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忆中》拂曙

1、饥饿的病人

　　大脑空空，整个人昏昏沉沉的。他不知道自己是谁，是干什么的。
　　缓缓起身，向前走了几步，猛然间踩到了一个柔软的东西，他这才仔细观察起了周围，原来自己正处于乱葬岗。
　　夜晚的乱葬岗明明显得很阴森，但是他却不怎么害怕。突然，他眼前一阵发黑……勉强清醒，他意识到自己正在失血。
　　勉强从身上扯下了一根布条，循着血液包扎好了伤口。做完这些以后，他感到了一阵的饥饿感，于是向周围探索而去。
　　乱葬岗当然不会有什么人来，除了自己只有“几位”野坟，还有一些会绊倒人的垃圾。乌鸦一声一声地叫，好像在嘲笑他的格格不入。越来越饿了……要是有个好心人给他一顿饭吃就好了。
　　他又饿又渴，忽然间哗啦啦的水声响起，他的眼底又有了光芒，跌跌撞撞地跑过去。清澈见底的溪流映在眼前，俯下身去，竟有几只小螃蟹。顾不得寄生虫，他生吃了起来。
　　良久，他感到饱腹。突然，他呆住了——他发现他在啃的不是螃蟹，而是自己的手指。手指好香啊，嘎吱嘎吱脆，但是他还是没有力气咬断，只能在上面留下几个染血的牙印。
　　他颓然的坐在地上，望着月光洒在溪流上，感觉到了一丝平静。良久，他沿着溪流向下走去。
　　溪流下依旧是乱葬岗。他不信邪，不停歇地走了很久很久，久到他以为太阳将要升起。可是，乱葬岗周围只有乱葬岗，太阳也好像永远不会升起。
　　他腹中的饥饿感越来越强、越演越烈，他忍受不了了，猛地向溪流扑去。哗——冷水扑面而来，他惊醒了，原来是梦。
　　梦醒。强烈到恐怖的饥饿感没有离开他。刺眼的白光直直让他有些睁不开眼。他惊愕地发现双手双脚都被束缚在一张简约的床上。他试图往外看，但是这白光阻碍了他的视野——他除了自己和这光什么也看不到。好像也听不到什么声音。
　　他只能凭借自己的触觉，试图挣扎开束缚自己的枷锁，但无济于事。他很累了，只能伴随着饥饿感沉沉睡去。一阵聒噪的鸟叫将他吵醒，他张开眼睛，原来又是梦。
　　他躺到在一片有点儿阳光的草地上，一只鸟儿正在好奇地看着他。但是，这会不会又是一个梦呢？而且，好饿呀……如果能吃掉这只鸟……
　　想到就做，他冲着鸟儿招了招手，鸟儿歪着头，好奇地看着，随即就朝他蹦蹦跳跳地走来。他喉咙轻动，开始紧张起来。终于，鸟儿站在了他手上，他狠狠地咽了口唾沫，另一只手也慢慢地向鸟儿“抚摸”而去…他叹了口气，还是不忍，将鸟儿放飞。鸟儿又看了看他，飞走了…他又沉沉睡去。咚——一个东西将他砸醒，是一个果子，旁边的树上鸟儿歪着头看着他。
　　也许是太饿了，他没有用手，只是费力地扭头，像蛇一样一口咬住了那个果子……他突然就不饿了——他狂喜。突然，他看到鸟儿在笑，不怀好意地笑，像是一个灵动的少女，又像是一个暮年的老人，明明鸟儿根本没有嘴唇……精神好像越来越虚弱。他又失去了意识。
　　良久，他缓缓醒来，饥饿感消失了，全身也似乎有用不完的力气——一股暖暖的气流在身体里穿插着，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也许是好事也说不定。
　　这次又是梦吗？他睁眼，看见了一个非常美丽的少女。美目倩兮，巧笑盼兮，但是他突然觉得少女和之前那只鸟有一点像……不可能吧，肯定是他搞错了。突然，他惊讶地发现一条管子通过他的肚皮插入了他的腹部，暖暖的气流从此来。他居然没有感到任何不适，好像管子天生就和他的肚子长在一起。抬头，这位少女好像已经看了他很久，他意识到他也许应该开口说点什么。
　　“我这是怎么了？”他问到，女孩只是看着他，似乎是听不见的。他更加疑惑了，“你听不见吗？”，女孩没有动作，依然看着他。他感到这样很傻，断定了她是个聋子。
