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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初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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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觉得我把赤也逼得太狠了吗?”回学校的路上,幸村向真田和柳抛出这个问题,他们三人走在队伍的最后,前方传来其他队员嬉笑打闹的声音,遥远得像另一个世界。
柳没有说话,但真田给出否定的答案:“怎么会太狠?我看那个混账家伙就是欠收拾,还得严加管教才行!”
“可刚才那场比赛,即使不采取那种方式,他也能获胜的,他却……”幸村没有说下去,只是低低叹息一声,“我知道他是太想赢了。是我把他逼得太狠了吗?”
“和你有什么关系?”真田脸上浮现起怒意,“这混蛋小子真不让人省心!”
“或许我们不该对他那么严厉的……”幸村好像没听见真田的话,只是继续低声呢喃着。
他们在车站前停下脚步。等待电车到达时,幸村侧过头询问柳:“莲二,你觉得呢?是不是觉得我对赤也太严苛?”
对面的电车呼啸而过掀起一阵气流,幸村身后的外套轻轻飘起,好像整个人下一秒就要随风而去……
柳心里一紧。
在切原的问题上幸村从来没有征询过他们的意见。或者说,幸村从不征询任何人的意见,即便有也只是出于形式,在那之前他心中就早有决断。幸村永远是自信的、坚定的、绝对正确的,跟在幸村身后的他们无需思考只需听从,如同迷途的羔羊跟随牧羊人的脚步。
但现在那种意气风发的骄傲、踌躇满志的自信、锐意进取的决心、令人折服的魄力……
……全部从幸村身上消失了。
“莲二,你觉得我做错了吗?”
幸村这样问着,他的眼里有种脆弱的迷茫,像冬日空茫的海面,萧瑟苍冷,映着灰蒙蒙的天空。
这不是幸村。
这不该是幸村。
柳从未像此刻这样清晰地意识到,有什么东西正在悄悄从他们身边逝去,甚至早在他们意识到它的珍贵之前,就已经失去了挽回的余地。
……
以前的幸村到底去了哪里?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逐渐失去自信进而怀疑自身怀疑一切?
这是一道柳无法解答的谜题。但幸村自己心里清楚,是从全国大赛决赛那场比赛之后,从那以后他再也没了以往的自信。那场惨败不仅断送了他引以为傲的连胜战绩,也折断了他的傲骨、割裂了他的人生。高处跌落的瓷器即使努力修补也无济于事,撕得粉碎的画作即使重新拼贴仍千疮百孔,有些事情一旦发生就不能再回到从前,品尝过失败的滋味就找不回原先无所畏惧的心态,他再也无法用胜者的姿态面对这个世界。
他已经回不去了。
即使时光可以倒流,一切可以重来,他却已经回不去了。
***
决赛在即,网球部的训练比以往更加勤奋。虽然幸村明令禁止过,但每个人都在私下增加训练量。只要从网球部的球场外经过,就能听到持续不断的击球声,从深夜至凌晨未曾有一刻断绝。即使幸村已经不再严格督促他们训练,却没有人敢掉以轻心。
没有请假的时候,幸村会在下午四点左右出现在球场,有时甚至更晚。然后在五点准时离开,从无延迟,毫不留恋,他出席部活好像在完成例行任务,谁也不能让他的脚步多停留片刻。这天下午当真田和柳推开社办的门时,幸村正在给社办里的盆栽浇水,他细心摆弄着盆栽的细枝,整个网球部似乎只剩植物还能获得幸村这样耐心的对待。
“明天就是关东大赛决赛了。”真田沉声提醒他。
“嗯。”幸村轻声应道,视线没有离开手中的植物。
“这段时间大家的训练都没有松懈。”真田又说。
幸村淡淡一笑,未置一词。
关东决赛立海并非输于实力,而是输在心态。实力不济,还可以通过刻苦训练弥补,但人心涣散,就算重来一次也是回天无力。
“出场名单决定了吗?”柳心底隐约有些不安,这些日子幸村对即将到来的决赛绝口不提,像是全然遗忘了这场比赛,“如果难以决断,我这里倒有些资料……”
“不用。”幸村走到桌边,从一沓文件底下抽出一张名单,“已经决定了。”
那是一份很常规的阵容安排,一眼看去并无异常,只除了……上面没有幸村的名字。
柳深慎地看了一眼幸村。
真田的唇无声地翕动一下,似乎想说什么但欲言又止,最终他只问了一句:“明天你会到场吗?”
