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 6 章 ...
-
暗紫色的天空阴沉深邃。
矿山下，除了延绵不绝的凿石声外，再也没有一丝其他的声音。
正在挖矿的每一个人脸上都是一片惨白的死寂。
他们不敢抬头，不敢休息，不敢言语，甚至连呼吸都压得极轻。
围在周围的几十个虫族，如同一把利剑悬在每个人的头顶，随时都有可能落下，取走他们的性命。
所以他们只能不顾身体地埋头挖矿。
只有这样，他们才有活下去的机会。
夏洛蒂的动作和周围挖矿的众人如出一辙。
她一下一下地凿着山壁，余光不着痕迹地扫过岩壁上隐隐约约倒影出的虫族身影。
密密麻麻的触角让她身体不自觉地颤抖了一瞬。
可是她的动作却丝毫不敢停下，凿石时发出的声音也和之前没有任何差别。
她深吸一口气，无声地呼出。
作为周围精神力等级最高的人，她最能感受到现在虫族的精神状况。
虽然也有混乱躁动，但更多的却是安宁与平静。
这是一个几乎不可能在虫族身上出现的词语。
想到这里，夏洛蒂眼中非但没有一丝轻松，反而多了几分恐惧。
上一次她感受到虫族相似的平静，还是四天之前。
平静之后，就是虫族疯了一般敌我不分的杀戮。
整片矿山都被人类和虫族的血液染成了黑红。
而她也差点死在了虫族的虫钳下。
而这一次，虫族在这里围了三天，也平静了三天。
暴风雨前的平静越久，就越让她心惊胆战。
她根本不敢想象精神反噬后的虫族，会恐怖疯狂到什么地步。
矿山周围……不，应该是整个卡罗星，还会有活物存在吗？
夏洛蒂感受着自己已经见底的精神力，苦涩地扬了扬唇角：
比起虫族不知道什么时候的暴乱，她更该担心的是自己的精神力能不能撑到那个时候。
再强的精神力也经不起这样的消耗。
连她都快坚持不住了，那其他人……
她握着短刃的手紧了一瞬，不着痕迹地侧头看向身侧，目光带着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担忧。
艾萤身上被清洁喷雾清洗干净的衣服早已变得黑一块，灰一块。
她脸上也盖着一层凿石时飞起的岩灰，一滴汗水从额角滑下，蜿蜒出了一条浅灰的痕迹，整个人看起来狼狈极了。
像是察觉到了身旁人的视线，她偷偷摸摸地侧过身。
她一边继续努力凿石，一边对着身侧的人无声地问道：
“是身体不舒服吗？”
艾萤看向夏洛蒂的目光是一点都没有掩饰的担忧。
于此同时，她清闲的那只手不着痕迹地往身侧的折叠口袋探去。
夏洛蒂看着她要拿修复液的动作，赶紧摇头。
这三天的时间里，所有人都依赖先前存下的修复液才能勉强坚持到现在。
就算艾萤的修复液有剩余，也绝不会太多。
昏暗的天空下，艾萤的眼睛清澈的不掺杂一丝杂质。
她根本没在意夏洛蒂的回答，伸到口袋中的手已经握紧了一瓶修复液。
夏洛蒂看着她一点都没有犹豫的动作，平静的表情终于被打破。
她心中涌起一股暖流，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无声道：
“我真的没事。”
“如果需要的话，我一定会向你开口。”
艾萤拿着修复液的手一顿，她侧着头，仔细观察了身边人一眼，确定她真的还能坚持后，终于松开了握着修复液的手。
她目光依旧带着些许的担心：
“那你坚持不住了，一定要告诉我。”
“我这里还剩几瓶修复液，够我们两个人再用两天了。”
夏洛蒂看着她的口型，目光是前所未有的柔和。
她轻轻点头。
这一刻，她真正把艾萤当成了可以交付后背的朋友。
艾萤确定夏洛蒂没事后，又扭回了头，专注勤劳地继续凿石。
经历过那天虫族的暴动后，她十分清楚虫族有多恐怖。
也知道这么多虫族围在这里，或许过不了多久，他们就会再次重复那一天的暴动。
可——
她总不能因为过几天或许会死，现在就不活了吧？
通过这几天日夜不休的凿石，艾萤已经隐隐有了淬炼精神力的能力，精神力也从之前的杂乱稀少，变得凝实强大起来。
她并没有对夏洛蒂说谎。
她现在精神力的使用消耗比之前少了许多，身上真的还剩好几瓶修复液。
艾萤感受着自己虽然已经见底，却依旧精纯的精神力，乐观地想着：
说不定虫族不会暴动呢。
说不定围在这里的虫族过一会儿就离开了呢。
艾萤目光坚定地看着前方：
她要努力凿石，努力提升精神力，努力坚持的更久，活得更久。
说不定什么时候就成功逃跑了！
说不定在什么时候就在星际中发现圆滚滚的、可爱的、带着小小触角的虫……
