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程票》谢决明

3、暖风临别的话

　　《停下吧》这档综艺主打的就是慢热，故并不要求嘉宾即日上工，首日会和相聚主要是为了安排各项事宜，翌日起再开机拍摄。
　　蓝攸宁同御天一是第一批到的，获得了早到的福利。
　　许导：“你们可以优先选择房间，两人一间。”
　　蓝攸宁挑了挑眉玩笑道：“来宾很多吗？”
　　他还没进屋可就仔细估量过了，虽然算不得多么好的农舍，占地却绝不算小，且按房间的布局，一人一间即便是来五人也是绰绰有余的。
　　“谁知道呢。”许贤温温一笑，卖起了关子。
　　“成。”蓝攸宁点点头，伸手拍了拍身边御天一的肩膀，“那小天和我一间，房间你选喜欢的，怎么样？”
　　御天一同他对视两秒，才移开视线轻嗯了一声。
　　蓝攸宁满意一笑，按耐住心中想摸摸他的脑袋的冲动，曲了曲五指去抓他的行李箱，“那我们到楼上去？应该光线好点。”
　　“你决定吧。”御天一攥住他的手腕，又定定地瞧他，“箱子我自己来，很重。”
　　虽表明自己独立自主，但一握上蓝攸宁的手便不愿再放开。还是曾经的习惯性依赖吧，蓝攸宁愿意这样理解。
　　孩子大了，做父母的心情总是既喜又忧的，虽有些不太妥当，但他觉得自己如今实在贴近这种心境。
　　“知道重你还想逞强？”蓝攸宁转头朝导演组人员中打量，选中了一位看起来较为健壮的小伙子，冲他招了招手，“兄弟，对，你，可以帮个忙吗？”
　　“好的好的。”
　　蓝攸宁就着御天一抓着他的劲反向将人拉开，见工作人员一把扛起那硕大的行李箱，脚步稳当地朝楼上去，他忙拉着人跟上。
　　御天一抿了抿唇，知道他是好意，心中却又不甘教他小看了去，直接伸手牵过蓝攸宁的行李箱，一把拎起脚步略重地踩上楼梯。
　　但他的行为在蓝攸宁看来着实算是小孩子好胜心强，随他吧，怕他伤着手，阻止他吧，又怕打击孩子的自尊心。
　　苦天下父母心啊，难为。
　　但当他侧眼看见男生手上及脖颈处微微隆起的青筋时，心中又不□□露出欣慰。这孩子这四年成长得很好呢，不再是那副细瘦孱弱、营养不良的模样了。

　　两人最终选定了一间光线最好的房间。
　　实然是蓝攸宁一眼相中此间，留恋的模样可谓是一步三回头，而一直注意着他的御天一自然不会遗漏，拉着人同行李箱转身就走进了那屋子。
　　蓝攸宁一愣，脚步却已随着力道踩进屋内。光线极佳的房间内被温暖的阳光铺满，同样柔柔地洒落在来人身上。蓝攸宁回过神时瞧见的便是窗户大开正对的冬日暖阳，及身旁镀着温柔光边的青葱少年。
　　“小天，谢谢你。”蓝攸宁眉眼温柔地看着他，唇角是化不开的笑意。
　　这一声包含了众多，他知道御天一或许不爱听，但他仍是按耐不住心底的感叹。
　　果不其然，就见御天一顿时蹙起眉头，蓝攸宁则在他欲言之际，转身避而不谈。
　　“蓝老师，东西放这儿吗？”一声突兀地插入，蓝攸宁却在心中暗赞来的正好。
　　他笑盈盈地朝向门口，忙上前接过工作人员帮忙扛上来的行李箱，“对，给我就行，辛苦你了，谢谢啊。”
　　“不客气不客气！”
　　那工作人员身材壮实，算是个大高个，但一对上蓝攸宁俊美的笑颜，他便瞬间红了脸，多了些羞赧扭捏，一时间甚至不敢再瞧蓝攸宁的脸。
　　一大小伙子，脸皮挺薄。
　　“兄弟怎么称呼？”蓝攸宁没点破他。
　　“我，我姓张。”那小伙子的脸愈发红润了两分，神情是肉眼可见的慌乱，“蓝老师随意就好。”
　　蓝攸宁闻言一笑，“那，小张，改天请你吃饭。”
　　“不用不用！”小张一惊，慌忙摆手，“应该的应该的，蓝老师不用客气！”
　　他可是知道蓝攸宁有多大名气，别瞧着现在仿佛是日落西山了，但那不过是人自己不愿再复出罢了，谁知道这节目播出后这人会不会再次爆火，他可没那个大心脏能同人一块儿吃饭。
　　蓝攸宁见他抗拒得厉害，也未坚持，“那，要我签名吗？”
　　说着他面上又露出笑，从容自信，仿佛即便被人拒绝了也浑然不怕。

