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之凤鸣京都》西瓜中的沙

20、匕见

　　三人一时又静默下来。这时平儿领了几个丫鬟进来，先是撤了桌上的杯盘碗盏，又伺候三人漱过口后，接着亲自沏了茶，并倒在一套青花折枝花卉纹臥足杯中，然后用手端了分送至三人面前，最后领着众人悄然退出。
　　王熙凤抬手做了个请的手势，自己也拿起面前的茶杯一边轻啜一边想着心事。
　　薛姨妈仔细端详了手中的茶杯，赞道：“好器具！”饮了一口，又赞道：“好茶！”
　　王熙凤亦笑道：“姨妈好眼力！这套杯子也算是我压箱底的宝贝！平日里我是舍不得用的！只有姨妈这样的贵客才拿了来待人！”
　　薛姨妈嘴角的笑都快维持不住了！自己不过随口一赞罢了！什么贵客？什么宝贝？鬼才信！便是自己再没见识也在贾母处混迹不短日子，什么好吃的好玩的没见过！那里随便拿出来一样也不比如今这个差！
　　薛宝钗听了一时没忍住，噗嗤轻笑出声！无视自己母亲满眼怨念，只自顾自捧起茶杯细细端详！
　　王熙凤见薛宝钗轻笑出声，故意刁难她道：“薛妹妹定是笑我小门小户没见过世面！什么好东西也当宝贝似的贡起来！”
　　薛宝钗闻言笑道：“我倒不是笑这个！你去我那，我用的还是土瓶瓦瓮！比你这个远远不如！我只是觉着这茶杯颜色、质地若是冲上红茶岂不更是相配？况且医书上有言，绿茶性寒女子饭后不宜即饮！”
　　王熙凤听完不由感慨道：“到底是读过书的！我也算是大户人家出来的竟不知里面还有如此门道！”看了眼薛姨妈，不由笑问道：“姨妈可曾听说过？”
　　薛姨妈只笑笑并不接茬。
　　王熙凤见薛姨妈并不接茬，也不再纠缠，清了清嗓子，淡声道：“我家如今有些艰难，我也顾不得世家豪门的体面了！我那可靠人说的营生我是要做的！”顿了顿，见薛家母女没什么反应，又接着道：“本钱的事姨妈家不肯借我那也无甚要紧！我如今只想借姨妈家皇商的名头好便宜行事！再者有可靠的又行事老道的活计拨几个与我！如何？”
　　薛姨妈母女听罢脸色瞬间就沉了下来！若说借巨额银子是断根基，如今借名头借活计那明摆就是挖墙脚了！薛宝钗则想的更深一些：贾家是不是要准备谋夺她家的家产了？
　　王熙凤见她们脸色不好看估摸着她们是有顾虑，便解释了一句：“姨妈也知道我们这样的人家不可能明面上大张旗鼓的行商贾之事！所以不过是想着借了姨妈家的名头罢了！我们家另安排好了人！只是毕竟是头一遭我又怕他们在外面遇事慌了手脚！坏了我的事！所以想着借几个活计，不过是用来帮忙掌掌眼出出主意！忙完这次立马送还！姨妈也不必多心！我虽缺银子使可也不做那强取豪夺的事！你家的生意我们这边也不沾惹！”
　　薛姨妈听她说并没有想要架空她家甚至取而代之的意思，脸色稍微好看些！只是毕竟也是活了几十年的人也打理着一大摊子的生意，自然不会人家说什么就信什么！正考虑如何拒了此事时，薛宝钗问道：“凤姐姐你家要行商太太可知道？”
　　薛姨妈开始还没想明白女儿问这个干嘛！愣了一下，转而一想，是啊！自己那个姐姐从小就心气高！如今更是做了贵妃的娘！她如何肯放下身段行此勾当！便是不为贾家名声着想，不为那个如珠如宝的宝玉前途着想，难道还能不为宫里娘娘着想？传出去她贾家甚至皇家的颜面何存？
　　王熙凤也猜着薛宝钗的心思，但也早预料着！便回道：“太太不知。”
