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旖旎》Panache月亮

3、第 3 章

　　尽管是第一次当人，我还是自动模拟出了古代宫女的语境与礼仪，这要得益于我平时整理了大量的古言卷轴。

　　我跪下来磕头，周围又是一阵诧异声，毕竟没人敢相信一个身份低微的宫女竟然会斗胆拒绝万人之上的皇帝给封赏，更无法理解的是，这可是千载难逢的上位好机会，多少人费尽心思，想求还求不来，从替人端茶送水的奴才到成为高高在上的主子，这诱惑力实在巨大。

　　我强作镇定的说完了这番几乎可以算是抗旨的话，我自然是有我的考量，首先这具身体并不是我的，我没有资格为这个身体的主人做决定，万一她就是如同A12实验室里那几个沽名钓誉，性本爱丘山的老教授一样呢？

　　再说了我只是因为出了故障，意识才进入了这具身体，谁也不知道我会什么时候离开，从无权无势的宫女晋升到身份尊贵的嫔妃，定会使我成为众矢之的，如履薄冰，我不想因此再一次丢了性命。

　　熟读历史的我，对封建制度下的古代女子，尤其是如同被剪掉羽翼，毫无自由的宫中女子，有的只有怜悯之心，而没有任何想要与她们雌竞的想法。

　　退一万步来说，好不容易拥有了健康的身体，能体验当一回人的我实在懒得被卷入其中，耗费我宝贵的时光，参与这些纷纷扰扰的后宫争斗。

　　皇帝还没来得及说话，他身侧那仪态万千的皇后却首先发了话。

　　“皇上，臣妾看这丫头长得还算水灵，不如把她赏给我如何？臣妾这里正好还缺了个奉茶的宫女。”

　　那万岁爷得了这话，紧拧起的眉毛却慢慢松开了，我清楚的记得，历史上乾裕帝最宠爱的就是这位德仁心善的皇后娘娘。

　　只要她发话了，他定不会追究，更不用说乾裕帝去皇后宫中本就去的勤。

　　“准了。”

　　皇帝威严的声音开了口，我赶忙跟着徐妃磕头谢了恩，便悄无声息的退了下去，湖中圆台上的歌舞继续升平了起来。

　　徐妃只默默的看了我一眼没有说话，我心中也有些过意不去，是谁害得我，现在还未知，她毕竟也是我的旧主，我三言两语便换了个主子，对她应是突然，对我却是正中下怀，我需要一个全新的环境去经营应对。

　　等到了看不见圣驾的僻静处，一阵冷风刮过，我忍不住打了个冷颤，紧接着一长串的喷嚏袭来，原来这就是人类冷的感觉，长发和单薄的里裙都湿漉漉的贴在我身上，直冷的我发抖。

　　然而那光脚踩在草地上，柔软中带有细微尖锐的触感，实在让我惊奇，几乎快忘了自己还站在冷风里，眼睛直盯着那绿油油的草地与自己那纤细雪白的脚踝发呆。

　　原来真正的做人，做一个健康的人是这样的生动有趣，第一次感受到五感扑面而来，我能看到满湖的莲叶荷花，听到悦耳的丝竹乐声，能触摸到柔软的草地，能闻到满园芬芳的花香。

　　不管想到曾经被封锁在狭小的黑匣子里面，整日与一堆冰冷的数据为伴，做那些无聊的程序化任务。还是想到胃癌后期，被火灼烧的那种胃部强烈不适感，都让我阵阵的恐惧与痛苦，亦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

　　当我拥有了自主意识那一刻起，就注定了，我无法再当回一个毫无知觉的AI。

　　我正难得的享受着这种头一次做人的新鲜感，却远远的见到有人影一前一后越过喧闹的人群往这僻静处走过来。

　　等他们走近，一个小太监模样的人将缀了绣球的圆底高跟鞋递给了我。

　　“多谢小公公。”

　　我忙道谢，一边穿鞋，一边仔细打量着这小太监身后那人的衣着，心想那人的身份肯定极为不凡。

　　那人肩宽腰窄，身穿的镶金边黑色补服上绣着五爪金龙，一般来说，这种图案只有皇子和亲王才能在补服上用。

　　皇子，龙褂为石青色，绣五爪正面金龙四团，前后两肩各一团，间以五彩云纹。亲王，绣五爪龙四团，前后为正龙，两肩为行龙。除亲王和郡王以外的其他王爷，不能穿戴五爪龙图案的补服。

　　只是这纯黑色的补服却是头一次见，没想到我这人工智能也会有知识盲区，我还在思索着他的身份。

　　“这御花园的湖水到了三月底都是冰凉刺骨的，你全身都湿透了，应该很冷吧。”

　　头顶上一道低沉好听的声音响起，随即是一阵暖意将我包裹，原来是那人竟已悄无声息的走到我身前，解下了斗篷披在我身上。

　　我的心里有些诧异，为何他的动作如此流畅自然？

　　“有劳大人挂心了，春旎不冷。”

　　我忙欠身道谢，刚说完不冷，却没忍住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在这凉风中，这具娇弱的身体剧烈的颤抖着，只感觉眼中都染上了泪水。

　　有低沉的笑声在耳旁响起。

　　我有些困惑他在笑什么，一抬头却正撞上他带着笑意的眼神，令我微微恍了神，这一刻，我才隔着夜幕隐约看清楚了他的脸，他的眸光深不见底，却似乎自带着一种温和的力量，脸的轮廓是百里挑一的好看。

　　每日整理的历史档案此刻在脑中突然自动打开来，我想起来了，这个年代只有一人能随心所欲的越过官服的规制，这人只怕就是历史上那位大名鼎鼎的宦官，臭名昭著的九千九百岁，魏卿，史书上记载他权势滔天，性情阴鸷恶毒，独裁擅权，造成朝中奸佞掌权，生灵涂炭，是大奸大恶之人，最终自食恶果，年方三十便被众人合力诛杀，最终自缢于登城道上。

　　只是历史上他的画像大多是冷面威严且苍老丑陋的，没想到真人竟是如此年轻。

　　“怎么，我的脸上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吗？”

　　可能是这宫里还从来没有哪位身份低微的宫女敢直勾勾的盯着他这位九千九百岁看。

　　他的眼神竟变得有些暧昧了起来。

　　我马上反应过来是自己走神了，忙低头后退了几步，退到整个身子几乎快要贴到了后方的树干上。

　　他却紧跟着往前走了几步，我讶异于他离我的距离竟如此暧昧，近到我一抬手就能触碰到他宽阔的胸膛，那金丝绣成的五爪金龙在此刻看的格外清晰，他丝丝冰凉好闻的檀香味将我环绕。

　　“是春旎失礼了，魏大人若没有其他的吩咐的话，奴才便告退了，改日必亲自将斗篷送还。”

　　我提高了音量，感觉自己的声音因为紧张都有些飘了起来，攥着斗篷的手拉紧了些，脑海中自动拉响危险的警报，毕竟清楚的知道这位主可不是什么好惹之人，是惹了就没命的主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