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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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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人看着沈万岁的目光从疑惑,到怀疑,带着些恐惧。
如果沈万岁真的是鬼,和他们这些术师相处两日都没被发觉,那该多高深的修为,再大胆点猜测,他莫不就是在水一城的那只消失的厉鬼?
那鬼还在嘟囔什么,沈万岁去听,只听到大哥两个字。心道这只小鬼要将陷害他这件事情贯彻到底。
沈万岁坚信自己被陷害了,他可不是什么鬼物,但身体里的宁州被揪出来就不得了了。
那边小鬼竟然挣脱少年的桎梏,转眼间,小鬼撞了少年一把,靠蛮力将少年的胳膊反拧上肩背,引得一片惊慌,抽气声此起彼伏。
“他不是鬼。”少年被压制也不慌。
这少年在术师中的地位说一不二:“他是人。”
谁都没看出来,这竟是个人,很少有人能受到这样的折磨还能活着。
“小鬼”眼珠子一转,转到沈万岁身上:“大哥,小弟看走眼了,他是这里修为最高的,我将他孝敬给你。”
沈万岁嘴角抽抽。
这人会传音入耳,分明有修为在身,但脑子不太好的样子,逢人乱喊大哥,真不是个好习惯。
他将错就错,应道:“你把他给我吧。”
“小鬼”真的人一步一步拧过来,送到沈万岁身边。
沈万岁揽过少年,迎着众人惊悚怀疑的视线:“我以前从未结交过这样的人,他可能……”
未竞之言:脑子有问题。
大家都听得出来,这人脑子有问题,但修为高啊,若不怀好意,这里的人都很难逃掉。
“沈三兄弟,或许你记错了,万一你以前认识呢?”
记错了、万一这两词咬的重,生怕提醒不到沈万岁。
“小鬼”脸上遍布疤痕,连五官都掩藏在狰狞之下,十分骇人,一双眼睛却极亮,将礼物送到“同伙”手上,殊不知这个大哥还是对方的人。
骗这样的人,任谁都会心痛的吧。
“既然我是你大哥,自然会对你好,你是不是也会听我的话?”沈万岁没有心,要人承诺的时候顺便画了个饼。
“小鬼”理所应当:“大哥你说什么呢?我当然要听你的话。”
事情就这样定了下来,沈万岁荣获一个武力值高的小弟,一场危机悄无声息地消弭。术师们感恩沈万岁的“牺牲”,将他奉为救命恩人。
“小鬼”虽说是人,但他自认为鬼,干不干人事谁都不知道,被沈万岁降服了再好不过。
沈万岁这才知道,少年是仙门的人,护送这些人入仙门,身上的底牌全没暴露,不知道真正和“小鬼”打起来怎么样。
“小鬼”自然不能叫“小鬼”,沈万岁也没兴趣真认个弟弟,他不知道自己的名字,沈万岁就给他取了一个,叫遇冬,遇冬对这个名字没有特殊的看法,反倒那只真鬼看遇冬叫他大哥,一直叫遇冬二弟。
有回沈万岁跟着叫了声二弟,遇冬的眸子都亮了,一整天都跟着沈万岁,差点跟到沈万岁床上,从此沈万岁再也不敢叫他弟弟。
相处下来,遇冬脑子确实有问题,认为自己是只鬼,沈万岁也是鬼,其他的就是可以进补的人。有回沈万岁没看住,遇冬虏了个人过来,沈万岁看见遇冬带着凡人蹲在角落,凡人一声不敢吭,遇冬也不说话。
沈万岁问他在干什么,他说在进补。
像一只大蘑菇。
惹来宁州无情的嘲笑。
沈万岁扶额,放了那个人。那人无辜迷茫又庆幸得赶紧离开,恐怕以后都不要接近这个离奇的地方。
遇冬不说话,如果不是遇冬在角落又待了一天,沈万岁是不会发现遇冬的不满的。
又一个难题出现在沈万岁面前:怎么才能让宁州认识到他是个人?
临近仙门,这些仿佛都不重要了。
越是接近仙门,人就越多。偶尔能看见带着术师牌子的路人,沈万岁在寻场地的时候都没见过数量如此庞大的术师群体。
“我是术师,算一卦吗?”