　　薛宝钗眼中闪过不屑，朝薛姨妈笑道：“妈！你看凤丫头如今行事越发没个章法了！侄子媳妇去叔叔婶子家当家本就是个奇闻了！如今还要背着叔叔婶子自己行事做主！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薛姨妈到底年长稳重些，听自己女儿如此埋汰王熙凤，略觉得尴尬！横了自己女儿一眼，抬眼看向王熙凤。王熙凤倒也不着恼，嘴角挂着浅笑，樱唇轻启：“我家的新奇事何只这一桩！最近老听底下的奴才说什么‘金玉良缘’这种不知莫名的话！我读书少不认得几个字也不知道是哪朝哪年的典故！宝姑娘见多识广必定知道出处！告诉我如何？”
　　薛宝钗脸色顿时涨的通红，立马起身就要往外走。薛姨妈拦住了气冲冲的女儿，拍了拍薛宝钗的手背以示安抚。回过头冲王熙凤笑道：“你这妹妹平日里看着还算庄重！遇到事了倒跟个炮仗似的！凤丫头多担待些！我们原不过是借住在你家，你家多少新奇事原也与我们不相干！你说的那事吧，不是个小事！也许你小孩子家心是好的！想着能替家里筹谋些银子！可多半要好心办坏事！再者毕竟你家里的事还是你太太做主！便是老太太有什么吩咐也是你太太先受着！这才是簪缨诗礼家的气度！”
　　王熙凤点头笑道：“到底是姨妈有见识！难怪能撑起那么大个家业！本来想着仗着与姨妈的亲戚情分，私底下悄悄的找了姨妈来把事办妥了！倒是我想的太简单了些！也罢！不讲情分！咱们只做个交易如何？”
　　薛姨妈奇道：“什么交易？”薛宝钗也好奇的望过来。
　　“姨妈与薛妹妹先坐下来说！”说完拉着薛姨妈母女重新坐了回来。王熙凤这才开口道：“薛妹妹今年刚过十五了吧！如今也可以开始相看人家了吧！”
　　羞得薛宝钗耳朵通红，低垂了头。
　　薛姨妈笑答：“你妹妹年纪小！我还想再留两年！”
　　“呵呵！”王熙凤也笑了。“姨妈这是拿我当外人呐！也罢！我就直说吧！姨妈一大家子来京都直奔我们家来，姨妈与太太还有我那叔叔王子腾打的什么主意，大家都不是傻子！便是刚开始看不出来，如今还瞧不清楚？姨妈家无非想找个靠山罢了！我们家本来就与你们薛家沾亲带故的，即便薛妹妹不是我们家的人难道我们家还能亏待不成！恕我多嘴！姨妈也知我们太太平日里吃斋念佛又喜清净，她在薛妹妹婚事上未必帮的上什么忙！反倒是老太太别看年纪大了也不见出去应酬，可她老人家名望在那里摆着！身份又高！京都这大大小小的世家大族的话事人都是她老人家的晚辈！只要我求了她老人家，她老人家若出手不说薛妹妹要做个当家宗妇可要当个正房夫人还不是易如反掌的事？”
　　薛姨妈敛眉思忖片刻，笑道：“凤丫头真是醉了！竟说起这些没影儿的胡话！”转头冲门外喊到：“平儿！快些进来！你主子醉了！”
　　王熙凤也不出声，只静静的坐着。
　　平儿推门进来见着这副模样，估摸着奶奶的事应是黄了。心下暗叹，脸上却扬起笑脸朝薛姨妈母女笑问道：“姨妈与宝姑娘跟着伺候的就在外面！可要喊她们进来伺候？”
　　薛姨妈道：“不必了！我们又没醉！正好也要回去歇中午觉了！你只管伺候你家奶奶！”说完拉了薛宝钗径直离去。
　　平儿送到门口，回转过来见王熙凤依旧不言不语的，便掏出帕子替她擦了擦额头。
　　等薛姨妈母女回到自己住处，把屋里的丫头都赶了出去，又让莺儿与香菱守在门外。
　　薛姨妈皱眉问道：“中午的事你怎么看？”
　　薛宝钗沉吟片刻道：“约莫贾家是真的缺钱了！主意都打到我们家了！又碍着名声不肯明做，才想借咱们家的名头！从凤丫头的话来看她这事是瞒着姨太太的！老太太应该是知道的！”
　　薛姨妈点点头道：“正是！如今我们拒了她便是拒了老太太！”
　　“哼！这有什么！到底最后还是太太做主！”
　　“唉！你小孩子家还是想的简单了些！她如今这样未必就没有什么后手要辖制咱们！咱们小心着些罢！”又感叹道：“还不是因为你那孽障哥哥！把你待选的事搅和了！不然何必把着他们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