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肢恩人总在拒绝我》出逃小狗

10、第 10 章

　　10、高山仰止

　　如今从云晨镇上山的路已经修好，司机载着一车乘客很快开到半山腰。钟衍和段成嘉一路沉默，快到终点时段成嘉终于忍不住了，他伸手抓了抓钟衍的手腕，被迅速甩开。

　　“钟衍。”段成嘉讨好地喊。

　　钟衍不搭理他，段成嘉就将头往右一偏，落在钟衍的肩上。钟衍躲不过去，伸手去掰开他的脑袋，段成嘉使了力不让人掰动。

　　“你要怎样？”钟衍别过脑袋看窗外，无奈地问。

　　“要你理我啊。”段成嘉蹭了蹭钟衍的脖子，“别生气了，和朋友一起旅游就这么不开心吗？”

　　段成嘉是个无赖，钟衍懒得理他，又不说话了。

　　车开到山顶的姻缘庙，人山人海，钟衍想回去，被段成嘉拽下车。“我百度过了，溪仙岛是座姻缘岛。你说我们在庙里求一求，以后会不会结婚？”

　　“段成嘉你别乱说话！”钟衍一拳打在段成嘉的背上，段成嘉哀叫起来，“我没乱说，你别打我。”

　　“不管怎样，来都来了，我们进去看看吧。你再怎么不喜欢我，也去求求自己的姻缘。”

　　可钟衍根本无心求姻缘，他现在满心都是计划被打乱的恼火。原本只需要在梅子杂货店做个悠闲的打工人，不必来这人山人海里凑热闹。现在既见不到林初秋也见不到林春梅，只能跟在段成嘉后面被挤成夹心饼干。

　　挺闹心的。钟衍被段成嘉死死拉着，甩也甩不开，两个人跟着人流涌进庙里。外观是传统的寺庙，可里面却红红火火像是过年。

　　漫天的红线将湛蓝的天空分割成一小块一小块，红线之间都是相连的，穿过院里的大树，一直连接到庙内的月老身上。月老一身红装，左手牵红线，右手拈合欢，神态自然，嘴角含笑。

　　“哇，我第一次见这么美的月老。”段成嘉放开钟衍的手，双手合十，对着月老鞠了一躬。

　　钟衍也是同感，庙里这尊月老，不太显老态，外表看着让人觉得很舒心。他点了香递给段成嘉，两个人上前插香，跪拜祈愿。钟衍脑子一片空白，愣了半晌替林初秋求了一个平安。

　　从庙里出来，段成嘉将做功德得的红线递一个给钟衍，欢喜地笑着，“希望你找到真爱，对象是我就再好不过了。”

　　“那还不是得看缘分。”钟衍将红线揣进背包。

　　“说缘分缘分到，钟衍你看！”段成嘉搂着钟衍的胳膊，指向人群里一个穿短裙的女生，“月老也太灵了吧，看她像不像你前女友。”

　　的确有点像，但钟衍不能上段成嘉的当，扒开他的手，“你是不是魔怔了？”

　　“不过话说回来，你前女友人挺漂亮的，你们到底怎么分的手？”段成嘉哪壶不开提哪壶。

　　“不合适。”钟衍只能回答他一个用不烂的理由。

　　来庙里的人越来越多，进来容易出去难，两个人被人群冲散，半个小时后才在庙门口汇合。都被热出来一身大汗，段成嘉看了看指示牌，道：“我们从右边台阶下去吧，那里有卖喝的。”

　　在庙里花的时间太久，走到休息区的时候已经下午三点，两个人随便吃了点东西，决定先去找住的对方。段成嘉一边看手机一边道：“好像没地方住了，都怪我，我应该早一点订房间的。”

　　“算了吧，反正你是脑子抽风跟踪我来的，也没指望你。”钟衍叹口气，“先下山吧。”

　　找车下山也是件难事，人多车少，根本就搭不到。钟衍和段成嘉傻了眼，杵在路边连连叹气。

　　段成嘉:“早知道我就开我爸的车来了。”

　　钟衍：“早知道我就坚决不上山了。”

　　正在两个人焦头烂额时，钟衍的手机响了。

　　“假期来岛上旅游的人太多了，你们肯定找不到住的地方。到儿童温泉馆来吧，李姐下班后带你们去她家住。”

