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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雨打梨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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插曲过后,林欲又恢复了检察院,医院和家三点一线的生活。唯一不同的就是季明许对他的追求越发热烈了。
北域的冬天寒冷又漫长,林欲怕冷,每天把自己裹成一个里三层外三层的蛋糕卷,恨不得把所有棉衣全穿身上。
圣诞节季明许又和林欲表白,林欲还是拒绝了他。
但季明许还是没放弃。每天早上林欲上班路过外勤组都要先经历一番下属和同事的八卦目光洗礼再进办公室。
“早啊检察官。”季明许一如既往地靠在门边和他问好。
“季老师早。”林欲笑着回应,坐到位置上开始一天的工作。
林欲的手机通常二十四小时都静音,放在桌上也是屏幕朝下,这导致他经常遗漏消息。不过一般也不会有人给他发什么重要信息,所以虽然在警校的时候陈嘉总是和他说不要把手机关静音,但他还是没改掉这个习惯。
直到这一年的四月二十六日,星期日。
薛文茵说今天有身体检查,让他不用去医院。于是林欲清早起床吃过早饭之后就拿出高数习题册,怀里抱着奶咖躺在沙发上,准备度过一个平常的周末。
林欲的放松方式是做数学题这件事已经被季明许吐槽过许多次了。季明许认为放松大脑的办法应该是休憩睡觉而不是这种明显过度用脑的行为,林欲的反驳理由是“大脑是人体唯一一个随着使用频率增加而变得更加灵活的器官”,人的头脑当然是越用越聪明,总是放着不用会变得越来越笨的。
手机被他放在卧室没拿到客厅。直到接近日暮,林欲才从题目和草稿纸中抬起头,想起要看看有没有遗漏的消息。他回卧室拿起手机发现陈嘉发来了好几条未读消息。
林欲点开看过之后随手抓了一件外套拿起门口的车钥匙就冲出了门,把他八百年都没开出门的车从车库开了出来,狠踩油门开往郊区。
陈嘉毕业之后去了禁毒方面他当初是极其反对的。陈嘉的性格在后方也就算了,要是在一线肯定死得很快。林欲还为此和他吵了一架,但陈嘉最终也没听林欲的,两人还断了一阵子的联系——因为陈嘉的工作特殊,通讯受到管控,过了好一阵才联系上林欲。
林欲怎么也没想到公安会派陈嘉去做卧底。
奉城临江,把违禁药物偷偷走水运的也有不少,可毕竟奉城紧挨着京城,治安管理还算严格,再加上贸易不发达,没有港口,根本算不上什么重要的缉毒城市。
但是林欲知道北欧陆违禁药物交易链在奉城有一个重要中转站,警方和军方前些年都想把这条线切断,林欲当时在军研组也有所耳闻,只是最后因为屡禁不止而不了了之。
可不论如何,也不该让陈嘉去做这种事。
缉毒警对卧底的要求一向是十分严格的,比部队的要求还高。深入敌营这种事,起码也要性格稳重,陈嘉那一点就着的脾气,做什么卧底?
林欲毫无顾忌的在市内超速,闯了好几个红灯,中途还分神给方玖和薛文茵打了电话。
他的脑海中浮现陈嘉发给他的消息,手上不知觉地握紧了方向盘。
[有任务,三点半还没回就来市郊]
[明华集团废弃工厂四号地下仓库]
陈嘉脱力靠在椅子上。双手都被绑缚在身后,鲜血模糊了他的眼睛,他尽力看清了面前的人腕上的手表:已经五点一刻了。
陈嘉虚弱的喘着气,精神已经几近涣散,但还是强撑着保持清醒。
……这家伙……早跟他说了手机别静音……又不看消息……
再撑一下,他还不能死在这里……不然就林欲的那个别扭性子,不愧疚一辈子才怪……
他陈嘉才不要当那种只能被人铭记,留在别人回忆里的人。
陈嘉疼得闷哼了一声,强撑着抬起眼皮看向面前的人。他现在不知道该不该祈祷林欲过来。
身后计时的嘀嘀声像是死神的鸣钟,等待着宣告他的死亡。对面的人拿着刀抵在他喉咙上,好像叹了口气。
“真难办……”
那人漂亮的金发在地下仓库劣质的灯光下仍然华丽而精致,语气略有些遗憾,手中刀刃几乎压进陈嘉的颈侧动脉,皮肤和刀刃相接之处冒出一串血珠。
段兰轻轻叹息。
陈嘉警官啊,他还真不太好动手,万一林欲和他生气怎么办?
