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三人线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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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年假刚过去不久的一个晴日，我来到南云老师家中继续做我的兼职，然而冬日里透过玻璃窗照进来的阳光太过温暖，令我不由得眯起眼睛，在柔软的毛毯上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南云老师正在画新一话的草稿，他画得很快，安静的房间里只有笔尖在纸上摩擦的声响。
“不合格啊小助手，工作时间居然睡着了。”他头也不抬地说道。
我默默在心中给他鼓掌，居然能在如此环境下还能注意到我醒了这件事，然而嘴上却不饶人：“不合格啊南云老师，居然没有全身心地画。”
“那是因为我在构思……”他话说到一半，抬起头看了我一眼，眼球一转，勾起一抹笑，“我记得你有两个很好的异性朋友对吧，告诉我你们之间的故事，我就原谅你消极怠工并且对老板出言不逊的过错。”
我翻了个白眼，道：“老师你画得明明是恐怖恋爱题材吧？找我做参考完全没有意义啊。”
“不，意义重大。”他扶了扶并不存在的镜框，严肃地说道。
最后我还是和盘托出了关于我与仓持与御幸的故事，有些事情的细节我早已记不清楚，但那时的情绪却保留至今。我用苍白的语言回忆过去的点滴，我突然意识到我们三个居然已经认识了那么久，经历了那么多或美好或哀伤的事情，不知不觉讲得有些停不下来。
口干舌燥之际，我终于暂且停下讲述，喝了口水。
“那你更喜欢谁呢？”南云老师脸上满是促狭的笑。
这于我而言无异于邻居家的坏大叔询问“你更喜欢爸爸还是妈妈”这种欺负小孩的问题。
“都喜欢。”几乎是脱口而出的答案。
南云老师脸上的促狭被惊讶代替了，他沉默了一会儿，从杂乱的桌面上抽出了一张白纸，唰唰写了些什么，又抬起头若有所思地看着我。他的眼神有时带点我说不清道不明的鄙夷？但有时又闪着诡异的光，看得我坐立不安，似乎自己坐实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编辑小姐的到来打破了这种奇怪而尴尬的氛围，令我松了口气。
“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用那么恶心的眼神看我。”编辑小姐一看到南云老师就眉头一皱，坐到了另一边。
被用恶心形容的南云老师显然备受打击，但他紧接着又振作起来，不顾编辑小姐的嫌弃，凑过去小声讲了些什么，讲着讲着又控制不住音量，以至于我也听清了些。虽然有些没头没尾，但我猜测大抵是在讲刚才的事情。
编辑小姐的神情从不耐烦到惊讶，又到释然，然后以一种鼓励的眼神看向我。
“不愧是你，一月。”但编剧小姐转头又和南云老师攀谈起来，“不过事实上我觉得一月能告诉你这么多细节，完全是因为她没有那种心思……但没那种心思还能记得那么多细节，要么就是太珍视，要么就是不自知，或者两者都有吧。”
南云老师闻言，环抱手臂，点点头，道：“正是要这种感觉，毕竟我的漫画恋爱元素只是副线，如果参考的是真正的恋爱，就有些喧宾夺主了。况且谁有兴趣读那种黏黏腻腻毫无营养的已交往日常呢，只有懵懵懂懂的暧昧期才是最吸引人的情节啊！”
编辑小姐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她转头看向我，满眼认真：“虽然有些冒犯了，但我想你或许可以好好考虑这段关系了。偏爱某个人，又或是无法偏向任一个，恋爱抑或是友情……啊，但其实放弃思考也无所谓，顺其自然就好。就说到这里吧——时间不早了，高中生该回家了。”
我的大脑无法短时间处理这些信息，于是只能点点头，任凭编辑小姐开车带我回家。