　　林初秋言简意赅，迅速挂了电话。两个人找了好久才找到儿童温泉馆的位置，徒步一小时走过去。李姐和林初秋站在门口等他们，钟衍看到林初秋的一刻心里涌上十分复杂的情绪，他看了他半晌，说句谢谢后跟着李姐回了家。

　　只是逛了姻缘庙就这么累，钟衍再也不想跟着拥挤人潮观光，段成嘉却还很兴奋，躺下后跟钟衍商量：“我们明天去看一下连理树吧，那边气氛好像不错。还有东边的日月亭，去早一点能看到海生日，傍晚能看海吞日。”说着他点开日历看了看，继续道，“明晚刚好是十六，那也能看海升月了……”

　　“段成嘉。”钟衍对段成嘉说的那些完全不感兴趣，“我们明天去儿童温泉馆帮忙吧，刚刚听李姐说她孩子生病了不能去，馆里缺人手。”

　　“不是有你那个什么哥帮忙吗？”

　　“他……一个人也帮不过来。”

　　“哦也是，他腿不方便吧。”段成嘉突然好奇，“他那腿是怎么回事啊？”

　　钟衍突然愤怒，“段成嘉！别说话，睡觉了。”

　　林初秋的腿对于钟衍来说像是一个禁忌之词，他不能轻易提起，别人也不能。

　　第二天钟衍拖着段成嘉去儿童温泉馆帮忙，林初秋和孟美华都拒绝说不用。但来的小孩越来越多，馆里挤成一片，孟美华和林初秋忙不过来，最终还是决定让钟衍和段成嘉搭把手。

　　儿童温泉馆是专属于小孩子的温泉旅行，禁止父母和孩子一起享受。而它附近就是成人温泉馆，于是很多父母会将孩子留下来，通常半天过后才回来接孩子。

　　小孩子叽叽喳喳又不太懂礼貌，蹦蹦跳跳地在馆里随意乱窜，要管好他们得费一番力气。钟衍、段成嘉和林初秋一人负责一个男生队，先带他们参观，然后讲解泡温泉的注意事项，再下池引导孩子们。

　　钟衍好不容易搞定一个“小虎队”，泡在温泉里看段成嘉，段成嘉正在和一个光头小男生玩脑筋急转弯，其余的孩子都听得特别认真。而另一边，男孩子们围着林初秋，叽叽喳喳吵着要去摸他的左腿，嘴里不断喊着“断腿叔叔”、“瘸腿叔叔”以及“机器人叔叔”。

　　林初秋笑着跟小孩子们开玩笑，哄他们下水。取掉自己的义肢，单脚跳着给小孩们脱衣服，左腿孤零零的一截，看着让人痛心。

　　钟衍看不下去，觉得自己就要哭出来。别过脑袋平复呼吸，段成嘉喊了他好几声他都没应。

　　“钟衍？”段成嘉要越过池子找钟衍，一个小男生捧起水浇过去，大喊：“你不是我们队的！不许过来！”其他小孩子见状也跟着泼起水来，三个队霎时打起水仗，男生馆里一片热闹。

　　钟衍平复了心情，跟着小孩子们一起玩闹，被段成嘉和林初秋泼了好多水。他瞪着林初秋，“秋哥你怎么也跟着欺负我！”

　　“因为你看着好欺负。”林初秋笑，孩子们也跟着笑，跟着欺负钟衍。

　　接下来的几天都很忙，钟衍跟段成嘉渐渐熟悉了温泉馆的工作流程，一直帮忙做到十月六号。

　　下班后孟美华请大家吃烤鱼，李姐带着病愈的孩子一起，林春梅和孟国铭也在。钟衍挺开心，他觉得跟林初秋一家待在一起安心又踏实，一高兴就喝多了。

　　段成嘉被李姐的孩子缠着玩游戏，林初秋送钟衍回去休息，喝多了的人迷迷糊糊的，被林初秋搀着还在东倒西歪，好不容易到家，又逮着林初秋不放。

　　“钟衍，别拉着我，赶紧好好睡一觉。”林初秋去掰扯钟衍的手，被钟衍反握在手心。

　　钟衍的手很烫，烧得林初秋有点受不了，他去拍钟衍的背，小声哄人睡觉。钟衍渐渐松开林初秋的手，又抱住他的胳膊，喃喃：“爸爸快走，不要看马……开车！跑！谁来救我……救命！秋哥！秋哥！”