段兰的刀刃轻轻划过陈嘉的脸颊,颈动脉,喉咙,最后停在心脏。
“陈警官,我真的不喜欢说谎的人。”
陈嘉已经听不太清他说的话,头沉沉地向下垂着。
“你要是跟我说实话,我就把你好好地送回去。你要不要再考虑考虑?”
段兰惋惜地看着陈嘉。话音刚落就听到头顶传来脚步声——只有一个人。
谁这么不自量力,一个人就敢闯到这里来?
段兰抬头望向楼梯的方向,当他看清僵在楼梯上的人影的时候,匕首从他手中滑落到地上,发出清脆的当啷声。
段兰永远都不会认错的人唯有这一个:此刻正站在楼梯的阴影里的那人,不是林欲又是谁呢?
林欲看到段兰的一瞬间,本来疾奔的脚步就缓缓停了下来。他的目光顺着段兰尚未放下的右手指尖,看到了垂着头奄奄一息的陈嘉,一时间也顾不得什么段兰不段兰的了,匆匆跑到陈嘉身边检查他的伤势。
段兰退后了两步给他让出位置,目光近乎贪婪地看着林欲——他真的太久没见到他了。
他比分开时长高了,却也更瘦了,是没有好好吃饭吗?还是工作太累了?眼镜也换了新的,长得更漂亮了,头发也长了不少……
是啊,是了。现在这个就在他面前,在他触手可及的距离里的林欲,明明白白的让他意识到了已经逝去的、漫长的、他们分离的时间。
分明比照片上的更加鲜活和触手可及,却更让他感到遥远。
林欲皱眉检查着陈嘉的伤势。
“陈嘉?陈嘉!能听到我说话吗?”
林欲喊着陈嘉的名字,又扒开他的眼皮看了看。他转过身朝着段兰伸手:“酒精有没有?”
段兰的目光就这么猝不及防撞进林欲的眼睛里,在对视的瞬间凝固。
“酒精!或者别的消毒用品什么都行,快点!”林欲有些不耐,“要是他出了事我绝对会和你同归于尽。”
林欲的声音前所未有的急促和严肃。
段兰回过神,抬起手,身旁的人就从柜子里拿出医药箱递上去,段兰接过来搁在林欲的手里。
条件有限,林欲只能先简单处理一下陈嘉的外伤,下手之轻柔神色之担忧急切是段兰从未见过的。
“你们关系很好?”段兰怕惊扰他似的轻声询问。
“嗯。”林欲淡淡应下,有些庆幸在这里的人是段兰。
“医药箱下层有安眠药和镇静剂。”段兰坐在身后的人刚搬来的椅子上,抬手接过刚刚掉在地上的匕首,指尖轻敲着扶手,好整以暇地提醒他。
林欲顿了顿,没有理会他。
“就这么信任他吗?”段兰自嘲地笑笑。
“我不信你刚才没有和他提到我。如果不是想找我,你不必把他折磨成这样。”林欲冷静回答。
“好聪明啊,一如既往的聪明。”段兰抬手给他鼓了两下掌,“你总是这样。”
林欲沉默片刻,陈嘉又迷迷糊糊地闷哼了一声,他叹了口气。
“别说得好像你很了解我一样。”林欲处理好陈嘉的伤口,走到他身后想把他的手腕解开的时候才发现他腕上还绑着一个计时器,时间还有一个小时。
林欲深吸一口气。
“段兰,你到底要干什么?”
“你猜猜看呢?”段兰垂眸把玩着手上的楼兰和田玉珠串。
“你威胁我……”林欲眯起漂亮的眸子。
“不是威胁,我怎么舍得威胁你?”段兰把珠串缠回右腕上,目光转向林欲,“如果你不愿意,也可以现在就杀了我。我知道你能做到。”
“段兰……”林欲咬牙,起身站到陈嘉前面,“你要怎么交易?”
