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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第18章 儿相努力工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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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个疯狂的提议。到底有多少人会因这种程度的异常就选择报警?其中又有几个会急不可耐的选择从邻居家侵入这栋有问题的住宅?
少之又少。
可听了神雨的话,夏目新非但没有惊讶,反倒是露出了一个傻乎乎的、孩子气的笑容,接着便立刻行动了起来,敲响了隔壁邻居的房门。
他的嗓门依旧很大,语气却重归柔和。甚至转瞬就编出了个像模像样的借口。
“您好!我是儿童相谈所的工作人员,本来和田中先生约好了今天见面,可他一直都不开门,之前又和我们讲过不少灰心的话,我现在担心他有生命危险,想做傻事,可以借用一下您家的阳台吗?”
他的声音相当的大,到了最后,就只是不住重复着“我担心田中先生会有生命危险,想要借用您的阳台过去看看”。
他这样机灵,倒令神雨松了口气。
如果只是强调自己是儿相的工作人员,邻居可能会觉得田中就是不想再面对这帮麻烦的公务员,因此选择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干脆也对夏目新的喊话视而不见,闭门不开。
可将这件事讲得事关生死,那无论是出于基本的道德,还是更为现实的“我可不想住在刚死过人的公寓里”,邻里开门的可能性,便极大的提升了。
不过,夏目新脑筋虽好,运气却很一般。
田中家隔壁的两间房都没有住户,反倒是神雨才刚来到了五楼,便看到一位面有疲惫的中年妇人一脸迟疑地开门张望。
机不可失,神雨一边奔跑,一边询问:“可以借用一下您的阳台吗?”
她说完还不忘掏出自己的证件。
那位干瘦的妇人迟疑了一下,见她是个面善的女人,踌躇着点了点头。
神雨片刻都没耽误,立刻抬高声线喊道:
“5003号室,小新,有好心人愿意帮忙了!”
这样说完,她便向女人恭敬地点点头,片刻不停地直接走进了妇人的房间。
“很抱歉踩脏了您的地面,我回头一定过来帮您收拾。”
这样交代了一句,房主脸色稍霁。而神雨一边朝阳台走,一边还不忘打电话报警。
简单的和电话那头交代了事情的经过,神雨没有咨询这种情况下,她们是否有权利侵入别人的家——毕竟无论答案是可以还是不行,她们都决定了要做。
撂下电话,夏目新也赶了过来,扬起讨好的笑容不断的和房主道谢,同样脚步不停的来到了阳台。
“……看来是得跳过去啊。”
稍一观察,他就有了结论。并在得出结论的瞬间,就脱下了自己的西装外套。
显然,夏目可不管他一个高大的男性是不是更难在狭小的阳台之间穿行,他已准备好了说上就上。
但神雨依旧比他更快一步。
夏目口中那句:“前辈,请您在这里接应警察。”还未说完,神雨便已翻了出去。
得益于日式OL装束的整洁…又或者说,包裹感,她只是从手提袋中拿出了常备在身边的雨伞,将其硬塞进了自己的西装马甲。
接着便以一个对上班族来说未免太过敏捷的身法,翻过了邻居家的阳台。
“啊!!”
这举动无疑不止惊到了夏目新,更是把好心借出了阳台的妇人给吓了一大跳。
好在神雨就如看上去的那般轻盈,加上这栋公寓再怎么说也位处于寸土寸金的东京,阳台间的距离并不遥远,这个举动与其说是考验弹跳力,不如说是考验勇气。
而神雨才刚落地,便赶快抬头,想要观察下室内的情况。
不出所料的是,阳台门被锁死,又厚又旧的窗帘布也将外界的视线挡的死死的。
神雨见状,立刻便将自己强行塞进了西装前襟的折叠伞拿了出来。
夏目新观察着她的举动,见此微微一怔。
“请您让开一点,前辈!”他高声喊道。
“稍等一下!”神雨说完,直接打开了那把对女性来说显得过于阴沉厚重的黑伞。
然后将其像是盾牌一般挡在身前,弓起身子,确保头脸都被罩在伞后。
接着,她就像是抬着攻城锤的古战士一样,一手捏着伞中棒,一手抵着伞把,猛地向前顶了几次,粗暴地撞碎了面前的玻璃窗。
一个不知该算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的消息:
玻璃并没像电视电影中那样四溅开来。
它就只是沿着受力的那面破碎了开来,裂成了摇摇欲坠的几块。如果不再沿着门框将之敲落,甚至也不会自行掉下、粉碎。
这件事似乎并没神雨想象的那样危险。
……很好,这方面的经验增加了。
不过,这也不妨碍夏目新目瞪口呆。
好在即使如此,他也没忘了两人的初心。夏目很快就跟着翻了下来,而神雨也动作利落的处理完了第二层的玻璃,将手伸进了室内,打开了阳台的门。
“…………”
不知为何,其实两人都很清楚,这时就算是为了给彼此不法侵入他人住宅的行为找个合理的借口,也该继续重复之前的那番说辞。
可他们却默契的闭着嘴,脚步紧迫的钻进了这间过于漆黑,也过于…难闻的公寓。
该如何形容呢?