就在这时，一阵刺耳的金属碰撞声打断了她的畅想。
不远处，一个伤势本就还没有好，精神力早已枯竭许久的人实在坚持不住，手中的短刃凿在石壁上后再也没有了力气。
他身体瘫软地顺着岩石下滑，却没有敢松开手中的短刃。
短刃在石壁上划下一道长痕，发出了让所有人惊恐的刺耳声响。
完了……
想起上一次虫族暴动的原因，所有人的心都绝望地沉了下去。
果然。
本来安静的趴伏在周围的虫族听到动静后，都齐刷刷地站了起来。
他们复眼猩红，触角烦躁地抖动，然后窸窸窣窣地来到了发出噪音的那个人身边。
黏腻压抑的气息随着虫族的动作疯狂地朝周围翻涌开来。
众人本就因为力竭苍白的脸，此刻变得更加惨白，再没有一丝血色。
暴动的虫族有多可怕，经历过一次的他们比谁都清楚。
被虫族包围的那个人，更是抖得如同筛糠一般。
乔恩一只手攥着短刃，对于死亡的恐惧让他忍不住拼命求饶：
“我错了，再给我一次机会……”
他在卡罗星上努力了这么久，甚至熬过了上一次虫族暴动……
“我不想死！”
“我真的不想死！”
他的声音对于虫族而言与噪音无异。
听着他的嚎叫，周围虫族的气息也变得越发危险疯狂。
乔恩也意识到了这一点，赶紧闭上嘴。
他把头死死埋进地面的岩石中，根本没有任何办法，只能绝望地等待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落下的虫钳。
虫族的自我修复力很强，比利亚身上的伤口已经逐渐愈合。
他和身边的虫复眼猩红地盯着身前的人类，混乱扭曲的精神力让他们不住地摩擦虫钳：
杀了他！
可，下一瞬，他们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停住了挥舞虫钳的动作：
要乖。
他们要乖。
几十只虫的眼睛反复变化，混乱的本能让他们在‘杀了一切’和‘要乖’中反复摇摆。
最后牢牢地停在了‘要乖’上。
杀了周围的一切，会变得不乖。
比利亚作为众虫中最聪明的虫，看着缩在地上，虚弱得快要死掉的人类，歪了歪脑袋，混沌的大脑艰难地思考着：
人类要是被他们养死……
风……会不会觉得他们太笨？
会不会觉得他们没用？
想到这里，比利亚伸出虫钳，从空间中拿了一瓶修复液，扔在了重伤的人类旁边。
修复液落地时发出的声响，让乔恩猛地一抖。
虫族要动手了吗？！
他要死了吗！！
他一只手抱着头，无助可笑地用身体防备着会忽然从天而降的虫钳，神经紧绷得好像下一秒就会断掉。
时间一秒秒的过去，却什么都没有发生。
乔恩再也忍受不了这种随时都有可能被杀的恐惧，鼓足勇气让眼睛睁开了一条缝，小心翼翼地看向周围：
虫族的影子让他的心跳一滞。
很快他就发现了虫影中一个看起来非常熟悉的瓶子。
那是——修复液！
刚才是修复液落地的声音！
虫族非但没有杀他，还给了他一瓶修复液？
乔恩茫然地趴在原地：
难道他已经死了，现在的一切都是死后的幻想？
有几个人余光瞥到虫族扔修复液这一幕，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那个人到底做了什么，虫族不但放过了他，居然还给了他一瓶修复液？！
可他们还来不及震惊，就见到一只虫族转过了身，看向他们所在的方向。
冰冷的竖瞳带着无尽的压迫，扫过了每个人的身体。
有人的双腿已经开始忍不住颤抖。
当那只虫扬起虫钳时，不少人心中一颤，目光惊恐：
虫族能放过那个人，不代表会放过他们。
没有人敢停下凿石的动作，只能拼尽仅剩的精神力全力凿石，希望能让虫族忽略他们。
说不定他们就能像上次一样，侥幸活下来。
可是他们等来的不是残酷的杀戮，而是四处散落的修复液和营养液。
不知是不是意外，某个角落中落下的修复液和营养液，好像分外密集。
就在所有人被虫族的动作震惊，一动也不敢动时，只有角落里的艾萤飞快地扫了一眼地面。
她一边若无其事地继续凿石，一边伸出脚，不着痕迹地把离她最近的几瓶修复液扒拉到了自己身边。
只要一弯腰，就能把它们收入囊中。
等到所有人终于反应过来，几十只虫族都窸窸窣窣地离开了这里。
他们再次回到了最初等风的位置。
众虫中的比利亚更是礼貌乖巧地叠着双钳，笔直竖起的触角像是在无声地问：
他是不是很乖？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第 6 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