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徽十五年》沈栖息

2、状元

　　沈遗凇急急赶到清河桥旁，在人群里寻找沈遗风的身影。

　　“哥！”一个身形颀长，穿着蓝袍，腰上还挂着一枚碧绿玉佩的人发现了沈遗凇。那人星眉剑目，生得俊逸，站在暖黄的花灯下笑着朝沈遗凇挥手。

　　沈遗凇见了，脸上不复先前的清冷，笑着跑了过去：“又让你久等了吧？”

　　“没有，我也刚到。碰到什么事了吗？”沈遗风担心道。

　　“没什么事，好好的。走吧，我们去庙里拜拜。”

　　“好。”

　　二人并肩而行，走向不远处的状元庙。

　　状元庙建在旁边的一座小山上，需要爬一段长长的石梯。

　　兄弟俩并肩慢慢爬着楼梯。

　　“考试还有五天吧？你准备得怎么样了？”沈遗凇道。

　　“差不多了，我觉得，肯定不会考得太差。”

　　“那是自然，你可是沈遗风。我一会给你拜拜，你到时候一定能中状元。”

　　“哈哈哈哈哥，听说状元是要有人举荐的，我能进二甲便是极好了。”

　　“不用多说，我会给你抽个好签的。”沈遗凇笑道。

　　两人很快到了庙前，便看到庙里灯火明亮，星星点点，到处都是拜状元的人。

　　这几天临近考试，状元庙尤为热闹。

　　兄弟俩穿梭人群，去庙中的和尚那里求了签，再去拜状元。

　　沈遗凇虔诚地跪在蒲团上，恭恭敬敬地拜了三回，又看着沈遗风拜完三拜，才笑着拉着沈遗风走出去。

　　“那小师父可说了我的签是上上签，你的怎么样？”

　　“我的啊，也是上上签。”沈遗风高兴道。

　　“我说啊，这绝对是天时地利，就差你人和了，放心去，我说什么也会来接你的。”

　　“好，我等着你。”

　　两人正往下走，刚走到一半，“砰”的一声——烟火大会开始了。

　　他们抬头看着绚烂的天空，耳边是震耳欲聋的烟火声，也有人们的欢呼声和吵闹声。

　　沈遗凇转头和沈遗风道：“我们就坐这里吧。”

　　“好。”沈遗风点点头，两人便并肩坐下。

　　下方的京城灯火通明，热闹十分，人们或驻足看烟火，或钻入路边小摊挑选，也少不了在花灯旁流连欢笑的。

　　“火树银花合，星桥铁锁开。暗尘随马去，明月逐人来。”沈遗风感慨道，忽然看向沈遗凇，“很美。哥，等我考中做了官，一定让你不用再给那些人表演，真正做自己喜欢的事。我记得，小时候你很喜欢篆刻吧？”

　　“是啊，你还记得。我相信你，那，我会等你的。”沈遗凇笑道，拍了拍沈遗风的背。

　　两人互相靠着，望尽一晚的烟火。

　　科考结束当日。

　　“望舒，今日你得假，后几日就要多演了。唉，楼里最近还走了几个人，我们可有得忙了。”玉烟姑娘笑道。

　　沈遗凇轻笑道：“这也没办法，辛苦你们了。”

　　“行啦，你赶紧去吧，听说三试在下午就结束啦。”

　　“是啊，那我走了。”沈遗凇打完招呼，便向宫门赶去。

　　待沈遗凇急急赶到，人还没有出来。

　　过了一会，宫门才缓缓打开。

　　沈遗凇便踮起脚找沈遗风。

　　“遗风！”他看到了沈遗风，大声喊他。

　　沈遗风看到了他，他和边上的一个人说了几句，那个人听了沈遗风的话，立马看向沈遗凇这边。

　　沈遗凇认出了那个人，是沈遗风的同窗，之前他去学堂看到过几次。

　　沈遗风挤过人群，中途还被一个人撞了一下。

　　那个人似乎朝着沈遗风道了好几声歉才走开。

　　沈遗风很快到了沈遗凇的身边，沈遗凇有些紧张地问他：“怎么样？”

　　“还不错。”沈遗风笑得灿烂，看来是真的很不错。

　　沈遗凇放了心，又听沈遗风笑道：“看到我的同窗没？”

　　说罢，他挑了挑眉，看向那个同窗的方向：“他叫张思齐，是我们学堂和我一起唯二进了终试的。还有……他似乎很喜欢哥你呢。”

　　沈遗凇拍了沈遗风的肩一下，故作生气：“不要以为你考完试就可以拿哥哥开玩笑了。”

　　“别生气啊，你看看，他的眼睛就差粘你身上了。”