　　他想起身，却全身无力。发现有什么东西在他的脑袋下面——是一张不完整的A4纸，上面写着一些潦草的话。看得出来笔者精神状态不好……不对，这好像是自己的字？
　　……
　　“逃”
　　“不是人”
　　“好撑”
　　“这是个梦”
　　“这里不是梦”
　　“救救我”
　　“好快乐”
　　“她好美”
　　“我好快乐”
　　“好香”
　　“好轻松”
　　“饿”
　　“哈哈哈”
　　“不要引起祂的注意”
　　“大声赞美祂”
　　“哈哈哈”
　　……
　　少女仍然微笑着看着他，让他觉得安静。她没有其他动作了吗？
　　少女只是看着他，却让他觉得不寒而栗。只见少女张合嘴唇，他努力辨认，隐隐约约的，好像是、好像是…“赞美祂！”，他嘶吼一声，后脑一阵疼痛。
　　眼前一黑。再次清醒，少女还是那副安安静静的样子，让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刚才产生了错觉。等等，到底是怎么回事？他在哪里？他是谁？这个少女又是谁？突然，他发现自己已经恢复了力气，应该可以起身了。要下床吗？
　　他忽然想起那张a4纸，决定稳妥一点。他不再关注少女，转而观察起周围的环境。
　　房间里有一个窗户，可以看见一轮红色的月亮。好美……好美的月亮啊。他痴迷地看着红月，慢慢走到了窗户边。少女跟在他的身后。
　　他看着红月，慢慢迷失了自我，嘴里开始喃喃，他嘴动的越来越快、越来越快。渐渐地，他的嘴已经没有知觉了，麻木了，他的头开始发懵，眼前发黑。再次醒来已经躺在了床上。
　　美丽的少女安静地看着他。他绝望了，希望这就是梦。他坚决不看窗户。他看向少女，对少女说：“你到底是谁！要对我做什么？”
　　少女仍旧没有回答，只静默地看着他。他越发的痛苦，绝望折磨着他，而他不可自拔。他毫无办法，只得用力地拔着插在身上的管子。
　　他一拔管子，就感到了剧痛，仿佛在撕扯自己的肉。痛到不得已，他又放弃了。他又看向只知道微笑的少女，又一次觉得这个柔和的微笑像是那只给他果子的鸟。
　　“你是那只鸟儿？”他轻颤着问到，少女不答，只是微笑。“你是那只鸟儿？！”他再次问到，不等少女回答，“你是那只鸟儿？！！”他语气急躁起来，只觉得心脏要从胸膛里跳出来。
　　他又晕了过去。醒来，他回到了那个草地上。身体和精神更加虚弱了。一只鸟儿好奇地看着他。不远处有一棵大树，树上结了不少果子……不对，不少人的肢体挂在树上。
　　鸟儿诡异地叫着，他也不说话了。随着鸟儿的叫声，他的身体越来越沉重，意识越来越模糊。忽然，他醒了，面前的心理医生正在收拾着催眠器具，“先生，您的失忆大概是很难在短时间内回复了”，医生叹了口气。他茫然地看着医生。
　　“医生？”他如梦初醒。他像是看到了救世主。他不断地问心理医生他刚才是不是在做梦。医生笑着点头。原来，不管刚才梦到了什么，都是在心理治疗吗？突然，他颤抖了一下，问：“医生，我是谁？”
　　“不知道，我们是在乱葬岗上发现你的。”医生回答到，他低头思索，“乱葬岗？”。他想起了梦里发生的事。
　　乱葬岗？他可能是饿晕过去了。那为什么会是心理医生？这个医生一定知道什么。
　　他艰难地开口：“医生，为什么？告诉我……”他的失忆，难道和这一切有关吗？
　　“不知道哦”，医生的眼仿佛有看透人心的力量，“我并不知道你经历的事，只有你自己知道。”说罢，医生便下了逐客令。他只得暂时压住心中的疑惑，转身离去。他离开后，医生看向里面的房间。
　　房间里有一只美丽的鸟，这只鸟有一双美丽的眼睛，不过是人眼的形状。鸟的肚子是透明的，可以看见里面缩小版的人的胃和肠子。鸟在，微笑。
　　医生痴迷地盯着鸟看：“我当然知道您很饿。”
