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娽娽无为》月伴书影

36、愈发不懂

　　辞旧迎新，又是除夕夜。
　　宋府张灯结彩，一整天都热热闹闹的，唯独江娽这里冷冷清清。每个人都有意忽略这里，回避这里，便是林菱今日都未来过。宋墨更是忙的顾不上来她这里，他一向忙碌，自从钟梅那里回来没几日，他便恢复从前的状态，不知又在谋算什么，几日见不到人也是正常，来了也不过是要江娽。
　　江娽一人听着外面的动静，内心平静无波。她一年一年的回想过往的除夕夜，从她记事起开始，却发现能让她记得的是与父母在一起的最后一个除夕，也是她最幸福的除夕夜，那一年，所有的人都在。
　　而今不过五载，却深感人生如此无常又无奈。江娽望着院外映红的灯笼，渐渐自心底深处生出了无尽的疲惫与乏味。
　　江娽从白日坐到深夜，又到日出，这才去休息，原来一夜也未有多长，与白日一样……
　　江娽悠悠醒来，便看到宋墨坐在他身边，不知是否因她刚醒过来的缘故，她在宋墨的眼中看到了愧疚与自责。
　　“宋墨，你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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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墨未语，江娽却感觉那一刻宋墨是有话要对她说的。
　　等了片刻……无声。
　　宋墨小心翼翼扶着江娽做起来，江娽这才发觉自己头疼昏沉沉的，
　　“来，喝点水。”宋墨喂江娽喝了点水，轻声道，
　　“你有些发烧、”
　　宋墨将江娽额前的碎发抿到耳后，又紧了紧江娽的衣领，动作轻柔小心，
　　“是我疏忽了……”
　　江娽忽然有些鼻酸，心里一处微微发疼，低声道，
　　“无碍的。”
　　宋墨看着江娽消瘦淡白的脸庞，将人紧紧抱入怀中，
　　“对不起……”
　　江娽错愕，任由宋墨抱着……
　　偏执强势如宋墨，江娽有些不懂他了。宋墨给人的感觉是高高在上无所不能，运筹帷幄无往不利，从不流露出一丝脆弱与慌张，而今他在怕什么……
　　出了正月，一切似乎未变，一切似乎都变了。
　　当今圣上愈发痴迷修道练术，与无兮道长日夜谈经论道，以致宫中传出无兮道长是个□□道士，后来更是传出无兮道长以□□君，根本是个□□妖物。这话传到了圣上耳中，龙颜大怒，当即拔了一众奴才的舌头。如此这般，更是引得人们猜测遐想。
　　自李公公死后，圣上身边换了一个年轻的尤公公，人虽年轻城府却深，陪在圣上身边从未出过差错，便是这模样也好看的很，圣上对他还算满意，想来是海公公举荐的人，果然不差。
　　自过了年，圣上不曾早朝，今日又宣了无兮道长入宫，朝中大臣们早已习惯，若非有要事，自是不来打扰。
　　只是，今日边关出了事，几位重臣不得不入宫面圣。
　　宋贞与梁大人等四位朝中大臣一起入宫，等了一上午也不得圣上召见，其中的郑大人早已是不满，又等了半个时辰，
　　“哎！当真是不知要害！”
　　“我等还要再等多久！”
　　说罢，拍案而起，
　　“来人！”
　　一个小太监赶紧过来。
　　郑大人没好气道，
　　“你们是不是已经报了圣上！为何迟迟不见旨意，耽误了事要你们的脑袋！”
　　那小太监极卑微，连忙道，
　　“回大人，奴才怎敢不报，便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耽误大人们的事。奴才也盼望着等待圣上旨意呢，已跑了两趟过问有无旨意。”