只要幸村还愿意坐在立海的教练席上,他们就已经别无他求。
“当然会。”幸村笑意盈盈一如既往,只是眉眼无端带着几分凉意,“我还要看着你们捧起奖杯呢。”
我要看着你们如何将胜利拱手让人。
“不是‘你们’,是我们。”真田突然开口纠正他,“我们会一起捧起冠军的奖杯。”
我们会一起捧起冠军的奖杯。
真田认真地看着他,深色的瞳孔中隐隐跃动着光芒,像暗夜中点亮的烛火。
幸村刹那间失神,仿佛往日的回响重新回到耳畔。
……
幸村,在你回来前我一定替你守住立海的荣耀。
幸村,我一定会赶在手术前为你带回冠军的奖杯。
幸村,我绝不会违背我们之间的约定。
……
那时他除了相信真田别无选择。他在冰冷长夜中跋涉得太久,哪怕萤烛之光照亮的一线希望也令他如获至宝欣喜若狂。与病魔抗争的道路孤独漫长,正是真田眼中的光亮支撑他度过最难熬的时光……
……可那光亮终究还是远去了。
从此他陷入永恒的黑暗。
幸村,对不起,下次的全国大赛上我们一定会雪耻。
下次……
可他已经不想再听到“下次”了。
一次就够了。
……
“铃……”一阵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打破了静止的气氛。
柳从口袋摸出手机,接听几秒之后他神情微变。
“赤也……在俱乐部的球场和人打起来了。”
真田勃然变色,抬腿就走:“明天就是决赛了,他脑子里在想什么?”
“弦一郎……”柳急忙跟上真田,但走到门口时他一回头,发现幸村还在原地没有动。
“精市,你不去吗?”
但幸村反问他:“你们要去吗?”
去做什么?去了又能怎样?
过热的头脑突然冷静下来,柳的脚步停顿了,但脸上担忧的神色仍未褪去。
幸村注视他良久,最后叹息一声:“算了,我和你们一起去吧。”
……
神奈川网球俱乐部。
切原和越前的比赛引来了大片围观的人群。作为俱乐部的常客,切原的实力众所周知,越前对神奈川而言却是一张陌生的面孔,谁也没想到这位身量矮小的无名少年竟然打败了远近闻名的切原赤也。
6-4,最终的比分定格于此。
临走前越前照例丢下一句“你还差的远呢”,随后他穿上外套拉低帽檐,朝球场外走去。
他现在只想尽快离开球场。
尽管外表几乎看不出异常,但无我境界带来的疲惫遍及全身,他的体力已经透支到了极限。
越前伸手想拉开球场的大门,他的指尖已经碰到门把,手指却沉重得使不出一丝力气……
这时大门被人从外侧推开了。
越前猝不及防地抬头,一张完美得无可挑剔的面庞映入眼帘,眉眼精致,眸清似水,只是太过苍白,散发着虚幻不似真实的光晕。
“越前君,你还好吗?”那双紫色的眼眸定定望着他,声音很温柔,有点像不二前辈,只是更多了一丝清冷。
来不及思考为什么对方知道他的名字,难以抵御的疲惫席卷而来淹没全身,越前不受控制地向前倒去……他跌进那人怀里,好像跌进一片无边无际紫罗兰色的海洋。
失去意识前他最后的记忆,是一种很淡很淡的香气,缭绕在那人的衣服上,像是医院的酒精与花香的混合,冰冷中带着一丝奇异的甘甜。
……
当越前再次睁开眼时,发现自己已经躺在自家的卧室。他推门走出房间,微风自走廊穿堂而过,四下静谧无声。
越前南次郎侧卧在庭院前的走廊上,悠然自得地翻看着一本封面绘有性感女郎的杂志。越前从他背后经过:“喂,老爸,你有看到是谁把我送回来的吗?”
“一个戴着帽子皮肤有点黑的小伙子。”南次郎答道,“要我说那可是个很不错的小伙子……”
“不是那个人。”越前转头看着庭院,眼前浮现起一张美得不似真实的面庞。庭院里枝叶繁茂的绿叶簇拥着盛开的紫阳花,编织成记忆里似曾相识的色彩。
“不是那个人还有哪个人?你睡糊涂了吗?”南次郎随口问道,眼睛仍紧盯着手上的杂志。
“算了,没什么。”越前没再多说,转身离开了。
这世界上真的存在那样完美的人吗?果然只是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