“你跟我走,我就放过陈警官,往后也不再找他的麻烦。”段兰微笑着看他,“三个月,三个月之后,我就让你回来,怎么样?”
林欲眸色沉沉。
“我凭什么相信你?”
“欲。”段兰像以前一样喊他的名字,“陈警官需要就医。”
段兰眉眼弯弯,意有所指地看了看陈嘉,思索片刻又添上一句:“这样,我再加一点筹码——我留几个人在这里,让陈警官带回去邀功。怎么样?”
林欲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段兰有什么地方和以前不一样了。这些年发生了什么?
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中,段兰垂眸看着手里的匕首。刃面冷光凛凛,在地下仓库阴冷的灯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映照出段兰浅灰色的瞳眸。
“你还是不信我。”他轻轻摇头,“其实你可以把我想得好一点的。”
“把你想的好一点?你让我怎么把你想的好一点?”林欲气极反笑,“你为什么回来?为什么这么多年之后又出现在我面前?把我的朋友伤成这样,又让我把你想得好一点?”
“我不想让任何人死。”段兰仔细察看着锋利的匕首,像是检查它的做工是否足够精细,控制着角度让刀刃轻轻划过指尖,随后他收起匕首,从椅子上站起身,走到林欲面前。
他抬手撩起林欲的眼镜,动作轻柔地抚上他的脸:“你知不知道……我真的很想你?”
林欲稍微往后撤了一步:“劳驾,离我远一点。”
“我没有伤害陈警官。”他放下手,“他暴露身份之后被带到了这里,他们给他打了两针药,又把人弄成这样——和我没有关系。”
“那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知道他是你的朋友。”段兰勾起他的一绺长发绕在指尖,“我也是刚从滨城赶过来,只比你早了十多分钟。”
段兰低头看着人事不省的陈嘉,伸手捏住他的下巴抬起他的头,目光扫过他脸上每一处伤口和头上流下来的血迹,眸光晦暗,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林欲,我没有伤害过你身边的人。”他抹去陈嘉额角的血液,“季明许、陈嘉、还有其他你认识的那些……除了阮清镜,但那是因为她先利用你。”
“你对阮清镜做什么了?”林欲追问。
段兰抿唇。
“说话啊。”
“只是简单‘翻修’了一下她妹妹的墓。”
“你真是……”林欲无言以对。
“闲话就到这里吧,我看陈警官情况不太好。”段兰接过身后递上来的湿巾擦干净手指,“跟我回去。”
“回哪儿?”
“满溪坪。”
“……要是我不同意呢?”林欲深吸一口气。
“你没有拒绝的余地。”段兰摊手,“陈警官手上的计时器不是摆设。”
段兰话音刚落,旁边突然冲上来了一个人拿着刀就捅向林欲,还没等林欲做出反应,段兰就一发子弹打穿了他的头。
“把他留下吧。”段兰利落地补上两枪,随手把枪丢向身后,又看向林欲,“你考虑得怎么样?”
没有人为刚才的变故感到惊讶,包括林欲。他并没有把这桩惨案放在心上,只是观察了一会儿段兰的神色,良久才开口。
“好,我答应你。但不能是现在。”
“不行。”段兰摇头。
“如果我没有出去,你们一个也走不掉。”林欲晃了晃手机,屏幕上是他和方玖的消息界面,“你想全身而退就需要我先留下。”
“你倒是成长了不少。”段兰偏开目光,明显不愿意接受这个条件,“但如果我现在放走了你,你就不会再出现在我面前了。”
“答应过的事我从不反悔。”林欲把手机收起来,“给我三天时间。”
段兰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好。”
“那我还有个小要求。”
“你说。”
“好歹留点赃物给我交差,不然我没法解释。”
段兰皱起眉:“我可以留两个人给你交差。”
“那我要是都想要呢?”林欲狡黠地扯起嘴角,“段兰……哥哥?”
