直向着护城河开去，在车轮即将悬空时，河边生长出数股藤蔓，稳稳拖着它到了对岸。
丧尸们早已自发清理出一条宽敞的路来，很快车辆就只剩下一个小点，最后消失在顾朝然的视野中。
此后，越来越多的人类发觉丧尸们有序地朝着某一个方向流动，而流动的中心正是n市，逐渐，以n市为中心形成了一片丧尸之洋。
某天，在那片“海洋”外，一种紫色藤蔓开始悄无声息地生长出来，人们惊奇地发现这些这些植物越来越高，遮天蔽日，形成厚厚外壳包裹住中心——人们称之为“紫墙”，有外界传言紫墙之内再也没了人类的存在。
谁也不知道，在紫墙中心，青罗山上一栋不起眼的别墅，每晚灯光依旧照常亮起，照亮这片小小的存在。
没有丧尸的侵扰，人类发展速度得到极大提升，大大小小的基地如雨后春笋一般冒出来，其中以天启基地最为繁荣强大，二十年后，天启基地陆续合并其他基地，形成新的人类联盟，开始新元纪年。
这期间，人类科技也得到史无前例的发展，但无论他们通过什么方法探测，却始终无法得知紫墙中心的任何且确切消息。
联盟主席顾朝然对此只能坐在办公桌前无奈叹气，“想见老朋友一面怎么就这么难。”
又过了十年，世界焕然一新，年轻一代只能从长辈口中和各种文艺作品里窥得末日时代那些残酷艰难的往事。
这是一个寻常夏日的下午，烈日炎炎，路边的叶子沉沉的垂着头，空中水汽弥漫，窒闷极了，联盟大多数居民都选择老老实实待在室内——这种天气出门不留神要淋一身雨！
此时天边传来某种声音，由远及近，听在耳中类似于兽类低鸣，敲在心间，不知为何，所有人都感到刻骨的悲绝之感。
天空迅速暗下来，酝酿了一整天的雨哗哗而落。
紫墙外的检测站，年轻的观测员瞪大眼睛，发现三十年来一成不变的紫墙似乎裂开了一道缝隙。
作者有话说
第96章 复得复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