回到家后，我才慢慢梳理起被我堆在一旁已然打结的思绪。说实在的，我也想过我对御幸和仓持的喜欢到底是哪种喜欢。在看纯爱漫画或是电影的时候，这样的想法便会偶尔冒头。可是冷静下来又会想：恋爱关系真的比现在的友情更好吗？
我是一个非常容易满足的人，现在的友情已经是我能想象的最好的关系了，若是更进一步……我有些无法想象。
我躺在床上思考了很久，最终没有得出任何答案。柔软的床和母亲刚晒的枕被都让我没有余裕去思考这样复杂的问题，它们对我说：只要躺着就可以，只要安睡就可以，一切复杂的关系都不是思考就能解决的。
于是我睡了过去。
一夜无梦，再次醒来时，我下意识关掉了闹钟的开关，在依然带着香气的被子里挣扎了一会儿，终于起床洗漱，准备上学。
天上飘着大朵大朵如棉花糖一般的云，以蓝天为底衬得更加洁白，阳光普照大地，让人感受到了春日的脚步正慢慢靠近。
不似昨晚的思绪纷乱，今天的我头脑异常清醒。关于昨天的问题，我在上学的路上便得出了答案——顺其自然就好。恋爱与否，友情与否，这些都是几个人的事情，是无法光凭一个人的意志所决定的，所以思考这件事本身就没有结果。想明白之后，脚步便格外轻盈。
“早上好！御幸。早上好！仓持。”一见到两人，我便抬起手问好。
“心情这么好？发生什么好事了？”仓持回到座位放下了包，又折返到我和御幸的座位附近。
“怕不是要毕业了才心情大好。”御幸笑道。
“才不是嘞。”我瞪了他一眼，然后走到窗边，指着外面明媚的天气，“这么美妙的天气，心情好一点难道不对吗？你们看这云，这天，这草地，多么美好！”
“完了，看起来被什么怪东西夺舍了。”仓持一脸怪异地看着我。御幸倒是喜闻乐见，附和着说了句“对对对”，不过话里有几分真就不知道了。
我的好心情一直持续到班主任说出下周末就考试一般入学选拔（高考）这个噩耗。
仓持看我如此烦恼，显得有些不满：“明明我才是最担心升学考这件事的人吧？我还没什么表示呢。”
“不不不，”我伸出食指，摇了摇，“这你就不懂了，虽然鄙人成绩一向不好，也没什么考美院的兴趣，但升学考的日子会让整个学校，不，甚至是整个日本都陷入忧郁阴暗的气压里，然后妖魔遍起……”
“《野良神》看多了吧你。”仓持吐槽道。
御幸比起我俩来说，不太关注漫画游戏这些宅文化，所以他并没有说什么，只是看着我，沉静的眼神里一片清明，似乎已然看穿我话语掩饰下的真实。
没错，诚如仓持所言，我完全不在乎升学考，甚至大概率不会报名参加——毕竟已经决定要作为漫画家出道了，非要说的话，我只是有些担心仓持的分数能否够到公立大学的标准罢了。我在听到升学考这件事之后升起的怅惘，更多地来自于与升学考绑定的事情——毕业。
虽然总是嘴上说着关于毕业的事，但我其实并没有实感，我很难想象自己在樱花树下拿着毕业证的模样，即使距离毕业典礼已经很近。直到今天班主任说起升学考这件事，毕业这件事才突然在我心上落了地。考完试之后，便是放榜、毕业典礼、假期，以及随之而来的各奔东西。
我知道我们三个大约都会留在东京，可是东京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在各自的节奏之中，我们真的能一如既往地保持好友关系吗？我并没有那种自信，因而忍不住忧虑。
或许是感受到了我的怅惘散之不去，御幸终于点破了这件事。
“这可不像你，赤崎，你到底在想什么？”
他身着球服站在我的面前，挡住了太阳，泥土和青草的气息乘风拂过我的鼻尖。我放下了那支胡乱画着的笔，抬头看向他的眼眸。
升学考的前夕，唯一最重视这场考试的仓持一般会待在图书馆的自习室，御幸会在球场进行每日训练，而我则在一旁完善出道作或是写生。
有一段时间没有和御幸单独聊生活琐事以外的话题了，此时我竟有些胆怯，沉默了良久，才开口道：“我不想毕业。”
我的心中有很多话，但它们像是弥散在大海里的丝线，根本无法拼凑起来，最终只余下了这句“我不想毕业”。
“可是不毕业你成为不了漫画家。”
“我知道。”不毕业仓持也不能去公立大学当出色的游击手，御幸也不能加入职棒。
这些都不是症结所在，我从头到尾都知道。
我只是，对于即将到来的分离而感到害怕。
作者有话说
第45章 三人线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