　　郑大人仍是不满，梁大人上前劝道，
　　“郑大人稍安勿躁，咱们今日便是等上一天又何妨啊。圣上早晚会见我们的。”
　　郑大人甩袖气道，
　　“哼！果真妖道误国！”
　　那小太监听了这话明显吓得一震，头低的更深。
　　这时尤公公正巧进来，
　　“各位大人久等了，圣上宣各位大人觐见。”
　　宋贞整了整官袍第一个出去，郑大人仍是不满脸色愤愤不平，他走在最后，尤公公跟在他后面，对着郑大人淡淡道了一句，
　　“郑大人，谨言慎行啊。”
　　说罢，便不慌不忙越过郑大人向前走去。
　　郑大人知道尤公公如今是圣上身边的人，并未再说什么，心中骂了句狗奴才。
　　多日不见，圣上气色颇好，见了宋贞几人亦是和颜悦色，
　　“几位大人辛苦啊，听说你们这几日来宫中找朕，所谓何事啊？”
　　“回圣上，事关西北陇州一带铁戎族进犯一事。因铁戎族近两年生存艰难，又向西部侵略，自年前便有抢掠之事发生，他们尝到甜头越发无度，大举骑兵东进，短短一月内已经夺了西北两城，若再不控制西北危矣！”
　　圣上听后不语，面色却阴沉下来，
　　“短短一月夺了两城？守城将士何在啊！”
　　“回圣上，两城的将军早已战死啊！”郑大人痛心疾首道，
　　“听说将士的头颅至今还挂在城墙上啊！”
　　圣上大怒，
　　“岂有此理！野蛮劣族尔敢！”
　　第二日，圣上早朝。
　　今日早朝氛围压抑，圣上听着下面人的汇报，越听脸色越黑。铁戎族先前试探的多，此次大有兴兵进犯的打算，他们是看准了时机，知道朝中如今是缺钱缺人。
　　圣上心中盘算一番，当务之急连个能领兵出战的人都不好找。
　　早朝散后，圣上又叫了宋贞等几个朝中重臣，一为筹粮草，二为选将领。几人深知，这两件事都不容易，纷纷闭口不言。
　　圣上眯着眼打量几位大臣，
　　“几位都是朝中大臣，都说说吧。”
　　圣上没想到最先开口说话的是他一向不喜的林大人，这人古板讨厌的很，与宋贞是亲家，两人关系却处得不怎么样，听闻平日里不照面，便是节日里也不走动。
　　“老臣以为粮草一事可以分两路来办，一是内部节流，二是外部贵商暂借。”
　　圣上听后，微微点头沉声道，
　　“嗯、林大人详细说说。”
　　“老臣以为节流应从宫内开始，缩减一切不必要的用度，减少铺张浪费。还有、近些年大兴土木，建设道观庙宇，耗费巨大，国库已然不足，当务之急是暂停一切土木建设。”
　　此言一出，整个屋内静的仿佛无人。
　　良久，圣上慢慢道，
　　“接着说……”
　　林大人轻舒一口气，继续道，
　　“老臣之前便听说南方沿海一带富商大贾聚集，与外通商赚取了大量财富，更是听闻有一商贾人称金玉翁，据说富可敌国。若让这些商贾筹措一些资金，可解当前粮草之急。”
　　这样的人物，几位大臣自是有所耳闻。
　　圣上倒是第一次听说，
　　“都是我□□的子民，出些力也是应该的，此事便交由林大人去办吧。”
　　“老臣领旨。”
　　尤公公适时奉茶给圣上，圣上喝了口茶，随口道，
　　“粮草一事暂解，说说人的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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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位大臣交头低语，却说不出一个合适的人，圣上只觉心烦气躁，
　　“罢了，在这你们怕是不好说，回去好好想想，明日一早每人报朕一个人选。”
　　几位大臣满腹心事的离去，临分开时谁也不曾找谁商量。