　　“癫狂和绝望是您最好的养料，再等一等，马上就可以食用了。”医生轻声安抚，却不知他已然悄悄折返回来，他听到了医生的话。
　　他想冲进那个房间，杀了医生和鸟，结束自己的噩梦，可是他不敢。他突然想起那张A4纸。这会是曾经的自己留下的提醒吗？饥饿，饥饿……
　　饥饿？饥饿？癫狂和绝望？也许我应该找到一名催眠大师，让他为我下些积极的暗示，他心想。可哪有那么多时间呢？
　　他又悄悄退了出去，站到门口，敲了敲门。医生走出来，有些疑惑。他说道“今天再治疗我一次吧，医生。”
　　“一天太多次治疗并不会让你恢复的更快”医生说，“不过你要执意如此，那我劳累一点也无妨。”二人各自心怀鬼胎。
　　医生突然对他说：“你一定很饿吧？”他没有回话，觉得医生不怀好意。医生突然拿出了一碟精致的点心，递给他。这碟点心对他有无穷无尽的吸引力，让他觉得吃了之后就不会再饥饿。一定是这样的，一切不就是因为他太饿了吗？
　　他的手向着点心缓缓伸去，又硬生生停住，看向医生，“我还不饿，请您赶快开始再一次的治疗吧。”医生愣了一下，随即拿起了催眠用具。他顺利的进入了催眠梦境。
　　依旧是那片草地，小鸟呆呆地看着他，那棵树和果子不见了。不知道为什么，他感觉他和鸟的联系在加深。他好像看见了一个老人，好像看见老人腹腔内的脏器，健康的心脏，健康的肺……和萎缩发黑的胃。
　　ending 1
　　他知道，如果人一直挨饿，胃会萎缩。这只鸟，不，这怪物，也一直在挨饿吗？他猜测，自己是和它的联系加深了，才会在梦境和现实都那么饥饿。
　　他突然明白，那个医生，是想把他献给怪物。自己有健康的胃，新鲜的血肉……不，自己不能够被怪物同化！越是饥饿，他和怪物越接近；越是害怕，他越是饥饿。
　　他看着那只鸟。这只鸟虽然看着恐怖，但是看起来很呆。好像，只会微笑？之前它把果子给他，难道是想帮他？……不对！他为什么，会知道怪物的想法！！！他被同化的程度加深了？
　　……
　　浑浑噩噩，他终于又从多重梦境中醒来。医生俯视着他，眼神显示他好像在看什么物品，而不是活生生的人。
　　医生没有再虚与委蛇，而是直接把点心递给了他。想吃……
　　这一次他看清楚了，那是鸟的直肠，和其他什么……
　　不，那原来是祂身体的一部分啊。哎，这个好心的医生想要用人类的脏器给自己造一个“身体”。吃掉……唔，就有新身体了。可是，要新身体干什么呢？
　　他突然清醒，鬼使神差地将手插入腹腔，居然没有任何阻碍。
　　医生眼睁睁看着他把自己的胃抓破。
　　他倒下了。
　　医生愤怒地大喊：“你怎么敢！你怎么敢！那可是献给祂的脏器！你怎么敢损坏！！！”
　　医生非常愤怒，直接失去了理智，变成了脱离几何规范的怪物。
　　突然，几个全副武装的人闯了进来。
　　“为什么这里会有诡异？”
　　这几个人联手制服了怪物，并将奄奄一息的他送进了特殊的医院。
　　医院努力救治了他，告诉他由于被□□祭祀波及，胃部大面积破损，但是还能够再活几十年。
　　ending2
　　他不再去观察周围，也不再在乎小鸟，他努力让自己的精神压迫起来，他要挣脱这个梦境！他想着让自己痛苦的根源，他的压迫越来越重。
　　医生刚察觉到不对。
　　一只拳头便狠狠地打了过来，医生重重的摔倒在地。
　　他刚准备扑上去，医生便掏出随身携带的小刀刺了上去。他一时不察被划了一个大口子，骗人疼痛，抄起凳子便向医生的头部重击而去，医生拼死抵抗，他身上再次增加了几处刀伤。
　　他感觉四肢越来越无力，好在凳子还是成功命中了医生的头部，医生重重倒地，没了声息，而他也倒在了地上，感受着生命的流逝，他想起了那只鸟，那只吃人的鸟，他想杀了那只鸟，可他已经没有办法了，他死了。
　　那只鸟还活着，它凭借人们的贪婪到处“吃人”，它是上位者的武器，而他叫良知。