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在乎那些被埋葬的孩子》不敬

16、第16章 儿相正在工作

　　新宿。

　　一个多元的、复杂的、一言难尽的混合体。

　　它地处东京都的核心位置，可以说是国家的大动脉所在。

　　稍稍扩大一下这个话题：日本的一级行政区很有特色，分作1都、1道、2府与43县。

　　作为首府，东京自然便是那个“1都”，而这块仅有628平方公里，占全国总面积不到1%的首都，其常住人口却占日本人口的近12%。

　　毫无疑问，这里是国家的核心，是块充满了梦想，也被血泪浸透了的土地。

　　在围绕着首都居住的年轻人眼中，在那些生长在埼玉、千叶，甚至是港口城市横滨的孩子们的眼中，能在高中毕业那年，与好友结伴而行，前往东京玩耍……“上京”对他们来说，是件又是兴奋，又是羞赧的事。

　　对于这群“乡下”孩子来说，新宿区便是时髦与昂贵的代名词。

　　当他们透过明亮的橱窗，看向那些以他们的零花钱绝对驾驭不了的贵价商品时，有人退缩，自然也会有人萌生斗志，想要留在这处灯红酒绿的大都市，成为配得上橱窗中的名牌的“大人物”。

　　即使这帮孩子再走几道街，或许便会钻进一条并不比他老家繁华多少的老巷弄，再往深处走去，或许还会路过那些贴着汉字招牌，生怕别人看不见的“小贷公司”，见到东京并不时髦，反倒是暗藏危险的一面……可那又如何呢？

　　想留下的人终究是会留下的。

　　毕竟，不趁着年轻时拼上一把，你要怎么确定自己到底是行，还是不行？

　　…………

　　那么，问题来了。

　　那些前来东京追梦的少年少女，他们中有多少实现了梦想，又有多少带着遗憾，回到了老家？

　　——等等、等等。

　　如果只是因为压力太大、扎不下根等理由，为了踏实生活而回到了老家，那还真是好事一桩。

　　只要这些年轻人成功的攒到了钱，学到了技术，那他们依旧能靠这段经历过完平稳富足的一生。这是努力给予他们的回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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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清醒的意识到“该急流勇退”了。有的人因此蹉跎了年华，有的人因此消磨了健康。

　　这也是个人选择，没人能责怪他们，也没人该责备他们。

　　但问题是，也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在这种精神压力下保持正常生活。东京无疑是全日本最新潮、最繁华，可也最高压、最高消费的最大都市。

　　在这里，普通人的犯错成本是很高的。

　　——神雨与夏目新今日要拜访的家庭，便算是“出了问题，却难以解决这个问题”的普通人的代表。

　　田中家位处于新宿区思出横丁边缘位置的一栋小公寓中。

　　思出横丁，这是条高度商业化的“古”街道。

　　这条距离新宿站西口很近的商业街上排列着许许多多，古色古香的居酒屋。

　　其起源据说是在二战前后。当地的居民为了生计，默默占用了这处被炮弹炸毁的区域，建起了一处由门板、包袱布来风格彼此摊位的露天商场。

　　随着战后经济的再度复苏，这里也成了外国观光客颇多的一条商业街，支撑着当地经济的同时，周围的区域也跟着热闹了起来。

　　但既然是以居酒屋为卖点的街道，深夜时分的治安便一定是个问题。

　　一个并不好笑的笑话，在深夜的日本街头，你偶遇一个嘟嘟囔囔，说着醉话的上班族的概率，兴许还多过偶遇流浪猫。

　　话说回来。因为这层关系，思出横丁附近的公寓月租，是能比其他靠近车站的地段更低一些的。

　　但绝大多数租住在这里的人，要么是年轻的上班族，要么便是青年学生。

　　很少有人会拖家带口，带着年幼的孩子居住在这样一条街上。

　　有常识的人会给出这样的评价：“对教育没好处！”