　　御天一时常觉得蓝攸宁对自己认知有误，至少换作是他，在自身名气之大且处于民众焦点的情况下，做不到对每个人都这般亲切。
　　太过没有距离感。

　　“签这个上面吧。”
　　一板透明壳CD突然被递到两人面前。
　　虽然质朴无华，但那是一板专辑。
　　透明的亚力板壳包裹在淡蓝色三角纸板中，那唯一的花哨大约就是镌刻在里头光碟上的花纹，似海浪，似晚风。
　　“你为什么会有……”
　　蓝攸宁惊讶地看着御天一手中的那板专辑，紧接着余光又注意到了旁边被打开的行李箱，御天一的小行李箱，一侧的帘盖被拉开一角，能隐约看见里头堆积得不少的专辑，全都是同手上这个一模一样的专辑。
　　御天一瞥了他一眼，没回应，而是将专辑塞到了他的手上。
　　蓝攸宁难得魂不守舍，等他好好签完名将人送离，回过神时已然蹲在御天一的行李箱前盯着那半箱子的专辑了。
　　“你怎么……”
　　他觉得喉咙干涩，不知该用何种程度的话语来表达此刻的心情。管青江知道御天一对他的感情，却不知道他们在四年前临别之际互相坦诚过，或者说，是御天一单向告白。
　　……他自始至终低估了少年的执着情意。
　　确实，他何错之有啊……但此刻却是满心难以说服的罪孽深重。
　　“喜欢就买了。”御天一似是一下便知他要说些什么，倒是无波无澜地应道。
　　那没有必要随身携带吧……
　　蓝攸宁看着他同样蹲下身，仔细整理那半箱专辑，一堆一堆罗列好，重新拉上了帘盖，瞧着根本没有拿出来的打算。
　　“你很喜欢这首歌吗？”蓝攸宁低下头，目光发怔地问道。
　　那是他离开零一娱乐公司后发行的第一张个人专辑，不同于寻常专辑，这张专辑里面只有一首歌，除外剩余的大段空白则被他陆陆续续填充上了他想说的话，以及对那首歌的解释。
　　《暖风临别的话》。
　　是那张专辑的名字，也是那首歌的名字。

　　“喜欢。都很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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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管青江一年到头、整整四年间同他抱怨得最多的，大约就是御天一这孩子平日里太过沉闷。不是胆怯的默不作声，而是生人勿近的疏离。
　　[那小子的熟人啊就你一个，我们对他来说都是陌生人]
　　曾这样对他说。
　　他不以为然，笑着说管青江太过夸张，他坚信御天一的人品，安慰说那是个知恩图报的好孩子，否则怎又会同他亲近。
　　[他那是惦记你！你到底是真傻还是装傻啊。]
　　[我可能是夸张了点，但我们对他来说最多就算个认识的路人，你可真别把他的冷淡不当回事。]
　　他忘了那之后还说了些什么，只是大约如管青江所言，他真没当回事，那些事，那个人。

　　御天一同蓝攸宁在房中没待多久，楼下再次响起了吵闹声。
　　“我们下去吧。”蓝攸宁站起身走向房门。
　　御天一也站了起来，却是站在原地未吭声，只静静地注视着他的背影。
　　四年了，他不想再避讳下去。
　　蓝攸宁搭上门把手，终是沉沉叹了口气。
　　“小天，我的答案和四年前一样……”
　　“但我不是四年前的御天一了。”身后的男孩并没有因为他的委婉拒绝而气馁，这四年间的波涛巨浪确实让他真正成长了。
　　“蓝攸宁，若你的答案同四年前一样，那么我的也是。”
　　[哥，我喜欢你。无论我是什么样子，无论你是什么样子，我都喜欢你，一直喜欢你。]
　　“我会证明我向你保证的一切。”

　　房门吱呀一声被打开，在凝滞的氛围中略略刺耳，尤其在伴随着一声无力却烦躁的垂叹，在人的心头蒙上了一层灰霾。
　　“随便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