“预测生死,不准不要钱。”
拒绝了不知道第几个术师的算命邀请,沈万岁一行人终于到了入住的客栈。
仙门脚下,自然是最大最恢弘的街市,同行的术师们激情澎湃,更多关注在沈万岁这个外表显嫩的人。
“小友第一次来吧,可得好好看看,以后说不定就不来了。”
“说什么呢?万一我们沈三能被仙门看上,还不得经常来逛逛?”
连安慰都带了一个万一,可以看出这句话多违心了。
沈万岁少时偏爱热闹,这些年奔波下来,对这些表面浮华就不怎么在意了。
“沈三这孩子太安静,多接触些人也好。”
“看重什么就买,我这里有银子。”
你一言我一语。
最后沈万岁和充当导游的少年出门,身后跟着沉默的遇冬。
仙门的东西都是好极的,连附近的东西也是,动辄卖出天价。
沈万岁摸摸身上的钱袋,连好的吃食都买不起。太穷了……
遇冬头戴斗笠,伸向金灿灿东西的手还没碰到,被拉回去。
这人竟是个爱漂亮的,眼界出奇地高,看上的东西那是卖了沈万岁都买不起的。
“这东西只是看着好看,没什么用,还不如买点吃的,我看那糖葫芦就不错,要不要来一串。”
遇冬:“我不吃那东西。”
沈万岁:……
“下次,等我赚了大钱给你买。”
沈万岁像极了给不了孩子东西的父母,遇冬不是熊孩子,知道他没钱,就没碰那些东西。
看不出来遇冬一身朴素,竟喜欢花里胡哨的东西。
沈万岁想自己是不是脑子也坏了,竟然有一瞬间的心软,遇冬喜不喜欢关他什么事,他喜欢的反倒还无人在意呢。
一边又想跟个傻子计较什么,哄过去就好,没注意到身后两人的小动作。
沈万岁心内罕见地升起烦躁。
他跨过门槛,里面的人三五成堆,喧嚣不止。
这地方从外面看不出什么,从里面看却别有洞天,容得下许多人。
“大大大!”
庄荷手一挥,有人垂头,有人狂喜。
这里虽然看着像黑赌场,实际上是正规的,经过认证的白赌场。
沈万岁一进去,周身气度便引起了赌场人员的注意。
他们以为是个大生意,赌场员工毕恭毕敬将人请了进去,等着大客户选择玩法。
只见大客户选择了最寻常的骰子玩法,等下注的时候,从钱袋子里拿出巨额的几钱碎银子。
赌场人员:……
对面坐着的大佬:……有点意思,陪他玩玩。
“输了可不许哭呦。”
一刻钟后。
沈万岁面无波澜地怒赚千两后抽身离去,哪管身后洪水滔天。
少年面色复杂。
遇冬别说脸藏在斗笠下,就算那张脸在太阳底下,也很难猜测到他在想什么。
沈万岁将兑换出来的银票放在外面,只留了几钱碎银放钱袋子里。
他余光一瞥,只看见身后十数双眼睛盯着他的手,要将手臂整条剁掉,揣进怀里一样。
沈万岁往日前呼后拥,什么时候因为银钱被别人觊觎过?没见过要钱不要命的,开天辟地头一遭,就在这遇上了。
但现在沈万岁祸水东引十分熟练,迅速将银票塞进遇冬手里:“拿着吧,本就是给你的。”
然后亲眼看着两拨人打起来,他事不关己远离战场。
他一个人偷偷脱离战场,留下两个无辜的人清理杂事,是要遭报应的。
报应来得很快。
沈万岁悠哉悠哉返程,突然被人扛在肩膀上。
那人是个身体宽厚的男人,他的肩膀垫在他柔软的腹部下,行走间一颠一颠的,很难受。他的腿被一只手臂拦住,男人的另一只手扶在他腰上。
沈万岁被人悄悄带走了,直白一点地说:他被绑架了。
他们从川流不息的人群中走过。
没人看见这不同寻常的一幕。
也意味着沈万岁不会得救。
沈万岁想着法子,若在这里换了宁州来,贼人将他扔在这里,大庭广众,所有人都看见他,他总不能杀了他们,身份势必要被传播出去,如此一来,仙门怕是去不成了。
沈万岁双手揪着男人身后的衣服。
触感如水一样,薄薄一层,也不怕冻死。
随后他才反应过来,修行之人是不会被冻死的。
这人要带着他做什么呢?找个没人的地方抛尸?