　　宋贞回府后，先叫了宋墨，想了想又叫来了宋晨，先问的却是宋墨，
　　“关于出兵西北的将领一事，你有什么想法？”
　　宋墨神色自若，
　　“如今朝中大臣没有合适的人，不过可从西南地区的戍边将士中调派。”
　　宋贞看了看宋墨，沉着脸不动声色，良久，
　　“若是你去呢？”
　　宋墨微皱了一下眉，沉声道，
　　“并不适宜。”
　　宋贞心里想了很久，还是忍不住说出来。虽说如今宋家在朝中地位很重，可是真正在手的实权并不牢固。他发现宋家在朝中的势力并未因李公公的倒台而增长多少，朝中大臣各自分散，与他一脉的人还未形成绝对的势力，宋家的根基还不够牢固。
　　这次若是宋家派出将士出兵，便是掌握了兵权，他怎能不动心。
　　“为父想推举你……”
　　宋墨并未有太大反应，平静道，
　　“如今圣上对宋家存了忌惮，想来圣上并不会同意。父亲难道没发现，朝中一直有股隐形的势力在对抗宋家。”
　　宋贞沉着脸，
　　“你认为是圣上……”
　　宋墨眸色幽深，
　　“不然谁有这般手段与能力。”
　　自李公公死、海公公半隐退后，宋墨梳理了全部种种，他渐渐明白自己要找的人从来不是这些人，而是那个坐在高位的幕后操纵者。
　　宋贞知道自古君王权衡之术，从前当真以为圣上醉心修道，如今看来是个城府极深的人。越是如此，他愈发不安，早晚有一日他也会成为君王手中利用殆尽的弃棋。
　　“那你可有推举之人？”
　　“父亲可在曾戍边西北的将领中选一人。”
　　宋贞沉思良久后，淡淡道，
　　“嗯，为父知道了。”
　　其实，圣上这次多半是试探几位大臣，想来他心中有人选。
　　宋晨全程听着，有几次想开口说话，可见宋贞的眼光始终看着宋墨，终是一语不发。
　　二人出来后，宋晨看着前面头也不回的宋墨，快步追上前，
　　“兄长！”
　　宋墨沉着脸看着宋晨。
　　宋晨微微抬头，对着宋墨一向谦卑有礼，
　　“兄长可愿领兵出战？”
　　“如此，宋家便有了兵权，父亲定然高兴。”
　　宋墨看着宋晨，幽深的眼睛直直盯着，
　　“刚才我已说过，并不适宜。”
　　宋晨在宋墨强势的注视下，发觉自己失言，赶忙解释道，
　　“兄长莫怪，阿晨多话了，只是刚刚父亲的提议……父亲的心中似乎很是期待。父亲对兄长十分看重，阿晨亦盼望兄长能再登高位，届时，宋家的根基便更牢固了。”
　　宋墨面无表情的听着，最后淡淡道，
　　“站的太高根基反而不稳。”
　　两日来，朝中因为派谁领兵西北而争执不休，圣上亦未决断。圣上在候选人中挑出三个人，其中一个便是宋墨。竟没想到，推举宋墨的人不在少数，想来是他之前西南平乱做的不错。
　　圣上沉思良久，没多久秘密宣了一人进宫。
　　宋墨今日约了钟梅，不知为何，自早上起床便总觉心神不宁。
　　“如今难道见面，怎不将她也带来。”钟梅沏了茶随口道。
　　“下次吧。”宋墨原本是想带着江娽一起来，可如今多事之秋还是罢了。
　　钟梅摇头笑道，
　　“小气鬼！”
　　“对了，不出意外的话是要派你去的。”
　　“他找不到合适的人，却又放心不下我，想来是在找一个能压制我的人。”宋墨平静道。
　　“嗯，老谋深算的东西！”钟梅脸上厌恶之情毫不掩饰，看了眼宋墨，发觉他心思不定，
　　“怎么了？”
　　宋墨有一瞬间的恍惚，稳了稳心神，沉声道，
　　“没事。”
　　没人能阻挡他，走了这条路，便要一往无前誓不罢休。
　　门外匆匆进来一人，是林一，宋墨看到后，心中一紧、脱口而出，
　　“出了何事？”
　　“府中出事了，是江小姐、”
　　宋墨的身体快于意识，大步向门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