　　“哎，哎哎哎，没事没事。”林初秋听到钟衍在叫自己，一边回应一边轻轻摸他的头。

　　喝醉的钟衍脸红红的，连耳朵尖都是红的，乍一看还蛮可爱。林初秋哄好人后要走，突然看到钟衍右手上的手链松了，手腕上赫然露出一条疤来。细细长长的一条疤，不算难看，但将青色血管分割开来，仔细看的话可能还是会被吓到。

　　他忍不住伸手碰了碰，没什么扎人的手感，摸上去会产生痒痒的错觉。林初秋将手链给钟衍系紧，拨了拨他的头发后出了门。

　　钟衍半夜醒来，段成嘉坐在他床头打盹，他将人摇醒，“怎么不回床上睡？”

　　“你做了噩梦。”

　　“那你也不能就这样守着我吧。”

　　“我愿意。”段成嘉笑，眉目含情，看得钟衍一愣一愣，反应过来后只觉得身体一阵不适。

　　次日醒来，两个人收拾了东西准备再去山上走一走，下午坐船回去。

　　连理树在半山腰，两棵树并排生长在悬崖上，树上挂满了红线和姻缘符。通往连理树的道路两旁摆了很多摊位，有算命的、卖各种符的、还有小吃。

　　后面几天旅游的人减少了很多，钟衍和段成嘉走到树下站了一会儿就走，走到半路钟衍发现自己挂在包上的小钥匙串不见了，他对段成嘉道：“我回去找找，你在这儿等我。”

　　“我跟你一起去。”

　　“不用，你先去前面买点吃的，我很快回来。”

　　沿路找回去都没找到，快走到连理树下的时候钟衍看见了林初秋。林初秋抱着一个叮当猫玩偶好像在等人，很快有个中年妇女跑过去接过玩偶，和林初秋交谈几句后走掉。

　　“秋哥。”钟衍上前跟林初秋打招呼，“你怎么在这儿？”

　　“小孩子掉了东西在馆里，我给送过来。”林初秋看着走得大汗淋漓的钟衍，“什么事这么着急？”

　　“我也掉了东西。”

　　“掉了什么？”

　　“钥匙串。”

　　林初秋环视一周，看到树下好像有什么东西，他走过去捡起来，“是这个？”

　　“对对对！是这个。”

　　林初秋弯腰捡东西的时候从口袋里掉了东西出来，两个人都没注意，等林初秋跟钟衍道别走了后钟衍才发现地上躺着一条项链。

　　海蓝色的项链在光斑下闪着光，钟衍捡起东西后冲走远的林初秋喊：“秋哥！你的项链！”

　　林初秋折回去，从钟衍右手中接过自己的项链。钟衍看看自己的手链，又看看林初秋挂在脖子上的项链，问：“那条项链是你自己做的？”

　　“嗯，以前做着玩的。”

　　“跟我手上这条好像，会不会是你的？”钟衍举起手给林初秋看，又道，“这手链是我爸带回来的，他也不知道哪来的。”

　　几年前钟淼才从溪仙岛回家，带了很多东西，岛上的水果、摊位上买的平安符、孟国铭送的土鸡蛋、给钟衍买的泳衣……手链就从装鸡蛋和水果的箱子里掉出来。钟淼才不知道哪来的，唯一能问的人只有孟国铭，然而他也不清楚。

　　不知来源的一条项链就这么到了钟淼才家，无人认领，钟衍觉得好看，便一直戴在了手上。

　　“我刚上大学那会闲来无事，瞎做了一条项链和手链，本来要送给宋巧，后来……发生了一些事情，就没有送成。”林初秋摸着自己的项链，从两棵树的间隙中望向大海，“宋巧一直待我挺好，小时候就总跟在我后面‘初秋哥初秋哥’地喊，长大后老来我家帮忙，是个特别善良的女生。”

　　“我挺喜欢她的，老想着送她点什么，结果最后还是没送出手。”林初秋难得跟钟衍讲这么多话，整张脸没有任何色彩，比大海还平静。

　　说者无心，听者有心，钟衍愣了半晌不知道说什么。此刻他心里翻滚上来太多东西，眼睛看着林初秋，心却好像在流泪。也不知道为什么流泪，总觉得很难过，很想哭。

　　原来林初秋喜欢宋巧啊，他们是相互喜欢。

　　到最后钟衍脑子里就只有这么一句话，他注视着林初秋，表情别扭得快哭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