不太像,他甚至没有打晕他。
秉承了你让我一分,我敬你三分的原则,沈万岁没有不给面子地大声呼救,主要不会有效果。
他尝试说话,但一张口灌进来冷风,腹部牵扯着嗓子,叫他发声艰难。
他看着贼人玄色衣摆随总动掀起又落下。
直到眼睛被一片黑色侵袭。
在如此繁盛的街市找到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方可不容易。
沈万岁被放了下来,失重感让他抓紧唯一能抓住的东西。
他身高已经超越了大多数的男人,可是对比气眼前的贼人,还是稍逊几分。
沈万岁搂着贼人的脖子,远高于自己的温热太明显。他一站稳就连忙和贼人拉开距离,没承想身后有一个障碍物,这一跌狼狈地跌倒在地。
不是什么生死关头,没有多痛。
险些让沈万岁抬不起头。
贼人是不是故意的?对于修真者来说,再黑的地方都有办法看见,何况人是他带来的,一路平稳,怎么就让他这么狼狈。
有意看他出丑。
他上当了。
这人是有病吗?
和贼人相处的时间里,甚至没说上一句话,沈万岁就被他挑起莫大的情绪。
没人敢这么对他。
他一动不动,眼睛约莫是红了。
灼热的呼吸扑到他面门上,贼人也矮下身子。
可怜沈万岁什么都看不见,贼人如何看他,脸上什么表情,接下来要做什么……沈万岁一概不知。
“沈万岁。”
冰冷得毫无杂质,犹如冷兵器的质感。
沈万岁怔愣的不是他知道他的名字,毕竟他再如何也是沈家的孩子。让他怔愣的,是男人的伪声,他不想被他认出来。
这个人是他认识的人。
并且这人不准备杀他。
沈万岁心里有了底。
贼人说:“这里太危险,如果当时我不在。”
“——啪!”
清脆的肉与肉的相撞。
沈万岁揉了揉生疼的手,肯定红了。
贼人话是没法继续说了。
这点疼跟蚂蚁咬的一样,只是他从来没受到过这种待遇,也没想到沈万岁会有此举。
沉寂良久,空气都要凝结了。
沈万岁破冰似的,温声软语:“我实在气不过你无故将我带到这里,出去以后我就再也找不到你,只能用这个法子发发脾气。况且这件事不会有除你之外的第二个人知道,你不会介意的吧。”
沈万岁洋洋得意永远藏在皮囊之下,面上一本正经:“你接着说。”
越是沉默沈万岁越想笑,就算贼人打回来又怎么样,他舒爽了,总有一天,他会找出这个人——
沈万岁突然笑不下去了。
方才还巧言令色的嘴被人封住,又撬开。
另一个人的气息闯进沈万岁的口腔,鼻端都是冷冷的雪水味道,像极了寻常地的冬天。
沈万岁迷乱在铺天盖地的白色幻想中,又从幻想中挣脱,双手被早有准备的贼人攥住,牢牢困在身后,脑后被人按住,连双腿都被早有预感地压住。
如果贼人愿意,他可以将人定住,他偏用这种肉贴着肉的方式,将压迫感强势地发挥到极致。
火要点着沈万岁似的,也让他头晕眼花。
“这件事不会有你我之外的第三人知晓,你也是不会介意的吧。”仍是冰冷的伪音,听得沈万岁直冒火。
贼人恬不知耻,继续威胁:“你留在这,往后这种事情会很多。”
他闷哼一声。
是沈万岁扑过来,逮着他就咬,不管下口的位置是不是他的下巴,显眼之处,正和他心意。
贼人不挣,沈万岁尝过了鲜血的甜腥,思忖着咬不掉一块肉,松了嘴。
彼此做过这样的事情,沈万岁对对方的动作更加在意,他发现贼人之后离开他的身体的动作,尽量避开和他的接触。
沈万岁不说话,只是脑中狠狠想——总有一天,他要找出这人,将他挫骨扬灰。
贼人从闹市将他绑来,仿佛只给他一个警告,贼人走后,清冽的气息也一并消散。
沈万岁闷气生够了,才起来慢慢摸索着,推开和墙严丝合缝的门。
他站在门前,看这里占据着高地,前面视线开广。
门一开,烟花铺满了天,光芒遮盖天上星的微光。剑修乘剑飞行,女修长袖舒展,琴声清越,舞动行止。
盛景浩大,如给他的登门最大的仪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