　　“行了行了，考完试还有心情说这些，走吧，去福满楼，请你吃大餐。”

　　“不说了不说了，我这段时间真真没吃过一顿好的。”

　　“你的玉佩呢？”沈遗凇忽然发现，那块小时候那位老人送给他，他又给了沈遗风的玉佩没有别在沈遗风的腰间。

　　沈遗风低头看了看，摸了摸周身，没有摸到那块玉佩：“我明明一直贴身带着，怎么……不会是刚刚那个人偷走了吧？”

　　他突然想起来刚刚撞了他的那个人。

　　沈遗凇道：“有可能，也说不定刚刚人太多落下了。我们回去看看？”

　　两人回去找了一圈也没见着，认定应该是被那个人偷了，无可奈何。

　　考完试的喜悦最终冲淡了这段小插曲，兄弟俩还是并肩走向福满楼，涌入人群中。

　　两日后，终试成绩发榜了。

　　沈遗凇在花月楼，心神不宁地擦着琴，小八叫了他好几声也不见回应。

　　“望舒！”

　　沈遗凇猛然回过神：“怎么了？”

　　“你想什么呢！我怎么叫你都不应。”

　　“对不住对不住，我走神了。”

　　“今天放榜了，我来告诉你好消息的，你听不听啊？”

　　“什么？你看到了？”

　　“这都不用看，楼下的客人已经在议论纷纷了。这状元——可不是任何高官之子啊。”小八眨了眨眼，脸上的笑也藏不住了。

　　“怎么？是——”

　　“就是沈遗风！”小八是楼里少数几个知道沈遗凇本名和沈遗风的人，这下也是高兴不已。

　　“真的！？”沈遗凇平日的清冷一瞬散去，眉眼满是掩不住的开心，这是怎么都装不出来的笑意。

　　小八见眼前这位谪仙人笑了，不觉也痴痴笑了起来。

　　随后他清醒过来，便忙告退了：“过两天就要授官啦。我还有事，先走了！”

　　“谢谢你。”沈遗凇对他点了点头。

　　看来抽的签真的灵验了，过两天得去给状元庙多捐些香火。沈遗凇想。

　　他和沈遗风约了放榜之日的晚上在花月楼后门见，这下可要好好看看他，以后可没什么机会看到一身素衣的他了。

　　弹完四首曲，沈遗凇换下衣服，匆匆赶往后门。

　　后门还是没有人，偶尔有几个杂役经过。

　　或许遗风有事耽搁了。沈遗凇想。

　　过了半个时辰，沈遗凇心中的喜悦逐渐冷了下来，他心里有些不安，总觉得出什么事了。

　　他出了后门，四处观望，没有人行，只有几只乌鸦受了惊，从树上飞起，“呀呀”地飞远。

　　他忙去找人去和楼主打声招呼，自己便赶往他和沈遗风的家。

　　这个家是他十八岁那年攒了赚的钱买的，但是因为他有契约在身，不常回家，基本只有沈遗风一个人住。

　　他叫了马车去家里，到了门口才发现院子里一片黑暗，冷寂无声，唯有几阵风吹过，吹冷了他的脸，也吹冷了他的心。

　　遗风……不会这么晚不回家的。

　　沈遗凇走了几步，脚步有些不稳。他走到旁边的人家，想看看有没有人见过沈遗风。

　　他正想绕过围墙，便听到两个人在议论。

　　“我这辈子还没见过这么大阵仗呢。”

　　“就是啊，这个状元郎也就当了半日，说是作弊。”

　　“现在已经押入大牢了吧？我听说刑部在查了，后几日大概就会在大理寺审了。”

　　“唉，要我说，这是何苦呢？”

　　“是啊，这不是这辈子都没有出头之日了？考试可是能考很多次的。”

　　“考得多又不一定中，你也不看看旁边那胡家公子，考了多少年了……”

　　沈遗凇停了下来，如坠冰窖。

　　不可能，遗风绝对不会作弊！沈遗凇感觉自己的心跳都停了。

　　作弊，这可不是什么小事，这绝对不是真的！他转头换了方向，什么也没想就冲向府司狱。

　　跑了一段路，他才想起来，现在还在查案，没出定论，他见不到沈遗风。

　　怎么办？怎么办？遗风，遗风会不会害怕？可是我怎么去找他？

　　沈遗凇跪坐在路上，猛地抬头望着天空，眼中空空。

　　今夜不甚晴朗，没有月亮。夜深人静，街上无人，旁边的灯火也熄灭了。

　　忽地，他的脸上感受到一丝凉意，慢慢滑过他的脸颊。

　　下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