段兰瞳孔骤缩,猛地看向林欲弯成月牙的眼眸。
“……再喊一次。”段兰强压下心里的震动,缓缓说道。
“喊什么?”林欲眨眨眼。
“我答应你。你要多少东西,我留给你。”段兰毫不犹豫道,“再喊一次。”
“真的?那你得让我先看到。”
段兰喉结滚动了一下,抬手示意。刚才一直在他身后阴影里忙活的人终于往前走了几步,暴露在昏暗的灯光下。
是刘素。
他俯身放下一个手提箱在林欲脚边,又退回了阴影里。
“这里有两千克的ONC,你拿去吧。”
“才两千克?”林欲拎了拎箱子,“好吧,刚才是谁给陈嘉打的药?自觉点留下,然后……这个尸体也算一个吧。”
“这是我从自己的实验室拿来的,纯度很高,有强致幻性,你小心一点。”段兰有些无奈,抬起下巴示意下属刚刚打伤陈嘉的两人,“去把那边两个处理一下。”
“那应该很贵啊,谢谢段兰哥哥了。”林欲指指陈嘉,“把他手上那玩意儿也停了。”
“你会拆弹吗?”段兰在手机上关停计时器,“要是你再喊一次的话我可以亲自给他拆——”
“别得寸进尺。”林欲蹲到陈嘉身后,“满意了就快走。”
段兰好整以暇地看了他一会儿,心情很好地从隐秘处离开了地下仓库。
“我在满溪坪等你。”
林欲拆开计时器的外壳,对着各色的电线皱眉。
其实他最不擅长拆弹。
当年在公直他唯一一门没满绩的科目就是危机实践,当年他以为做法医一辈子都用不着学会这东西,以至于后来在特遣科也没怎么学透,被姚教官骂了很多次。早知道有今天……
林欲刚要给方玖打电话,就听到陈嘉咳了两声。
“咳……你别紧张。把它拿下来,我来拆。”
“开什么玩笑。你哪还有力气拆这玩意儿。”
虽然林欲刚刚给他做了紧急处理,但是他伤得很重,现在还在发抖、冒冷汗、咯血,身体也一直向前倾弯着。林欲这时候才发现他的左腿看起来不太对劲。
被注射过药物、肋骨也断了,看凹陷程度大概断了两到三根、腿骨也伤的不轻。把计时器摘下来的时候发现他指甲都掉了一个。
……不过万幸性命无虞,还没到无法挽回的程度。
林欲看过很多类似的新闻,在报道出来的事例中,陈嘉只能算轻伤。有很多缉毒警甚至会被剥皮碎骨,连个完整尸体都没有。被剔掉肉只剩下骨头的、割掉鼻子的、捣碎眼球的,砍掉手指的……更丧心病狂的还会在施虐前给人注射强心剂,那样就连被疼晕都做不到了。
林欲用那些新闻吓唬过陈嘉很多次,后者从来都不当一回事。
自从陈嘉当了缉毒警,林欲手机里从来都不存着他的照片。他自己不想看到,更不想被别人知道。有时候甚至会想去信息库里把陈嘉的证件照也删了。就算真的殉职了,他也没有照片才好。
他把摘下来的计时器放到陈嘉面前。
“我来拆,你指挥就行了。
“你手不要抖。”
“现在是开玩笑的时候吗?”
“……抱歉。怕你紧张。”
一点也不好笑。
幸好陈嘉的专业课上得很认真,林欲才有惊无险地在他指挥下完美地拆除完毕。他把停止的计时器放在地上,又打量了一遍陈嘉的身体状况,吸了一口凉气。
“真疼。”
“你疼什么?”陈嘉皱眉。
“看着疼。你伤成这样我还真不好动你。”
“不疼。”
“真的?”
“嗯。”
林欲给方玖打了电话,把陈嘉抬上医疗担架送走之后,方玖才单独和林欲说上话。
“那两公斤ONC怎么回事?”方玖递给他一根烟。
林欲摸向口袋,想起打火机放在公寓没带上,只好摆摆手作罢。
“陈嘉警官出生入死的战利品。你别问那么多,回去也别说在这看见我了。”
“……什么意思?这可是大功一件。看见那箱子上的标志没有?Wilson集团,行走的一等功,这一回都够那个小警察连升好几级了。我怎么不知道你原来是这种做好事不留名的人?”方玖叼着烟,一脸探究,“有什么隐情啊,说来我听听。”
“方玖,我知道你为什么会当参谋处处长了。”林欲咬牙,“就是因为参谋处下辖情报科吧?”