这是一股奇怪的酸味儿。
说恶臭倒不至于,房间内并没传出哺乳动物死亡腐败的味道,这倒是个好消息。
但一股衣服浆洗后未能彻底晾干便被收了起来,那种类似于发了霉、变了质的味道,完美的与类似于尘土的灰尘味儿彼此结合,造就了这间油腻肮脏的小公寓。
可两人也没功夫继续观察了。沉默了数秒后,神雨率先开口:
“田中先生,你还好吗?”
她以一个日本女性轻易不会发出的超大音量对室内喝道。
一边说还一边走。她“唰”一声拉开了里间的房门,只见到了凌乱的被褥,满溢出来的垃圾桶,田中父子并不在这儿。
就在这时,咚的一声。
有什么东西猛地推开了神雨背后的小门。光线实在太暗,门后却又亮着灯,两人都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看到他高举着一个长条的东西,发出了愤怒地咆哮。
“你们到底是在他妈的搞些什么,你们这帮该死的混账……你们这帮疯子、畜牲!”
“为什么为什么啊,怎么全世界都要和老子作对啊?!”
“而且到底是谁准许你们擅自进来我家啊——你、你们这些混账玩意!!”
那是个矮小粗壮,湿淋淋黑乎乎的东西。
是个发了狂的男人。
他看上去狼狈而疯癫,张着嘴呲着那一口黄牙,瞪着翻红的眼神绝望地叫骂。
而这个目测体重超过75kg的雄性智人,他似乎是被彻底激怒了,田中建人挥舞着扫帚杆,朝打头的——也明显是更为瘦小的——女人打来。
显然,他也不是真就很有与人争斗的经验了。
除了欺凌他那个无法反抗,不能逃走,还远比他弱小的儿子,他这辈子就只和另一个人动过手。
那个倒霉蛋,是他前妻。
因此,田中建人其实并不知道,要真想给对方来一下痛的,令对方难以反抗,那最好还是像神雨先前那样,像是使用长|枪一样攥紧这根杆子……好在他也不必知道。
这一幕可真荒唐。
就在神雨这样想着,准备将那把格外厚重的雨伞,狠狠地甩到了田中先生脸上时,房间中的另一人,
另一个雄性智人出手了。
夏目新动态视力极佳,他伸手一挥,竟直接攥住了田中建人胡乱挥舞的杆子。
这人还真不愧是做过好些年的不良少年。夏目新明显比田中更懂要如何与人争斗。
他猛地一拽,还想夺回武器的田中猝不及防,随着惯性就被拉到了他跟前。
夏目新瞪着田中先生。
神雨看不到他的神色,可田中建人就像受惊的小孩子那样,突然瞪大眼睛安静了下来。
“……暴·力·是·很·不·好·的。”
过了数秒,夏目新用一种虚假的,甜腻的声线,“温柔”地说道。
“您不这样认为吗?田中先生?”
田中牙齿打颤,根本就不敢回话。
接着,神雨和夏目异口同声地问道:
“您儿子在哪儿,田中先生?”
田中闻言,脸上的表情又变了。
不过,在夏目新那仿佛随时都能活剥了他的眼神的威胁下,田中并没变得更加暴躁,恰恰相反,他看上去更老实、更可怜了,那样子简直是有几分迷茫。
“……”
夏目也不言语。他猛地上前,在田中无助惊恐的尖叫声中,拉着这个醉鬼的衣领将他提到了另一边,为神雨让出了一条道来。
不需要他来吩咐,神雨已大步上前,拉开了那间按理说应该是浴室的小门。
…………
暖黄色的灯光总能令室内的氛围变得温馨而宁静。再烂的地方用上暖光,也能平添几分家味儿。
可是。
可那凌乱地垂放着的绳子,一脸迷茫,手上还有勒痕,此时正缩手缩脚,躲在浴缸中的孩子,
却在诉说另一个故事。
——这里并不是家。
这里是噩梦。
是看不到尽头,仿佛永远都没法醒来,没法逃离的,令人生厌的漩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