　　可神雨与夏目的目的地，却是思出横丁内的一栋老旧公寓。

　　“你对这家人的资料还有印象吗？”

　　神雨轻声问道。

　　夏目新的态度依旧很是拘谨，像是把这当成了一个临时考试。

　　“有的，前辈，有的。”

　　“第一通电话是在七个月之前，是田中家楼下的邻居报的警。那位结束了兼职，回到家中的大学生说‘我听到了小孩子的哭声和惨叫’，而等警察上门时，田中先生说是小孩子太过思念母亲，他没忍住吼了孩子两句，下次会注意。”

　　“……但两周后就有了第二通电话。依旧是那位兼职赚钱的大学生。他觉得这很有可能是家庭暴力，警察再次上门后，田中依旧讲了些借口，而这次警察训斥了他，并告知了他，会将这件事递交给儿童相谈所，由专业人士进行二次判断。”

　　夏目新说到这里，顿了一顿。

　　“之后，小桃姐就上门介入过了……说起来，小桃姐还真是个不可思议的人啊，待人亲切，态度真诚，会让人不自觉便产生信赖之情……”

　　“简直是天生的儿童福祉士。”夏目新笑了下。

　　“另一个层面上讲，或许也是天生的诈欺师呢。”

　　这话讲得有些古怪，但神雨却并不觉得他失礼。

　　原因也很简单。儿童福祉士这个职业的要点之一，便是要令儿童与父母都相信福祉士是站在自己这边的。

　　前者还好理解，毕竟，都轮到儿童相谈所出场了，那通常只有两种情况：

　　要么是家中的父母思想观念较为先进，及时察觉了自家的家庭氛围出现了问题，主动前往儿相寻求帮助；

　　要么便是这家的问题已严重到了邻居、老师、警察等社会人士要打电话报警、或直接联系儿相举报的程度了。

　　虽说偶尔也有邻居为了骚扰，恶意投诉的情况。但那的确少之又少。

　　综上所述，在儿童相谈所的工作中，福祉士大多时候都会预先设定“儿童是被害者”，随即开展介入话疗。

　　但如果是前者那样的家庭倒还算好，毕竟是主动来寻求帮助的，家长往往也会努力坦诚。

　　可遇到后者这样的家庭，儿童福祉士要想了解实际情况，除了直接向儿童取证外，便必须要与大概率是加害方的家长取得有效沟通。

　　——也就是必须获得他们的信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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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很矛盾的一件事。

　　对于森罗神雨、夏目新这样经历的人来说，要和伤害孩子的成人虚以委蛇，和平相处，这是件相当不容易的事。

　　但二人从纸面数据来看，都是已能做到这一点了的。

　　不然大高利郎也不会放心由神雨带着夏目出来。

　　神雨闻言没有接话，但也没表示反对。

　　夏目新相当乖觉的主动转移了话题，讲起了桃山香上次外勤时得到的额外资料。

　　简而言之，这个疑似总会在深夜时分，殴打儿子的田中先生，他心里苦啊！

　　这是个老套的不能再老套的故事。

　　环首都的县府乡下出身的田中夫妇在年轻时选择了进京打工，拼死拼活地攒下了第一桶金，开了家属于自己的店。

　　本以为日子能顺风顺水的过下去，可经济寒冬骤降，不算巨额的赤字依旧压垮了这个家。

　　店面倒闭了！房贷更是还不上！

　　无情的妻子又与他离婚，只留下了这个拖you…这个孩子！

　　他心里苦啊！

　　已到中年还要去打杂工，他苦，他累。

　　所以他酗酒抽烟，还气儿子的眼神越来越野，根本不服管教；也恨邻居小题大做，不愿包容。

　　…………

　　不过，那次介入的最后，田中先生眼带泪花的与“能理解他难处的好人”桃山香保证，他绝不会再将气撒在孩子身上了。

　　而这一次，二人就是为了验证此事，才有了此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