“把我当什么人了?”方玖义正言辞地否定,“绝对不是,我之所以在参谋处就是因为我想为这个岗位发光发热。”
“我真信了。”林欲扶额,“不跟你闹了,我说正经的,回去别说见过我,顺便帮我把交警那的违章记录销了。”
“不是,你——”
“按我说的做。”林欲严肃地看着他,“不论所有人心里知道的事实是什么,关于这案子的所有文字记录和档案上都不要出现我的名字。检察院那边我会拜托文茵,军部那边你别给我捅漏了。”
“……哎,林欲,你说实话,这事是不是和你当初偷改自己的档案有关?”
“以后有机会再和你说吧。我……明天下午两点去趟军区,有事和司令他们谈,你记得来接我。陈嘉也拜托你了,毒贩给他打了药,如果他没要求就别让他去戒毒所,那地方规矩多,难受得要死。”说罢,林欲拍拍他的肩头也不回地开车走了。
方玖点点头,又反应过来。
“诶不是,林欲?林欲!”方玖喊了他两声,“走这么快干什么……我又不吃人。”
林欲开车回家写了一份报告打印成纸质,又去了趟医院看薛文茵。
“哥哥,你来啦。”薛文茵靠在枕头上,从电脑和堆成山的书籍后面探出头,“事情都解决了?”
“嗯,谢谢。”
“哥哥的事就是我的事,谢什么?”薛文茵把书挪开,停下手里的事认真看向林欲,“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吗?”
“大概……暂时还不行。”
“好吧。那哥哥还有什么事用得到我的话,就尽管说。”
“没有。我就是来看看你。”林欲拿起一本书,靠在椅子上静静翻看。
薛文茵也没再问下去,重新把注意力放在了电脑屏幕上。
他们俩经常这样,有话的时候就会聊上两句,相顾无言就各自做事。薛文茵很喜欢这种状态,没有刻意的关心和奉承,只是互相需要。
哥哥会需要一个放松的环境,需要一个随时可以搭上话的人。他也需要哥哥在身边陪着,这让他感觉很满足。
“文茵,我要离开三个月。”林欲翻过一页书,状似无意的搭话,“等检察院的处理决定下来,你帮我回复一下吧。”
“是很重要的事?”
“嗯,”林欲点点头,“麻烦你了。”
“这种程度的违纪,大概率是要革职查办的。需要我做些什么吗?”
“不用。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吧。”
革职查办也好,正好他要离开三个月,回来的时候查办期也差不多到了,可以找找新的工作,或者干脆不找工作了,反正他的存款够他挥霍个几十年……更何况他还不一定能活多久呢。
和段兰意料之外的重逢除了让他感到惊诧和无措,其实更多的是迷茫。
“文茵,你觉得……我是个什么样的人?”
“是哥哥。”薛文茵把手从键盘上放下来,黑白分明的眼睛看向林欲。
“我是说——”林欲刚说了一半,突然理解了薛文茵的意思,喉结滚动了一下,一向镇静自若游刃有余的神色瞬间崩塌殆尽,“你……你说什么?”
“哥哥就是哥哥。你肯定也听过那个传说吧?因为早就有夏娃偷吃了知善恶树上的禁果使人有了原罪和一切其他的罪恶,所以人是做不到全知全善的。”薛文茵认真地说,“占有欲、支配欲、强迫欲、控制欲、钱权私情——有罪的才是真正的人。哥哥,别太勉强自己了。”
“可是……我……”
如果我根本不是像你想的那样呢?如果我其实并不是你想象中的“哥哥”的样子呢?你还会像这样坚定的说“哥哥就是哥哥”吗?
说到底,薛文茵究竟为什么认可他这个“哥哥”?
林欲不敢问出口。
“哥哥,”薛文茵又喊了他一声,“就安心去做你想做的事吧。这里一切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